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老夫妻看到了,但却没有开口,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田村长看得头疼,只好说:“这丰年就没听说过谁家卖儿鬻女的。而且一个丫头能值多少钱?养到十四五也才卖二两银子,梨花这年纪有人能出一两银就不错了,顶个什么事?”
钱家人哑然,老夫妻俩看着还像是松了口气,显然也不大想卖孙女。
可赌坊的人显然不会就这样放过,那壮汉重新收好借据,冷笑一声:“黄毛丫头,当老子稀罕啊?老子要的是钱!”
钱老头站在老婆子前面,弱弱开口:“可是,可是我家没钱。”
壮汉继续冷笑:“没钱也得还,咱们赌坊的规矩,十两银子一只手。你家二子欠了咱们五十两,两只手两只脚也才抵得了四十两,至于剩下那十两……嘿嘿。”他说到最后,目光往钱二柱下半身扫了一眼,没出口的话是什么不言而喻。
钱家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征兵被征走了,如今四五年过去生死不知,膝下也就梨花一个女儿。钱二柱如今算是家中独子,传宗接代都得靠他,壮汉才不怕钱老头夫妻不替儿子还债。
老夫妻俩果然被壮汉的话吓住,先回头看看自家小孙女,又看看身后屋子。最后钱老头狠狠一闭眼,做出了取舍:“家里实在凑不出五十两,卖了孙女也是一样。这位壮士咱们打个商量,咱家凑十两银子还你,其他手啊脚啊的,您看着办吧。”
壮汉:“……”
壮汉脸上的冷笑再也挂不住了,他见过人被赌债逼急了做出取舍的,却没见过这样取舍的。
哪知钱老头似乎觉得刺激不够,还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下手小心些,得把命给他留下,不然打死人可是犯法的。”
钱二柱终于从亲爹惊人的话语中回过神,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来性子软的钱老头,凄厉的喊了一声“爹”。却只换得钱老头别开脸转过了身,根本不看他。
49☆、第49章
◎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牵扯不上她们◎
壮汉虽一时被钱老头的选择震住了,但他到底在赌坊做了多年打手,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得多了。反应过来后,他并不相信钱老头真能舍得唯一的儿子废掉,这样说多半是在赌自己不敢动手。
想到这里,壮汉脸上又挂上了冷笑——钱老头要是真打这样的主意,那他可就想错了。他们这些在赌坊做打手的人可都狠着呢,断人手脚几乎算是日常,隔上几日就能碰到个出手的机会。便是不小心打死人,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们也有的是法子善后。
壮汉当下伸手,从腰后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拇指在刀刃上蹭过:“钱老头,你可想好了,你如今可就这个儿子能给你养老。我要是真动了手,他那手脚可就再长不回来了。”
钱二柱看着那刀锋慌了神,赶忙几步扑到钱老头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爹,爹,你不能这样。咱家有田,咱家有屋,还得起的,肯定还得起的!”
钱老头向来性子软,可今日却似铁了心,竟一脚将人踹开了。
钱婆子见状有些不忍心,想要伸手去拉钱二柱,结果也被钱老头挡住了。
老头子年纪虽大,却并不糊涂,他深知赌棍是没有好下场的,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谁真能戒了赌。二儿已经一脚踏进了这个深坑,靠他养老根本不可能,如果听他的话卖了田地屋宅给他还赌债,今后他和老婆子也就只有流离失所不得好死这一个结局!
