陈青棠点点头,下颌抵在裴允乐的脑门上,戳得她有些疼。

裴允乐索性把脑门往她胸口上蹭了蹭,陈青棠惊得呼吸一窒,胸背下意识往后仰,忍不住抬手打了裴允乐的屁股。

裴允乐下意识哼了一声。

从来不允许别人打屁股的她浑身一僵,两人就这么互相抱着,像是两块石头相碰。

“你不准拍我屁股!”裴允乐没忍住声音喊出来,忽地听到隔壁传来敲墙的声音,她又立马闭住了嘴,小声地在陈青棠耳朵边又重复一次:“你不准拍我的屁股!”

陈青棠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不能知道的事情,这个敏感点真够奇特的。

雨点砸在窗上,疏疏落落。

“现在已经过了12点了,七天的体验卡过期了,你知不知道?”裴允乐晃了晃怀里的人。

陈青棠当然知道,她几乎是数着点过的日子。

两人都没说话,听着外面的忽急忽慢的雨声,外头刮着凉爽的风和雨,被子里是滚烫的热和雾。

都在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陈青棠听到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她静静听了一会儿,这不是独属一个人的,这是她们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分不清边界,正如此刻她们相拥着。

裴允乐想着再这么等下去,估计等到外面花都谢掉一次也等不来对方的主动。这人真够能忍的。

她清清嗓子,吐出的话却依旧黏黏糊糊的:“尊敬的sssssvip用户,你要续费吗?”

"如果要退订,只接受语音留言td。"

“如果要续费的话,请操作。”

陈青棠语塞,这人真够幼稚的。

大概也是兴起了,她抬手又拍了一下裴允乐的屁股。

裴允乐“哎呀”一声,忍不住去捂住被打的地方,她笑道:“恭喜你一不小心解锁无限期续费,金额是你的一颗真心哦。”

陈青棠喉间滚动,她此刻有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梦,唯独怀里人的触碰是真的。第一次被捡是刘奶奶把她带回来养大,第二次裴允乐又把她捡走了。

这常年充满阴森的屋子,中间躺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陈青棠第一次感到家的实感。

“不过,我发现件事情,之前我还教你情侣之间要怎么做,现在发现我们俩都是小学生,现在我们俩都是同桌了,我也不是你的老师了。”

“但是呢,在我日夜苦学之中,决定还是把情侣必会的no.1改一下,不再是想念了,换为信任好了。至于那个想念嘛,改成no.1.5好了,我原谅你偶尔忙碌想不起我,小心眼的我决定大度一回……”

裴允乐念念叨叨,念得自己眼皮都乏了,“不准说话,你不准反驳……”

陈青棠看着眼前人嘴唇翕合,还想说什么,她伸出手挡住了裴允乐的眼,此刻,房间里终于是安静下来,只有安稳绵长的呼吸声。

第24章

消毒水的味道比撕裂的意识更先来临, 裴允乐第一眼看到的是被水渗透脱皮的天花板和墙壁。

“我……”一张嘴,嗓子像被锯子锯过一样嘲哳嘶哑,喉咙里吞了一片沙漠, 又干又热。

裴允乐连咳嗽都是疼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吐出几粒沙子来。

“你醒了?”纪明珠净白的眼珠里爬上些红血丝, 那身衣服依旧松垮发皱的搭在身上。

裴允乐皱了下眉头,脑子昏沉还疼, 四肢软得厉害。

她一张嘴, 纪明珠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昨晚你发高烧,陈青棠把你背来的。”

看来是真的在平顺,而不是在安阳。

裴允乐从被子里伸出手指了指纪明珠。

“大晚上乒乒乓乓的睡不著, 你们走了我又不敢睡,干脆跟你们来。”

裴允乐伸出食指往下一指,指尖对向地板。

“这里是卫生院。”

裴允乐指向门外。

纪明珠翻了个白眼,“人家给你回去煮白粥了,留我在这儿。”

打探完消息,裴允乐终于是撑不住往枕头上一倒。

纪明珠把左手背摔进右手心,“嗨呀,我以为你昨天那个大红脸是害臊,我还说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怎么会害羞,原来是烧红了脸。”

闻言, 裴允乐张开嘴, 指着自己的扁桃体。

“39度, 再烧会儿要成大傻子。”

裴允乐神情恹恹, 接过来纪明珠递来的温水, 一口气喝光,嗓子被润过要舒服一些, 至少能发出点细微的声音,不至于让人继续猜。

“我昨晚上做了好几百个梦。”

纪明珠睨她一眼,“春梦?”

