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溶棠梨
南槐序悄悄地盯了柳音希几秒,心中感慨,人真的能在一两个月之内发生天差地别的改变。
曾经的柳音希,不管是南槐序亲身接触的,还是从侄女那听说的,都是个娇纵做作的势利鬼,可是自从参加节目以来,柳音希的缺点不断淡化,反而展现出很多令她意想不到的闪光点——说是失恋和贫穷对柳音希起到了易筋洗髓的功效都不为过。
南槐序真有点好奇柳音希甩掉侄女以后的两个月里经历了什么毒打,能叫人转变意识,改头换面。
同时,南槐序还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节目结束以后要上玉禅庙敬一炷高香,但凡柳音希不是出身南瓯乡村,有童年的热带山野生活经验,她们这次比赛都不会这么顺利……
柳音希和几位嘉宾围着袁放,等着学习如何正确地处理蜱虫和辨认草药。
于烟让吕逸棋先卷起袁放的衣服,她走到远处的树下,问黄鹤山拿包。
“鹤山。”于烟向黄鹤山伸出手。
黄鹤山冷淡道:“她是对手。”
于烟明灿的眼眸直视她:“她是病人。”
黄鹤山沉默片刻,从她脸上移开的视线,挪开一步,让出草丛里的背包。
于烟提起包,拉开拉链,从隔层里摸出一个印着烫金字符的红色小纸盒,敲开,抽出一支细卷烟。
黄鹤山靠在椰树边看完她的动作,提起包,头也不回地走掉:“天真。”
于烟目送她走进丛林,低下头,左手伸进衣兜里拿出镁棒,点燃细烟。
待烟叶燃烧至高温,于烟轻轻吹一口气,走回袁放背后,小心翼翼地用细烟的火星熏烫埋进皮肤里的蜱虫。
细烟的味道从半空弥漫开来,和普通的香烟不一样,它是一种奇异的甜辛味,像是熏制过的糖话梅。
柳音希耸耸鼻子:“丁香烟。”
“是的,这个国内很少见,没想到你认识。这是印尼特产的纯浓型丁香烟,里面添加了丁香叶和高浓度的丁香精油,当地人会用它来驱虫。”于烟抬起手腕,用竹签夹掉逃窜的蜱虫,再把火星对准另一只。
她边驱虫边给身边的嘉宾解释:“蜱虫把口器钻入皮肤的时候千万不能直接硬掐,一定要用点烫,烟熏,或者酒精类物质麻醉,让虫自行拔出口器和头部,再进行清理。”
几个人连连点头,其实这种简单的技能她们都学过,也在网络上看过,但是现实里突然遇到紧急情况,尤其手里没有合适的工具,顿时就慌了神。
咬在袁放后背的蜱虫很快都被清除了,于烟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小包折叠的芭蕉叶,解开草结,把里面包的两块厚叶子用刀剖开,挤出里面的胶状汁液,均匀地涂在袁放溃烂的皮肤上。
“这是大叶芦荟,丛林里比较多见,喜欢避免阳光直射的沙土环境,它的叶子和根茎外用可以止血抗炎,促进伤口愈合,煎水内服可以缓解胃痛,降低血糖。除此之外,它的液汁还能保护皮肤。”
洛聆惊喜道:“它还能护肤。”
她看看自己粗糙皴裂的双手,柔声询问:“于烟,可不可以麻烦你带我找一些芦荟?或者我直接跟你换,还有别的草药我都要。”
袁放多日的皮肤瘙痛终于得到了缓解,她勾起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不愧是洛总,谈生意比我还快。”
于烟把身上还剩的芦荟分给她们,也给了柳音希一块,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只有这些,也没带其它的草药。我们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搜寻物资,所以我也不方便带你们去找芦荟,我跟你们讲几种很好找的草药,你们记一下吧,好吗?”
于烟是这期嘉宾里唯一的专业医护,愿意帮忙治疗,态度又温和,大家都乐意听她的。
洛聆急忙道歉:“是我唐突了,于烟你慢慢讲,我们认真听。”
“你这一点诚意都没有。”袁放打开包,拿了几个榕果给于烟,“小于妹妹,这些果子特别甜,今早刚摘的,倍儿新鲜,你拿回去跟黄姐吃,谢谢你们啊。下次空投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带好东西,你如果方便就带点富余的草药过来,我们投桃报李。”
柳音希默默听着她们斗嘴,眼巴巴地望向于烟:“可以开课了吗?”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地听于烟教她们辨认几种常见的野生草药,以及它们的功效和使用方法。
于烟讲得简洁,细致,柳音希和南槐序听了一遍就记下了。
都是柳音希认识的植物,只是还没在雨林里遇到而已。如果能直接跟于烟交换药草会更方便,可惜以黄鹤山的实力,于烟不会缺基本物资,自然也不会轻易交换。
洛聆和薛昀韶向于烟复述一遍学到的草药知识,确认没有错误。袁放听了两遍不大记得住,说她对算账敏感,背书记不住,叫吕逸棋再听一遍。
于烟很有耐心,又跟吕逸棋详细地讲了一遍,还在沙滩上画植株形态图,方便记忆。
她们打扫干净吃茶花鸡的场地,准备回各自的庇护所,柳音希收捡了些有用的残余物,背上包跟到南槐序身后。
洛聆和薛昀韶先离开了,袁放和吕逸棋跟柳音希她们顺路,便一起走,于烟则是孤身走向她们的反方向。
袁放回头叫她:“小于妹,黄姐先走了?你一个人回去啊?”