更何况村里的屋子并不值钱,他家也是外姓迁居而来,在村里拢共只有五亩地,卖完了也凑不足五十两。要是急卖或者直接抵给赌坊的话,那换的银子更少。
难不成还真要把大儿唯一的女儿也卖了?那他死也没脸去见大儿了。
各种念头在脑海划过,钱老头再一次坚定了不能让二儿拖累全家的想法。他拉着钱婆子往后退开几步,对那壮汉说道:“我想好了,也不指望个赌棍来养老,你们动手就是。”
壮汉闻言一愣,倒是少见这样清醒的父母,可赌坊借给钱二柱二十两银子是真的,他也不可能因为老头一句话就放弃收账。因此心里虽然泛着嘀咕,却不得不再下狠手试上一试:“好好好,老爷子是个狠人呐。不过你儿子欠钱是真的,也就别怪咱们兄弟心狠手辣了。”
他说话间又看了钱老头一眼,却见他已经决然的别过脸不再看,顺便还捂住了老婆子的眼睛。
壮汉嘴角抽了抽,看向钱二柱时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紧接着再不迟疑,三两步上前抓住钱二柱,按着他的手就是手起刀落。
血光炸开的那一瞬间,钱二柱的惨叫和周遭村人的惊呼声响成了一片。
大概谁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会是这般迅速,许多大人带着小孩儿来看热闹的,这下都来不及捂孩子的眼睛。还是夏时作为猎户对煞气感知敏锐,及时伸手捂住了楚棠的眼睛。
楚棠眼睛轻眨了下,睫毛划过夏时掌心。
夏时却满脸严肃,根本顾不上其他:“别动,现下场面可不好看。”
楚棠没有试图拔开她的手,听了夏时的话,她默默转过身背对着院子,将脸埋在了夏时肩头。
夏时松开手拍了拍她后背,庆幸楚棠没有看到这般血腥场面的同时,轻声询问:“还要再看下去吗?”
楚棠还没给出答案,身后院子里就传来了钱老头带着颤音的询问:“完事了吗?怎么只听到一声惨叫,还有三刀,一次了结了吧,也省得磨人。”
壮汉听到这话都无语了,就没见过当爹的这般心狠的。要不是看钱二柱和他爹长得七八分像,他都得怀疑这是不是亲父子了。不过钱老头的话他可没打算听,要真一口气把钱二柱手脚都剁了,光流血也能流死他。到时候众目睽睽杀人,赌坊再是势大也难保他。
更何况人性最是难测,别看钱老头现在心硬如铁,可等他亲眼看到儿子断手,再听儿子几天痛哭哀嚎,说不准那心就软了。到时候这账还得还他们。
想到这里,壮汉将短刀上的血在钱二柱身上擦了擦,接着起身收刀:“老爷子不是还想留他一条命吗?要是一次把手脚都给砍了,我可不能保证他还有小命在。不如这样吧,我三天后再来,要是您这心思还不变,我再砍他另一只手。左右石田村离县城不远,跑一趟也不费事。”
壮汉说完,招呼同伴一声,竟就这样走了。
村人们面面相觑一阵,不知该作何反应,总归也没人敢拦。
田村长倒是出声将人叫住了:“别三天后了,就今日了断吧。不然按你们那利滚利的,三天后就不是五十两银子了,你怕是得砍他们全家的手脚。左右现在人已经废了,再废多些了断了此事,也免得牵连钱家一家子。”
村人们一听才反应过来,就钱二柱签的那哪儿是什么借据,分明是张卖身契。今日填了他一个人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再牵累全家。于是纷纷上前几步,围成人墙将壮汉一行拦住了。
这全村围着让他砍人手脚的场面也是少见,壮汉头一回感觉到了为难。他黑着脸瞪了村人们一眼,终是松了口:“说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了,砍了他一只手还剩四十两,接下来三天不算利息。”
主要看这架势,二十两本钱他都讨不回来,算再多利息也是多余。
村长听了这话才摆摆手,示意村人们让路,大家都听到的话也不怕对方赖账。
壮汉一行人终于走了,热闹的场面冷清下来,只剩下了钱二柱捂着伤口的痛呼哀嚎声。
田村长冷冷看他一眼,倒也没打算让他就这样死了,于是指了个胆大的汉子说道:“大河,去,掏点草木灰给他敷上止血。三天后他还得挨刀,别到时候扛不住死了。”
田大河应了一声,直接去了钱家灶房,不一会儿功夫就掏了一大把草木灰回来帮着止血。
钱老头和钱婆子至今没敢回头看这渗人的场面,倒是钱大嫂睁眼看着,只始终没有上前。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扔了手里的刀,接着将身后女儿一把抱起:“爹,娘,我带梨花回娘家住几天。”
老夫妻没有异议,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这段时间都别回了。”
