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日常生活 第99章

　　他们谦逊地说，如果没有斯巴达人和普拉提亚人的帮助，这次战争必然无法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

　　斯巴达人和普拉提亚人也对他们的勇武大加夸赞，有个性格活泼点的斯巴达战士，甚至还为曾经嘲笑雅典男人都是娘娘腔道歉。

　　公餐结束后，斯巴达人没有参加别的庆祝活动，先带着他们伤亡的同胞离开了。

　　他们死了6个人，要将同袍们的遗体带回去给他们的父母亲人。

　　雅典和普拉提亚也各有牺牲，雅典死了116人，普拉提亚死了9人。但这点伤亡和波斯人比起来不值一提。战后清点战场，他们找到了9000多具波斯人的尸体。

　　塞雷布斯去给列奥尼达送行，临别前，列奥尼达说道：“我本应该参加过纪念珀加索斯的赛马比赛，但这些战士们的母亲都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塞雷布斯，请节哀。与其死在马厩里，骏马一定更希望死在奔跑中。”

　　雅典人还要举行一场赛马比赛纪念珀加索斯，列奥尼达很爱马，将骏马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这么劝慰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点头感谢，有点担忧地说：“希望你们回去不会因为违背传统受到责备。”

　　列奥尼达说道：“就像你在演讲时候说的，雅典和斯巴达就像是嘴唇和牙齿的关系，要是雅典没有了，能与斯巴达一起反抗波斯的人会更少，斯巴达也一定会灭亡，那么我们坚持不违反传统还有什么意义呢？斯巴达都没了，这个节日根本就不会再存在。能保护斯巴达，受到责备又算得了什么呢？”

　　列奥尼达和同伴们用盾牌抬着死去的同胞离开，普拉提亚人则留了下来，和雅典人一起狂欢。

　　打败波斯人实在是非同一般的壮举，连许多外邦人都赶过来庆贺。雅典人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同时对带领他们取得胜利的米太亚德的崇敬与爱戴达到了巅峰。

　　他们竖立了一尊米太亚德的雕像在市政厅外，对他的一言一行皆推崇备至。连对他的儿子客蒙生活奢侈都非常包容，甚至赞赏不已，认为那是非凡的象征，要知道雅典对年轻人最重要的要求本来是简朴。

　　此时，米太亚德的光辉就像太阳一样笼罩着雅典，将其它人的影响力压到几近于无。

　　城里有一个人为这样的情况坐立不安、夜不能寐。这个人是特米斯托克利。

　　马拉松之战前，雅典人想处死米太亚德，他全力保护米太亚德，支持他指挥马拉松之战。但现在米太亚德如日中天，他又忌惮至极。

　　不只是因为嫉妒，更因为米太亚德这个人和他的政治主张。

　　米太亚德的军事才能已不必说，马拉松之战是证明。他出类拔萃的个人魅力和领导才能让特米斯托克利尤为不安。

　　米太亚德曾经是僭主，他有这样的人望，特米斯托克利担忧他在雅典也想当僭主。

　　他密谋反对米太亚德，找到塞雷布斯，意图让他帮助自己。

　　他将塞雷布斯带到广场上，让他看客蒙乘坐着四匹马拉的豪华战车招摇而过，而围观的人还为此欢呼，说：“塞雷布斯，客蒙这四匹马可超过你的马了。你都没舍得用过这么好的马驾车吧？”

　　塞雷布斯回答：“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看到别的的少年这么享受，你有什么感受呢？雅典人现在对客蒙的关注都超过你了，只因为他是米太亚德的儿子。”

　　“客蒙自身也很出众。他青春年少，享受正当的财富，并无不妥。”

　　“你看广场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反感他如此奢侈。你要是这样，公民们会这么宽容吗？”

　　塞雷布斯笑了：“你想说什么呢？”

　　“在马拉松之战中，你说服死脑筋的斯巴达人违背传统来帮助我们，在战场上也立下大功，据说还有神明因为你降临战场。为什么现在雅典没有一个人记得你的功劳？你知道吗，这是因为米太亚德收买了人，专门在城邦中宣扬自己，把功劳都归于他！”

　　米太亚德确实暗中让人专门引导过雅典的舆论，塞雷布斯早就察觉了，但他却故意说道：

　　“米太亚德的确是功勋卓著，神明降临是无稽的流言，斯巴达人愿意来帮我们，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特米斯托克利无奈地说：“塞雷布斯，你这样的态度就让我无法说下去了。你不想和我谈谈吗？”

　　塞雷布斯说：“我是不想被利用，被当成一把刺向别人的尖刀。”

　　特米斯托克利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说：“好，那我们抛开别的不谈。塞雷布斯，你认为雅典的未来在何方？”

　　塞雷布斯也沉默了片刻，说：“在海洋。”

