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乐:……

另一个短发阿姨走上来,“关键是真生大病的早去县医院或者是市医院,谁来卫生院看,也就感冒发烧,病不重的,打疫苗什么的来这儿。”

“那另一个龙潭卫生院呢,你们知道它招吗?”

“妹儿哟,其实都一样的,道理都是一个道理嘛。”

裴允乐闷声吐了句:“好吧,谢谢姐姐们。”

走出卫生院的大门,厚重的云层暂时盖过烈阳,即便没有直射的强光,但热浪一股接着一股,连远处的景物都在这股火浪之中融化,慢慢摇晃。

裴允乐脸朝黄土背朝天,手抬高去挡眉眼。

“我们打个三轮吧,我不认路,你又走不动。”纪明珠拉住人站在路旁。

这儿路段开阔,三轮儿也多,两人窝在后面跟着车的频率360°无死角摇晃。

车开得慢悠悠,里面又漫着一股汽油味。裴允乐到小卖部的时候只觉胃难受。

“你什么时候回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纪明珠。

“姑奶奶,我一晚没睡,我至少睡个中午觉再回去吧,等会疲劳驾驶就完蛋了。”

裴允乐点点头,忽的又回头看她:“你昨晚睡哪的?”

“卫生院的床上。”

“不是,我说去卫生院之前。”

“你房间啊。”

“我们俩睡一个床的?”

纪明珠无语,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烧的,烧得神志不清的。

“你刚才不是还记得你爬上了人家的床吗?”

裴允乐原地呆滞,“哦对,好像是这样,我以为我刚才做梦。”

纪明珠不想站在旁边当她们play的一环,很是识趣地把人送进小卖部,自己站在外面玩手机。

小卖部还是一如既往的阴凉,阴风往裴允乐红烫的脸上刮的时候,她闭上眼只觉得天灵盖都是爽得发麻。

一回头,陈青棠正盯着她,仿佛她是准备进店偷东西的小偷。

裴允乐下肢又软起来了,上半身瘫在柜台上,把脸贴到玻璃上去降温。

“你怎么走了?”她张嘴,口腔里都是苦。

她看见陈青棠往她脸这儿伸出手,裴允乐闭上眼,正等着轻柔的抚摸。

倏然感到脸下什么东西被猛的抽出去,一时没了支撑,裴允乐的颧骨抵在玻璃面上,发出轻微的磕响。

一抬头,原来是她的脸压在账本上,陈青棠要用,把它抽出来了。

裴允乐钻进柜台后面,把千斤重的头放在陈青棠的腿上,软肉蹭上冰凉丝滑的布料上,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下一秒,那软热的大腿移开,裴允乐的头差点掉地上磕出大包。

纵使是高热把反应尖锐端烧成顿面,裴允乐也总算是察觉到点什么。

但是她什么都没吃,饿得难受,说话都是气若游丝,这么看起来倒像个活脱脱的病美人。

“陈老板,你怎么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忙碌的陈老板甚至不愿意抬一只眼。

裴允乐往她旁边蹭了蹭,板凳腿摩擦过水泥地刮出刺耳音。

她牵过陈青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刚才没吃上你亲手做的东西,有点饿得——”

“心慌——”裴允乐故意把最后两个字拉长调子,本身就病得张不开的嘴更是把话语吐得黏腻。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裴允乐勾着陈青棠的手抚到自己的心口处。

细硬的骨节被人强行抚到一片柔软上,陈青棠那双如雨后清洗过的石子眼瞳轻颤。

指尖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陈青棠下意识蜷缩起指节。

下一刻,颈窝那压下重量,纷飞松软的发丝若有若无刮着锁骨,陈青棠感到难抑的痒。

裴允乐哼哼两声,“慌不慌?”

陈青棠强行收回自己的手,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此刻像是晦涩难懂的字符,看不懂也看不清。

她撑着最后一点理智,把裴允乐的头推开。

裴允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应该说她实在是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直球,弯弯绕绕不是她喜欢的。

“陈青棠,我昨晚,不对,我们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话落,她看见陈青棠合上了账本,空气里扬起大片灰尘。

裴允乐不自主的摸上自己的颈动脉,那里的血液流动递送着心跳,她感到此刻真的有点心慌。

完蛋。

第25章

裴允乐扇了扇空中肆意漂浮的灰尘, 又悄悄移过去给陈青棠扇风,声音像是锯子割木头:“我是不是说——”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故意没了音,配上本就哑掉的嗓子, 宛如一条鱼儿滑进无边的海面,陈青棠的心里泛起一点浪花,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鱼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允乐又使坏,把问题丢给陈青棠, “是不是啊, 是不是这样?”

