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笃
对了。
等下要抽时间去找找小北,跟她学一学好喝的、可以补气血的汤。反正隋秋天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但是。
她是不是最好还是要找点事情来做?
她已经不当棠悔的保镖了,现在怎么样,才可以站到她身边呢?
原来就算她爱她,她也爱她,也还是会有那么多烦恼。
——这是睡着之前,最后那个忧心忡忡围绕在隋秋天心间的想法。
她原本不是那种可以随时随地睡着的人,更不会在别人面前睡着。
因为她是保镖。
可她现在不是了,出院之后她也丧失了很多警惕心。
慢慢变成隋秋天自己,而不是保镖隋秋天,也不是被关起来等表姐来看她的武校学生隋秋天。
可能,这也是棠悔教她的一件事。
会议持续很长时间才结束。那个时候,棠悔揉了揉眉心,便收到警方的消息——
那伙在那个夜晚围剿她们的人已经落网。只不过,他们暂时都还没有供出那个在背后很显然的指使者。
“谢谢。”棠悔对那个和自己联系的警察说。
这件事她一直没有交给苏南去做,她亲自去联系,亲自去警局,一趟一趟,搜刮自己脑中的所有信息,给出自己能给出的每一件证据。
为此,她不知道多少次被拍到,也不知道多少次被狗仔怼到脸上。从前,她一向都懒得管这些。但这一次,她将狗仔手中的每一张相片都买下来,给很多个自己从前厌恶的狗仔封口费。
因为她不想,让隋秋天这个名字,这个人,也被卷进这些事情里面。如果闹大,很多关注她的、恨她的人,都会知道,在这件事情里,还有另外一个当事人。
得知那伙人背后有个指使者,棠悔并不意外。甚至,不用警方提醒,她脑子里面就确切地得出了几个名字——
被关进去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出狱的棠林棠炳,因为自己父亲被她送进去而责怪她的棠李尔,亦或者是那天晚上对她产生很多不满的梁惠惠,觉得无法控制她恼羞成怒的郑成胜……
从前因为她不给好脸色而积累愤怒的某个狗仔,前不久因为她上位而被收走业务线的某些高层,甚至有可能是,某个爱看八卦杂志,厌恶棠家到了一定程度,愤世嫉俗的,某个普通到让她根本无法发现的人……
这就是棠悔身边的情况。
可能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情况。
棠悔挂了和警方联系的电话,独自在书房里面静了很久。
隋秋天大概已经睡得很熟,传出来的呼吸均匀而无害,和她那个时候躺在病床上一样微弱。于是,那个时候,棠悔才如此后怕地发现一个事实——
原来隋秋天也不过是一个年轻的、脆弱的生命,甚至可能会因为一条细细的树枝刺进腰腹,只差一点就丢掉性命……
其实到现在,棠悔仍然很害怕,也仍然觉得,自己可能会给隋秋天带来很多危险——
可是。
昨天夜里,隋秋天在睡梦中牵她的手,还是牵得很紧。
像是害怕她再次抛下她。
于是棠悔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没有更多办法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贪婪的,想要获得爱的,普通的人。
在想要爱的时候,会被一次牵手、一个拥抱就冲昏头脑,也会因为尝到一点点甜蜜的滋味,就想要得到更多。
黑暗弥漫,棠悔看不见隋秋天,只听得到隋秋天的呼吸,触摸得到隋秋天的体温。
她静静坐了很久。
有一秒钟,听到隋秋天的呼吸变得很小。她紧张地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隋秋天的脸。
但下一秒,隋秋天的呼吸声又变得重一些。她明白隋秋天可能只是有点堵鼻子。于是又突然笑了出来,因为她觉得这样的、会在她身边的隋秋天很可爱。
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
棠悔不想吵醒隋秋天,愿意干坐在这里,陪着隋秋天在这个温暖的冬日睡很久。
但又无法控制地想到——
在两三个小时以前,隋秋天竟然还说能够确定自己在爱她?