　　特米斯托克利吃惊地看着他，用力一击掌，说：“不错，我也认为在海洋！我以为你跟阿里斯提德那么亲密，会像他一样只把目光局限在雅典的土地上呢！

　　“那你知道，米太亚德正在呼吁公民们更多的购买重甲，让更多人成为重甲步兵吗？雅典的人口只有这么多，买得起重甲的公民也只有那么多，何况我们就算再增加重甲战士的数量，又怎么比得过全民都是战士的斯巴达呢？而且重甲步兵不能远征，就算再强横，势力也出不了伯罗奔尼撒半岛，这完全是浪费！

　　“但如果我们能建起一支强大的海军，那就不一样了，雅典将会成为地中海的霸主！

　　“塞雷布斯，我只对你说，你认为波斯人这一败，就会放弃雅典不再过来侵略我们吗？我觉得不会。说到底，这一战波斯只死了几千人而已，对大流士来说，这损失恐怕眼皮都不值得他抬一下。但我们损害了万王之王的权威，一定迎来更残酷的报复。

　　“这话城邦里现在没有人愿意听，如果他派来更多的军队，我们还能挡得着吗？我认为海洋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波斯人在陆地上是王者，但他们不熟悉变幻莫测的大海，上一次就在帕索斯海岬损失了几万人。如果他们再来侵犯，要是有强大的水军，我们还能让他们吃大亏。

　　“而且就算情况最糟糕，我们没抵挡住波斯人，也可以立刻将城邦所有人装上船，快速逃跑，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海军对城邦的重大意义。再从公民的角度来说，城邦里有许多穷人没钱，买不起重甲，因此无法参战，也无法从战争中获利。如果城邦有海军，那么他们就可以成为桨手，城邦付他们报酬，使他们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

　　“相比再把力量投到步兵上，不如建海军。米太亚德正在把城邦引领到错误的方向！”

　　塞雷布斯说道：“你少说了一些原因，如果你能推动海军建立，让许多穷人为此收益，那么他们必然会成为你的支持者，那你在城邦中就更有权利了。”

　　“你说的没错。”特米斯托克利坦然承认，“但是塞雷布斯，你也能从扶持起一个新阶层中受益。你也没有多少土地，你的财富也主要来自于贸易。如果雅典能称霸地中海，对你的生意也有极大的好处吧？至少你的商船出海时就可以不必再担心海盗。你扶持海军，也能得到他们的忠心支持！”

　　塞雷布斯想了想，说：“我愿意支持你建海军，可是我不会帮助你对付米太亚德。”

　　特米斯托克利无奈，但是争取到他的支持建海军也已经满足，决定再想别的办法对付米太亚德。

　　可还不等他想出来，米太亚德先自己作了个大死。

第197章 英雄落幕

　　米太亚德一条腿肿的像小桶一样，生着坏疽，憋的紫红发黑，满脸死气躺在担架上，被抬进公民大会的现场，雪白的头发在风中凄凉的飘动。

　　他一出现，立刻有无数士兵和水手站起来指着他痛骂：“叛徒！”

　　“叛国者！”

　　“处死他！”

　　……

　　一个多月前，米太亚德在城邦里做了场演讲，呼吁公民们共同出一笔钱组建船队，到爱奥尼亚去把那里的波斯人也赶走，帮爱奥尼亚也重获自由。

　　他说现在那里的波斯人非常弱，他们一定能打赢，这能极大的打击波斯人在地中海的势力，还收获非常丰厚的战利品，让无论是出钱、还是出人参战的公民们都发财。

　　他是打赢马拉松之战的大英雄，所有人都很相信他，于是纷纷掏钱，组建了支有70艘船的战队，交给他率领着去往爱奥尼亚。

　　但是米太亚德带领着船队却先去了一个叫帕罗斯的小岛。

　　他勒令帕罗斯城邦交出100塔兰特银币，否则就要攻打他们，因为在之前的战争中，他们帮助了波斯人，给了波斯人一艘船，是希腊的叛徒。

　　这如果非要说是叛徒也确实算得上，可是这样的小城邦在希腊世界中比比皆是，他们无力抵抗波斯人，是无可奈何。

　　米太亚德首先向帕罗斯伸出屠刀，其实是因为这座岛上有人从前羞辱过他，他想利用这个机会在公报私仇。

　　帕罗斯又穷又小，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被动等着挨打。可是米太亚德带领大军围着岛打了一个多月，竟然拿这个岛无可奈何。

　　这只是个无名小岛而已，就攻克不下，他们怎么可能奈何的了占领了爱奥尼亚的波斯人！？

　　人们逐渐对米太亚德的军事才能产生了怀疑。海上条件恶劣，长时间的艰苦围困和战斗，让水手和战士们也渐渐开始怨声载道。

　　眼看军心动荡，米太亚德焦急之下，偷偷联系岛上一个祭司，想让他做内应，里应外合攻破帕罗斯。两人约在神庙里见面细谈，然而米太亚德在晚上悄悄过去，翻墙时居然摔断了腿，而且伤的非常严重，必须立刻就医，无法再指挥作战。

　　他只能率军从帕罗斯无功而返。

　　这一出让雅典许多公民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投的钱都打了水漂不说，与他一起出征的士兵和水手们甚至都没拿到报酬。