钱大嫂干脆利落收拾东西带着女儿走了,路过钱二柱身旁时,感觉有一道怨恨的目光看向自己。她脚步一停,低头正对上钱二柱阴狠的眼神,当即不客气的抬脚直接将人踹翻:“给你脸了,想卖我女儿还敢这样看着我。等着,等你手脚都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人指责她这狠话,钱大嫂抱着梨花走出了人群。倒是被踹翻的钱二柱听到这话打了个激灵,整张脸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了。
……
夏时和楚棠今日着实看了场大戏,好在结局还算不错——烂赌鬼恶有恶报。钱老头不管是自私的为自己晚年考虑,还是真的心思清明大义灭亲,总归没做出卖孙女替小儿子还赌债的糊涂事。再加上钱大嫂的强势,小姑娘梨花总算是没被这破事牵扯。
两人在村人四散后也没逗留,随着人群离开后,重新出了村。
这场戏看的时间不短,等两人重新回到村口时,就见那驴车上的木炭已经少了三筐。两人又在山脚下等了一阵,就见中年汉子抹着汗从山上下来了。
见二人终于回来,他也没多话,沉默的扛上最后一筐木炭便再次上了山。
楚棠和夏时见状也转道往山上去,路上唏嘘感慨几句,也就将刚看的那场好戏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牵扯不上她们。
两人半路就遇上了送炭的中年汉子,他一连扛着炭爬了三趟山,这最后一趟明显已经十分疲累,爬山的速度连楚棠都比不上了。夏时见了有心想将那最后一筐炭接过来,可一低头瞧见手里抱着的木箱,到底还是作罢了,打了声招呼带着楚棠超过对方,先一步回家去了。
这条山道就是夏时父女踩出来的,直通她家小院,之前那三筐炭自然没送错地方。
两人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了,夏时打开院门后先将怀里的木箱放下,紧接着就出去将三筐炭都扛回了灶房。之后又等了一阵,这才看见那送炭的汉子姗姗来迟。
夏时主动上前将炭接了过来,中年汉子松了口气,一身衣裳都被汗湿了。他抹了把汗,终于冲着夏时说了第二句话:“四,四筐炭,都送完了。”
夏时点头,本想端碗水给他喝,但这大冷天水缸里的都是冰水,人喝了怕是要闹肚子。于是最后也没送水给对方,只又塞了几个铜板,倒让那汉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转身关上院门,回到房间时,就见楚棠指尖正轻扣在那小木箱上。见夏时回来,她便说道:“把这箱子和你的陶罐放一起吧。回头要用钱了,随便从哪里拿都是一样的。”
夏时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扬起点小小的弧度,不为楚棠的大方,而是为她这态度——两人的钱财不分彼此,也证明她们已经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就是她那点积蓄和老婆比起来实在有些少了,要不然还是找机会多往山上跑两趟?冬天野兽皮毛厚实,也更值钱的。
楚棠一见她眼神变化就猜到她所想,当机立断说道:“家里如今不缺钱,不许去山里冒险!”
50☆、第50章
◎肉眼可见的麻烦上门◎
夏时是有那么点小执拗的,既然生起了进山赚钱的心思,就不是楚棠一句话能够打消的。
不过楚棠也用不着太担心,因为这日过后接连两天都是大雪,别说进山打猎了,就是出门都有些困难。所幸两人木炭食物都备得足,便是被困在家里十天半个月的,也不缺吃喝。
当然,整日困在家里连门都出不去,也是无趣的。
楚棠便在家里多点了一盆碳,然后脱去了过于厚重的冬衣,亲自教夏时写字——手把手的那种教,饶是夏时对于读书习字的兴趣只是一般,也舍不得拒绝这样好的福利。
“不对,你力气太大了,要轻一点才行。”楚棠站在夏时身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夏时的手,带着她运笔写字。
夏时被她握着手,几乎不敢用力,因为她一个力道掌握不好,楚棠根本就拉不住。只是这毛笔笔锋实在太软,轻飘飘落在纸上,只让她觉得无处着力,提着笔画几下,感觉比提着刀与大虫搏斗还累。再加上炭盆点得多,离得近,生生让她在这大冷天里出了一头的汗。
良久,一行字终于写完,不仅夏时满头大汗,楚棠也是松了口气。
夏时捏着笔瞧了眼纸上的一行字,确实比她自己写的鬼画符要好上许多,可与楚棠自己的字迹相比又是远远不如的。她瘪了瘪嘴,有些泄气,搁笔的时候倒是十分小心。
楚棠瞧见了她的表情,好笑又无奈,只得出言安抚:“没关系,你只是掌握不好力道,多练几次就好了。我当初刚学写字,每日至少也要练十篇大字,学了几年才有所成,你这……”
劝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砰砰”声响打断了。
