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栖鹿
婉约而雅致,于女子而言,确实很合适。
是的,昨夜婆子给小叫花沐浴才知道,这孩子其实是个女娘。
只不过平日都是脏兮兮的,她又发不出声音,这才被误认成了男郎。
宋祁越负手,立在门外瞧着。
南絮的眉眼清澈干净,嘴角弯弯自带笑意,远远瞧去像个瓷娃娃似的。
倒是颇有些,高门贵女的气质。
他稍稍敛了神思,敲了两下门后踱步入室,声色淡淡:“南絮倒是个好名字,泠哥儿确实有心了。”
宋泠忙起身,得了夸赞后面色也未变,心中却在暗暗窃喜。
南絮倒是有些怕宋祁越的,见他进来,连忙往宋泠的身后躲着,只露出了两个刚扎起来的双丫髻。
宋祁越瞥了一眼,并未过于在意。
“明日开始,每至申时,云家二郎便会来安禄府听课,戌时之前方归。”
他同宋泠说着:“云家二郎性子洒脱,你与之相处可以自然些,不必拘束,权当因此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至少,有了云家二郎在府中,能将轻车都尉暂时归于同营。
宋泠微顿了一瞬,但仍是点头应下。
旋即犹豫片刻,试探问着:“伯父,坊间那谣言……”
宋祁越轻咳一声,略显尴尬。
片刻后,他回:“按照这般散播出去也好,真假难辨,于我不是坏事。”
这话说罢,他便又问了些南絮的安置情况,知宋泠都处理的有条不紊后,这才负手离去。
他并未同宋泠说,今后将会发生什么。
只留下了一个宽阔伟岸的背影,好似无论前方发生什么,他都能从容应对,云淡风轻。
宋泠也未多问,转而敛了愁丝,继续教南絮识字。
而就在安禄府还一片祥和的时候,朱雀门东街的一处府邸中,却传来了中年男子愤怒的吼声。
“一夜死了两名成员!东西也没带回来,甚至还暴露了后续目标……”
茶盏与花瓶被摔落在地,水珠也混合着茶叶,溅到了正襟危坐的蒙面男子身上。
他不甚在意,只是抬手掸下去,而后继续看着眼前发飙的人。
陆勤几近癫狂:“这就是你们万益阁,拿钱办事的态度吗!?”
蒙面男子眉眼带笑,认真回:“可是陆公,万益阁损失也不小呢。”
“关我屁事!”陆勤气的胡子直颤,“你现在尽快增派人手,给我把宋祁越除掉!他一定知道了,一定知道了……”
陆勤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嘴唇发抖。
他捏着交椅扶手,眼中蕴着浓浓的惧意:“鬼才信是什么被感化自刎,这一定是宋祁越的阴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要与我、与三皇子为敌吗……”
蒙面男子无奈耸肩,起身言退。却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笑意骤然消散。
——哦,那又关我屁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恶毒伯父(十四)
翌日晨起,宋祁越照常前往国子学。
安禄府的马车悠悠行上大街,垂挂在四角的流苏铃铛随风轻摇,与正侧挂着的府邸牌子相撞,叮叮当当沿路作响。
百姓们见状纷纷侧目。
打眼瞧见那牌子上写着“安禄府”三个字,顿时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安禄府的马车!这里头坐的,会是那位祭酒大人吗?”
“自然自然,安禄府内并无侧房或妻室,除了祭酒大人,不会有旁人坐马车出行了!”
“你们见过他长啥样吗?我平日没见过,但是听人传言,好像很丑?”
“保不齐呢!主要昨日他们传的那件事,我觉着太假了,什么贼人能被感化至死啊?被丑死的还差不多哈哈哈哈……”
“哎哎哎,而且我听说,他好像还虐待亲侄子呢!”