不只是袁放,于烟那纤巧玲珑的样子,南槐序也不禁担心她能不能独自穿梭崎岖的丛林。而且她走路的姿势有点轻微的跛脚,不知道是腿脚受伤了还是有什么隐疾。
于烟笑着回头,挥了挥手:“别担心,我也是通过了赛前体检和体能测试的。你们路上小心,再见。”
柳音希举起双臂挥别:“再见!你也小心!”
几道人影分两边,一簇足迹向南,一条足迹往北。
于烟停在雨林边缘,抬头仰望广袤的山林,走进去,像一尾游入碧海的鱼。
阳光穿透重重树叶,洒落在泥土和草地。
于烟看见前方靠在树后的黑色身影,嫣然一笑,加速赶上去。
黄鹤山从树边站直身,等她走近一点,转身没入丛林。
*
四个人在椰林里走着。
柳音希小声问袁放:“袁老板,你跟于烟说下次给她好东西,不会是指我们熬的海盐吧?”
袁放眼神一变:“你瞧,姐姐妹妹想到一处了不是。”
柳音希撇嘴:“嘁。”
袁放笑着扯她衣角:“啊呀,我的好柳儿,我拿物资和你换盐,到时候盐就是我的,我用我的盐换草药,没毛病吧。”
柳音希抱着胸扭头:“你觉得黄鹤山不会搞盐?”
袁放:“那难说啊,黄姐虽然跑得快,体能强,喀喀两刀就能杀鸡杀兔子,但她总不能面面俱到什么都会吧。”
“熬海盐又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
“但是它费时费力啊,雨林里能采到的花花草草,拿来换麻烦的盐,合算。”
“……”柳音希气恼地推开袁放要拍她肩膀的手,“闪开,你拿盐给于烟换了,我拿什么跟她换?”
袁放哈哈大笑:“我说你跟我死犟什么,原来是气我断了你的营生。”
柳音希嫌弃她:“边儿去,不想理你。”
“诶?柳儿?条条大路通罗马,你脑子活泛,办法总比困难多——好妹妹,下午我们几点熬盐呐?”
“拜拜,不约。”
“啧啧啧,我可是付了物资的,你不能赖账。”
柳音希绕到南槐序的另一边,和袁放隔开,袁放不敢跟南槐序嬉闹,局促地对她笑了笑。
南槐序也不想为她人做嫁衣裳,但是一起熬盐是提前约好的,收了人家物资,不能不守信用,否则坏了规矩,以后再想交换物资就没可能了。
椰林往外就是平时赶海的礁石群,南槐序对柳音希道:“好了别开玩笑了,我们该分开走了,就在这约好。”
袁放附和:“就是,看看南老师,多成熟稳重。柳儿你跟在南老师身边多学学。”
柳音希做表情凶她,袁放回她一个无辜的笑脸。
柳音希想了想,说:“今天累了,下午我真熬不动,明天早上吧。”
“行,都累了。”袁放也爽快,“明儿几点?”
“早七,老地方。”
“得嘞,回见!”
她们和袁放、吕逸棋道别,沿着这些天走出来的小路走进雨林。
直到和吵闹的袁放分开,南槐序的神经才松弛。
她停下脚步,拿水喝了几口,靠着一棵芭蕉树缓气:“不知道以后的空投都要怎么变化。”
柳音希顺着她的话说:“就是说啊。”
南槐序砍了根树棍当登山杖,借力前行:“我只能每天祈祷,希望少点折腾……”
“嗯……我也是。”柳音希慢悠悠地走在后面,觉得南槐序的背影很疲惫,似乎她和几位嘉宾待了一早上特别耗神,比单纯的体力活耗神得多得多。
柳音希都不忍心告诉她,原书里空投的花样多着呢,有得劳神的时候。
“柳音希,你年后跟洛聆分的?”
领导突然抽问。
“啊?”
“你二月甩她的?”
“对,是。”柳音希莫名的紧张。
“你离开她家以后去了哪?住哪里?”
“啊……老城区,那个……在周津桥,那边租房便宜嘛。”
柳音希心里毛毛的,好端端的南槐序问这个干什么。
“哦?”南槐序回过身,斑驳的树影轻拂她上扬的红唇,“周津桥,那不是送‘魅力生煎’的地方?”
柳音希声音很大:“啊???”
有段逝去的尴尬记忆突然跳起来攻击她。
第25章
什么是魅力生煎?
柳音希记得开赛之前,她在周津桥的老夜市吃夜宵,送了一位女士一份虾皮生煎,南槐序突然提起送生煎,是和这件事有关联吗?
柳音希笑容憨憨的:“南姐姐,你也喜欢吃周津桥的生煎?”
南槐序点头:“我以前的书法老师住在那边,每周去她家里练字,下午放学就在夜市买小吃。她推荐我一家大排档的虾皮生煎,我很喜欢,后来升学,参加工作,我每年都要去吃两次。”
“哦……”
“我经常叫我的助理帮我去买,有一回去晚了,老板说只剩最后一份,已经卖出去了,不过那天运气很好,那位客人很好心,把最后一份生煎转送给了我的助理。”
柳音希吞了口唾沫,这件事情听起来很熟悉,确定是她经历过的。
南槐序说到最后笑了起来:“那位好心的客人说,生煎吃了有魔力,她吃了以后感觉自己的魅力无处安放。”
柳音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