　　去当底层士兵和水手的人都是穷苦人，愿意长时间漂在危险的大海上，辛辛苦苦的挤在肮脏狭窄的船舱里，流血流汗与人搏命，就是为了挣那一点卖命钱。这点报酬都不发，很多人饭都吃不上了，米太亚德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他本来就过于风光，有些人在暗中偷偷嫉妒，这回可像在鲨群中自己把肚子豁开，邀请人来品尝了。

　　特米斯托克利狂喜，立刻煽风点火，让城邦中对他的仇恨更浓烈，一段时间后，公民们竟然要求召开公民大会，表决要不要用叛国罪把他处死。

　　雅典人为纪念米太亚德在马拉松之战中立下的功勋，请最好的雕塑家，用最上等的大理石为他塑了一尊雕像，此时才刚雕好没多久，就竖立在议会厅外，上面的彩绘还是崭崭新，可是雅典人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对他的爱戴，群情激奋，只想致他于死地。

　　而一个月前还神采奕奕，丝毫不见老态的米太亚德，现在却像在凭空老了四十岁，行将就木了。他恐惧地哀求着民众的怜悯，希望他们能看在他之前的功劳上饶恕他的性命。

　　也不是没有人为他说话，但这些声音在民众没有理智的狂热情绪中太无力了，虽然也做出了些努力，可最后也只保住了米太亚德的性命，他还是被判叛国罪，罚款50塔兰特。

　　米太亚德很快腿伤恶化，在凄凉落魄中死去了。一代英雄，死的像个在街头冻饿而毙的老狗。而那笔罚款落在了他儿子客蒙的头上。

　　米太亚德回雅典时虽然带回来了不少财产，但在马拉松之战时他雇佣了一支佣兵已经用去了不少，加上帕罗斯之行他也投了很多钱，损失极大，所以根本拿不出来。

　　按照雅典的法律，客蒙得在监狱里待一辈子，或者被送到劳利昂银矿做苦工，几年后累死在那里。

　　这个几天前还高车驷马招摇过市，花钱如流水的贵公子，转眼落到这么可怕的境地，让人不胜唏嘘。

　　不是没人同情客蒙，可是要救客蒙，就得拿出这50塔兰特的罚金，这是要补偿公民们的损失，和给水手战士们发酬劳的钱，不能免除。但雅典能拿出这笔钱的人屈指可数。可是谁愿意倾家荡产拿出这笔钱，来救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呢？

　　转眼间就快到罚金缴纳的最后期限了，一个不速之客找到了塞雷布斯，正是客蒙。

　　这段时间的看来不好过，客蒙衣着敝旧，憔悴了不少，但这个才刚满二十岁的青年眉宇间却没有慌乱恐惧，气质依然沉着，让塞雷布斯先有了一分好感。

　　客蒙对塞雷布斯说道：“我想贷一笔钱。”

　　塞雷布斯并不意外：“你想要贷多少？”

　　客蒙说：“50塔兰特。”

　　塞雷布斯问：“你想用什么质押？”

　　客蒙回答：“我自己。”

　　塞雷布斯意外地一挑眉，问：“你知道现在市场上一个像你这样的奴隶是多少钱吗？”

　　客蒙回答：“我知道，200德拉克马。”

　　塞雷布斯笑道：“那么50塔兰特能买1500名像你这样的青年了，那我为什么要贷给你这么多呢？”

　　客蒙好像不太善长言辞，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跟父亲上过战场，在战场上，没人抵挡的住我。我还领兵打过仗，凡是我指挥的战斗，都没有输过。我父亲说，我的军事才能远胜于他。”

　　就算米太亚德在帕罗斯岛栽了个大跟头，塞雷布斯也不会就此就小看他。他吃了一惊，问：“那么你愿意和我的下属较量较量吗？”

　　客蒙点点头。

　　塞雷布斯叫来两个身手最好的下属，让他们试试客蒙。

　　几人一起来到体育场，客蒙没有虚言，三下两下就把两人掀翻在地。这两人可是在血里火里拼杀出来的勇士，少有敌手，不服气地又拿出武器，要再和他较量一次。但几个回合后又输了，这次输的心服口服。

　　他们极口称赞客蒙，夸奖他像狮子一样勇猛，又像赫拉克勒斯（大力神）一样力大无穷。搏斗引来很多人围观，好几个男孩和客蒙熟悉，也兴奋地为他加油喝彩。

　　原来客蒙来到雅典这段时间，已经征服了所有同年龄段的男孩子，他们比大人们更早知道客蒙的厉害。

　　塞雷布斯见到这样的勇士也很欣赏，愉快地说：“好，身手你没说谎，再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军事才能吧！”

　　把客蒙带到海边自己的私人码头，指着一艘船问他：“要夺下这艘船，你需要多少人？”

　　那是艘五十桨船，客蒙估量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要看这艘船在哪里，夺船有没有时间限制。”

　　塞雷布斯说：“就在这里，没有时间限制。”

　　客蒙环视了一遍周边地形，又观察了会儿这里的守卫和巡逻的人，说：“二十个人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