裴允乐白她一眼,“我梦到陈青棠没给我开门,然后我就一直站在那里淋雨,偏偏头顶上还有一个大太阳,给我晒得浑身都是汗,走到哪儿那个太阳就跟我到哪。”

“古有夸父追日,今有日追允乐,不错不错。”纪明珠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称得眼睛亮晶晶的。

“我都有点分不清昨天的事情哪部分是梦,哪部分是真实的,睁开眼是梦,闭上眼还是梦。”

裴允乐一翻身,就觉得脑壳里的脑子晃来晃去,疼的不行。

“打屁股是真的。”

“什么东西?”裴允乐脸上五官以一种从未出现的方式皱在一起。

纪明珠像个无脊椎动物一样瘫倒在旁边的病床上,“我说,你穿人家的衣服,睡人家的床,打谁的屁股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做了吗?”

“我们没做,你们做没做我不知道。”

裴允乐颤抖着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地仔细看过每一根指头,上面的粉甲已经长长了,透出一弯白色月牙。应该没有吧,自己还没剪指甲。

“所以你是不记得昨天干什么了?”纪明珠从床上腾起来。

“我都烧昏了,只记得你把我送到门下,然后我好像爬上陈青棠的床上去,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个屁啊,我烧成那样了说的什么胡话,你别跟一个病号计较好吗。”

“哐——”门口旁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铁皮柜子上。

裴允乐撑着脖颈想起来,但是手臂没有力气,腹部也没有动力,试了半天还是软了回去。

她只听得纪明珠站起来,一脸犹豫,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病号,又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再回来时,手上抱着一个保温盒。

“你点的外卖?”裴允乐咳嗽两声。

纪明珠扭开盖子,“没有,陈青棠送来的。”

“她人呢?”

“不知道,放了东西就走了。”

裴允乐觉得有一种慌乱涌上心头,掀开被子想下床,下肢没劲又跌了回去,她撑着旁边柜子站起来,浑身颤颤巍巍,但忽地又立在那里闭眼不动。

纪明珠觉得自己是观赏了一场残疾人康复大赏,如果她手里有两个硬币,一定都丢给裴允乐。

“你,你要干嘛啊。”

“陈青棠进来的时候我说什么了?”裴允乐看见有一群小蜜蜂在眼前嗡嗡飞,“我去,站猛了,脑子没供应上来血,头昏眼花有点想吐。”

纪明珠连忙把人扶回床上去,“真够神的,你还打着点滴。”

裴允乐低头一看,刚才动作剧烈,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挣脱白胶布蹦出来了,针头那端还在不断渗出透明液滴。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再给你插回去?”

看着她捏着针头薄片,裴允乐一惊,捂着自己的手背连忙后退,“婉拒了。”

“你赶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清楚这人的脾气怎么又上来了,还有昨晚上我到底说什么了。”

“如果昨晚我睡在你们俩中间,我一定能查清楚。”

“三人的爱情太拥挤了。”裴允乐闭眼,“我鞋呢,我得赶紧出去看看。”

她低头在床边溜了一圈,花色地板上除了灰尘以外连半边拖鞋的影子都没有。

“你是她背来的,哪里记得给你穿拖鞋。”纪明珠在旁边懒懒开口。

夏季的地板都是冒着一股热的,裴允乐赤脚踩地倒是没觉得什么不适,只不过有点硬。

她摇了摇头,深吸两口气,待全身的肌肉有点反应后才出了门。

走到一楼,有几个卷头发的阿姨捧着茶水杯在聊天,看着脸色红润、唇角干燥的病号赤脚从旁边蹿出来,立马搁下茶杯。

“诶诶,你哪个床的?”

裴允乐舔了一下唇瓣,被口涎浸润过的软肉得到半刻的滋养,以至于开口的时候不再有着强烈的撕裂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床的,“昨晚发烧来的,点滴打完了想走。”

卷发阿姨将纹过的深青色眉头挤在一块,“你这病好了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纪明珠从后面跟上来,扶着裴允乐,“点滴已经都打完了,最后一瓶也完了,确实可以走了,已经跟那位姐姐说过了。”

裴允乐的鼻子还是塞的,一说话就是浓浓鼻音,“姐姐,真的,拆了针走的。”

卷发阿姨挥挥手,抱着茶杯又走了回去。

裴允乐拉着人想走,小步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她钻到那一群阿姨堆里。

嘴角扯出一个笑,像是要吃人一样渗人。

“姐姐们,问个问题,这儿的卫生院还招人吗,我没看到过招聘信息,想问一下。”

“目前不招,等什么时候人手不够,卫生资金够的时候可能会招?”

裴允乐点点头,觉得脑浆都在摇晃,能听到水声。

“那你们什么时候人手不够啊?”

“没有不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