楚棠话音一顿,又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这才不确定的问夏时:“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无怪楚棠怀疑,实在是她家小院独门独户的处在这山上,根本没有邻里串门。再加上这山上风大,有时候风吹动院门撞得“砰砰”作响,也和人在外面敲门无异。
夏时也听了一阵,觉得这动静颇有规律,不像是凌乱冬风的节奏。这才起身披衣,对楚棠说道:“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我去看看,你就别出去吹风了。”
楚棠点头,见她穿好冬衣要出门,又将人叫住,拿出帕子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才让人开门。
屋门一看,便是一股慑人的寒风直灌进来。所幸夏时动作够快,一个闪身就出去了,开门关门不过短短几息,倒也没有放跑了屋中热气。不过楚棠想了想,还是翻出皮裘穿了起来——万一有人登门,这大冬天的总不能在院子里待客,她少不得也得露面。
而另一边,夏时出门之后就顶着风雪跑到了院门处。透过门扉往外一看,果然瞧见几道人影,而不是山中野兽光临,这才拉开门栓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站了四个人,夏时都认识。田二夫妇与她家算是熟识,自不必提,另两人的到来才真正让她觉得诧异——来人正是前两日村中那场闹剧的主角之一,钱家老夫妻俩。
夏时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来她家了,仔细回忆一番,两家的交集也就买的那几个梨。
不过人都已经到她家门口了,而且还是顶风冒雪的来,夏时自然也不好将人堵在门外。于是她让开了大门的位置,冲院门外几人喊道:“雪太大,有什么事都先进来说吧。”
几人都是满头满脸的雪,闻言点点头,进门时夏时才发现这几人还是带着大包小裹来的。
夏时见状不禁皱了皱眉,总有种麻烦事找上门的感觉。不过不管是什么事,看在田二两口子的面子上,总得让人将话说完再谈其他。
于是她关上院门,转身回返。临到门前才想起自家院子简陋,再加上根本不会有客登门,因此家里根本连待客的堂屋都没有,犹豫一番才上前敲响了房门。房门很快打开,里面的楚棠早已经穿戴整齐,但看着门外一群人,也略略有些惊诧。
楚棠自然也瞧见了几人头上的风雪,因此没急着询问,同样让开了门招呼众人进屋。
田二嫂不是第一次来夏时家了,进门之后就把丈夫和钱老头安排在了门口位置,不让两个男人再往里走。她自己则是拉着钱婆子走到了屋子中间,这才冲不明所以的小两口说道:“小夏,夫子,今日实在是叨扰了,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找上门来。”
这句话算是开了头,然后田二嫂才将事情始末说给了两人听。
原来两日前赌坊的人登门砍了钱二柱的一只手抵债,说好三天后会再来砍他第二只手。赌坊打的主意是想让钱老头心软,然后主动替儿子扛了这笔债。可钱老头这次却是铁了心,无论儿子在面前装乖还是卖惨,亦或是指天发誓会戒赌,他都不曾松口。
眼看着三天时间就要到了,已经断了一只手的钱二柱自然害怕极了。于是他趁着老两口松懈,偷了家里仅剩不多的钱就跑了,村里人找了他一天都没能找到人。
田二嫂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赌钱的是钱二柱,借钱的也是他,本来与钱家人没什么关系。可赌坊的打手哪会讲道理?明日登门若是找不到钱二柱,只怕这麻烦就得落在钱叔钱婶身上,说他们故意送走了儿子好逃债。他们这一把年纪又哪里受得住折腾,所以村长让把人送上山,求你们收留几日,好避避风头。”
楚棠和夏时听完眉头紧皱,对视一眼,都不太想沾染这麻烦事。
夏时主动站了出来,看了眼可怜兮兮的两个老人,还是狠了狠心说道:“既然要躲,怎么就来我这里了?我这屋子距离村子这么近,而且也不隐蔽,赌坊的人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再说我家屋子少,也根本腾不出屋子来安置两个老人。他们要是在我家病了,或者出了别的事,又该怎么办?”
田二嫂听了一时哑然,也知道就这样把人送上门有些强人所难了。可钱家本就是从外地乔迁而来,附近除了钱大嫂娘家,连个关系亲近的亲戚也没有,总不能让老两口也跟着去钱大嫂那里,那不是明摆着把麻烦带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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