“天啊,竟然是这样品行不端的人,真是难以想象……”
议论声络绎不绝,而这人的话未待说完呢,只见安禄府的马车,却缓缓停在了文轩阁的门前。
众人闻声,迫不及待的往那头看去。
只见青灰色的马车帘子,被一双素手从里头掀开,紧接着象牙白色的袍角微动,便走下了一名高瘦俊朗的少年。
其墨发微束,神采英拔,气质不凡。
他着地后,马车里头,便传出男子浑厚温润的嗓音:“笔墨纸砚等东西买好后,再去呈绣阁买两套成衣,那处还有府中记账,无需顾虑银钱。”
宋泠点头应下,神色之间满是恭敬。
正要告退离去,马车里的宋祁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挑起马车窗帘,将一块玉佩递给了宋泠。
“险些忘了,这玉佩你拿着,到了呈绣阁后,给最年长的那位绣娘看。”
宋祁越淡淡说着:“我昨日让管家去给绣娘送尺数,为南絮也寻购了两套合适的成衣,你记着一同拿回来。”
交代妥当后,宋祁越便重新放下帘子,格挡开了百姓们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笑意,马车亦悠然离去。
宋泠也将话语牢记在心,将玉佩收好后,踱步踏入文轩阁。
反倒是一众百姓,愣在原地了。
毕竟适才随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众人也纷纷瞧见了祭酒大人真容。
周正又清冷,俊朗又典雅。
虽不是那种一眼难忘的容颜,但眉眼间的清冷之意,和那遗世而独立的气质,却像极了断情绝爱的谪仙。
是那种,可遥遥远观,却不敢出声惊扰的美。
有不少还未出嫁的女娘,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微微失了神。
而且那声音,也是温润好听的。
与侄儿相处并非如传言般不堪,看着和气又恭敬,比一般人家的父子还要亲近。
——所以是哪个混蛋造的谣!
百姓们也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昨日那传言听着如此之假,却仍有人愿意相信了。
就是说啊,祭酒大人这魅力,换谁能不迷糊?
不是将那贼人感化到热泪自刎,难道还能是用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毫不留情杀掉的嘛?
绝对不可能!
-
宋祁越行至国子学时,燕留塔的钟声刚刚敲响。
他携带着卷宗往崇文阁行去,却在及近四厅六堂的位置,很意外的没听见监生们的颂书声。
眉间微蹙,他转了步子,往学堂内走去。
此处是率性堂,大多是监丞从各州县里,考核进国子学的寒门子弟。
这些监生们家境虽然贫穷,但个个都是好学爱学之人,能力卓越出众、性子坚韧不拔,是官家重点培养的人才。
然此刻,教授不在。
这群原本最为活力满满的监生们,却极其低沉的坐在桌案上,一言不发。
宋祁越踱步而入,挂笑问着:“今日授课的教授是那位?还未过来么?”
见他进来,监生们愣了一瞬。
随后有人先开了口,其他人才面色苍白的起身,颤抖着作揖行礼。
“今日是林教授授课,现在……”一位年长些的监生回他,神态颇有些不自然,“现下,应当是同司业,议事去了。”
司业?议事?
他微微抬眸,看着监生们。
目光所及之处,能瞧见他们各个心事重重,尤其在面对他的眼神时,更显得仓惶与狼狈。
宋祁越眉头微挑,行至教授案前。
看着匆匆翻了两页的卷宗,现下正落在下月月试的考题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国子祭酒每月上朝一次,汇报监生的旬试与月试成绩。
而这个旬试与月试成绩,在官家那里是有合格率要求的。尤其是这种关系到升舍考的月试,合格率更是需高达八成以上。
若监生成绩稍有下滑,那最后担责的也只有祭酒一人罢了。
轻则扣俸,重则革职。
而昨日他刚在清玉京中被大肆传扬,今日司业便匆匆找教授们议事……
寒门子弟也不似往日活跃,见到他时各个神色纠结慌张……
这若是说其中没点什么猫腻,怕是鬼都不会信的吧?
宋祁越抿起嘴角,眸中愈发阴冷。
这安仲林还处于水深火热之地,不知如何解决当下麻烦呢。
安如惊他,怎么就开始不老实了?
“九月将近,快到月试了……”片刻后,他缓声道,“此次月试关系到年终的升舍考试,若是不能及格,可就要与今年的升舍失之交臂了,诸位监生可做好预习准备了吗?”
这话落下后,监生们脸色微僵,似是被戳到痛处。
宋祁越视若罔闻,继续说着:“当年我家境贫寒、身子病弱,寒窗苦读十数载,才一路从谓南考到了清玉京。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终是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和不服输,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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