看着旁边这人身形不动如山,但指甲已经深陷进掌心软肉里,裴允乐眼珠子一转, 看见两人的膝盖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裴允乐晃了一下腿,用膝盖轻轻蹭过陈青棠的,她感到对方的腿倏然绷紧,裴允乐在旁边一脸失望,“难道不是吗,不是的话那算了吧。”

话落,膝盖上落下一片火辣辣的疼,陈青棠拍了裴允乐不安分的膝盖。她揉搓了两下,只好把自己的腿收回来, 老老实实并拢在一起。

正午的日光只能照进店里一半, 外头的人影在那一小方光地中来来去去, 隔壁的小学铃声响过两次。

裴允乐饿得有点头晕心慌, 生了病消耗大量能量, 加上情绪波动又耗了不少,却又没有一点进食, 哪怕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血糖依旧是低着的。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心托着脸蛋,放眼望去小卖部里一堆吃的,她正犹豫要不要去拿点小面包垫肚子。

忽地想起什么,她凑过去问陈青棠,“那两袋面包你吃了吗?”

陈青棠摇摇头,那颗蔫巴的草莓被她种到地里去了。

“话说,刚才你为什么放下保温杯就走了?”

陈青棠不想告诉是因为裴允乐说她说过的话都是糊涂话,那昨晚的续费算什么,于是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把真实想法唰唰几笔改成——听说你烧成傻子了。

“啊,你嫌弃我?”

陈青棠本来想摇头,最后还是变成了点头。

“哇,那怎么办,你知不知傻子很烦人的,一旦认定谁是她亲属了,这辈子都逃不掉了,那个人去哪,她就要屁颠屁颠的跟着去,睡觉要一起睡,洗澡要一起洗,连吃饭都要人家追着喂……”

裴允乐一口气掰着手指头罗列出种种例子,最终得出个结论,“陈青棠,你要是被我缠上你就完蛋了,你可得终身养我一辈子了,所以说,你嫌弃我也没用,这辈子只能守着我了,要不然傻子就要去打电话报警说你遗弃。”

陈青棠听着她的糊弄话,小脸上的五官就愈发皱成一团,仿佛此刻已经被傻子缠上了。

裴允乐见着她这个样子,像是圆脸猫猫头,上手把陈青棠的脸蛋捧到手心里,指缝里挤出一点软肉,“你看,所以我立马从卫生院跑出来缠你了,你完蛋了。”

陈青棠歪着一点头,对着脸上禁锢着的手指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像针刺一样,裴允乐缩回手,那点印子点在手指表面,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痒。

裴允乐揉了揉手,虽然但是,她还是没摸清楚昨晚上在床上说了什么,她记得跟陈青棠耍无赖表白来着,但是紧接着就做上了梦,加上烧糊涂,又不敢肯定表白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美梦。

脑子还是热乎乎的,连带着眼珠也是温热的,仿佛泡在温泉里。

“陈青棠,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跟你说了……”

陈青棠正竖着耳朵听,突然看见裴允乐浑身像抽了神一样,往柜子上一趴,而后倒在地上。

听见立马传来巨响,纪明珠从外面跑进来,看着裴允乐瘫倒在陈青棠的身上。

纪明珠深吸一口气,连忙把店外的保温盒拿进来,“等一下等一下!她可能是低血糖晕过去了。”

说完,她匆忙地把盖子拧开,抬头问陈青棠:“店里有勺子吗。”

陈青棠还没从惊恐里回过神,找了个塑料勺子递给她。

接过勺子,纪明珠连忙从碗里狂舀了几大口粥,发现裴允乐紧闭着嘴,另一只手又掐着她的下颌让她张开,随后把粥塞进她嘴巴里。

陈青棠第一次见这么狂放地喂饭,直到看见裴允乐嘴边、胸前都沾满上了白粥,那人忽地一下子醒过来。

裴允乐不是吃饱醒的,是被咸醒的!

她颤颤巍巍指着那勺粥,一把擒住纪明珠的手,语气微弱:“别喂了……”

“我还说你再不醒,我就要往你嘴巴里倒糖了。”纪明珠放下勺子,松开自己的手,裴允乐的脸上赫然留下几个红印子。

裴允乐哪敢不醒,有了意识之后嘴巴里都是弥漫的咸味,她死也想不通为什么白粥里不放糖要放盐巴!

“你还不如给我喝点葡萄糖水。”她从地上站起来。

“这哪有葡萄糖卖,你当这儿医院啊。”

话落,陈青棠粉润的掌心里递过来两颗葡萄味道的紫色小糖果,一脸担忧。

裴允乐愣头愣脑地接过那两颗糖,转头递给纪明珠一颗,“吃点真葡萄糖堵住嘴。”

纪明珠语塞,心里默默吐槽一句死恋爱脑。

“真受不了,我要回家去了,你要回去吗?”

“不,你回去顺便给我把衣服寄过来。”

纪明珠瞪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哼着声走了。

陈青棠扯了几张抽纸,递给裴允乐让她擦嘴。

她胡乱擦完,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还穿着陈青棠的睡衣,“完了,给你衣服弄脏了。”

——回去换一件吧,能洗掉。

*

今天的晚饭吃得早,刘奶奶考虑到裴允乐生了病,特地给她煮了解热清火的豆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