这是梦吗?
会不会等她醒过来,睁眼发现,自己还坐在那个冰冷的、死气沉沉的手术室门口?
棠悔在浓稠的黑暗中,十分茫然地想。然而下一秒,隋秋天的手指动了动,像一团收缩的毛线,把她缠得很紧——
于是她意识到,她和隋秋天,已经是互相表达过爱的关系。
棠悔突然产生一种幼稚而天真的想法——也许自己可以偷偷亲一亲隋秋天,以此辨认这到底是不是梦。
她也真的打算那么做。
甚至俯下脸。
想要顺着隋秋天的呼吸声,找过去。
但她现在行动不便,也看不清很多事情,很努力地找了一会,才勉强将自己的上半身靠近隋秋天。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隋秋天突然呢喃着。
用很小的声音,喊了一声,
“姐姐。”
像是梦话,因为是一种隋秋天清醒时候不会用的语气。
和称呼。
却让棠悔突然动弹不得。
她停了很久。
隋秋天也很久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良久。
棠悔维持着低头的动作。
她能感觉到自己离隋秋天很近,甚至能感觉到隋秋天的呼吸扑到自己的鼻尖。是只要她一低头,就可以偷偷吻到她嘴唇的距离。
从前棠悔一直不觉得自己胆子有那么小。但今天,她突然变成一个胆子很小的人,茫然地停在那里很久,都不敢释放自己的贪婪。最后,她甚至只能艰难地,虔诚地,小心地——
吻了吻她拇指的最上一个关节。
因为她从没想过,她真的会再次回到她身边。因为她害怕,隋秋天醒过来会发现她做的事很不光明正大。而这一次,她希望自己能用一种更好的方式来爱她。
63「旧眼镜」
◎因为她真的爱她,也真的对她有很多感谢。◎
这一觉隋秋天睡了很久。
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棠悔的书桌上,肩上盖着那条毛绒绒的围巾,和一条厚厚的毛毯,但手上很空。
她没有再被棠悔握着了。
这种感受使得她不是很习惯。
于是她稀里糊涂地皱起眉。
变空的手,也失魂落魄地在桌上摸了摸——
但她刚一有动作。
就听到棠悔的声音出现,“嗯?醒了?”
在自己旁边。
很近的位置。
隋秋天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便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坐在自己身旁——
她的眼镜被摘下来了。
但因为棠悔离她很近,所以她还是能看清棠悔大概的表情和神态。
棠悔的会议应该是结束有一段时间了。
但她没有离开这里,也暂时没有做别的事,她还是坐在离隋秋天很近的位置,稍微凑头,往她这边看过来——
就好像,在隋秋天睡觉期间,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黑暗里注视着她,陪着她。
“棠悔小姐。”隋秋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来称呼她,所以暂时只好这么喊,“我睡了很久吗?”
“嗯?”
模糊视野*里,棠悔的脸庞也很模糊,她柔柔地冲她笑了一下,“也没有很久吧。”
“那就好。”隋秋天点头。
她抬头,看见自己的眼镜恰好就被摆在很合适的、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便拿起来戴上,看了看书房里的时钟。
然后发现。
“已经是下午了。”
隋秋天很惊讶,“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是吗?”
棠悔看着她,轻轻地说,“我怎么没有感觉时间过了那么久?”
刚醒过来有些头痛。
隋秋天手掌心捂了捂脸,揉了揉太阳穴,很严肃地说,“我们赶快下去吃饭。”
棠悔歪头看她,突然笑了,“好。”
“下次不能这样。”隋秋天很紧张,“一日三餐都要准时吃,不然你会越来越瘦,也对身体不好。”
“好。”棠悔顺从地点点头。
“那我们下去。”隋秋天站起来说。
“好。”棠悔还是这样说,也还是望着她,柔柔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