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崔闾看向崔柏源,见他整体看着尚好,只脸上有些淤青,嘴角有些破皮,不由问道,“挨打了?”
崔季康连忙抢先答道,“柏源哥是替我挨的,那些人要揍我们,是柏源哥挡在我前面,替我挨了不少下。”
崔柏源束着手低头道,“是我没能拦住他,叫大伯担心了。”
崔闾冷眼瞥了小儿子一眼,温声对着崔柏源道,“平安就好,下次不许纵着他胡闹了,你若管束不住他,便换了其他人陪小五去北境,柏源,你年长,外出之后,我是指望你能做到监督之责的,辅助监督他,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力,唔,回头我给你一队人,只归你管,但凡小五再有不顾危险的混账行为,你可行家法笞之。”
崔季康嗷一嗓子扑到老爹脚下,假意又嚎又抹泪的,“不要啊爹,我不敢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擅自行动了,你不能给柏源哥打我的权利,他会真打的。”
崔柏源却是立刻拱身一辑,郑重的冲着崔闾保证,“是,大伯,侄儿谨记,等去了外头,侄儿定看住小五,不叫他乱来。”
崔闾这才指了张凳子,道,“来,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匪窝,又是怎么弄上这一船的东西的。”
说完,顿了一顿,看着吴方手里的船员舵手们,挑眉道,“东桑人?”
吴方一脚踢在手中的掌舵手膝窝,令人腿一软的重重磕在了地上,随后道,“是,这人是我们从东桑岛那边抓来的,一路上也是他带着我们找到的那处匪窝。”
崔柏源接口,“我跟小五上了那艘运奴船,船行江上出了鲨鱼嘴那片,入了海后,才知道竟是被人故意引上船的,他们抓了我跟小五,说是谁交待的要拿我们换东西。”
林力夫接力回道,“我带人一路驾箭舟直追,追出鲨鱼嘴那块海口,就见运奴船调了方向,竟不是往东桑岛去的,我们就偷偷的吊着那船,远远的看着那船转了道,往与东桑岛反方向去了。”
吴方沉声道,“我们之后追过去,没发现船行的方向,就一路冲着东桑岛找过去,临近那片岛时,遇上一艘往深海打鱼的船回来,这人就是我们捉到的,他为了活命,交待说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小五的消息。”
崔季康抹了一头汗,挤到崔闾面前神经兮兮道,“爹,您知道么?从我们云岩山这处满礁的水滩过去,船行不过一日半,就是出了鲨鱼嘴那块往左前方,有一处方圆不足十公里的尖尖岛,那里竟然是个小中转站,那几家人把从海上抢劫来的财物,全堆在那处分脏,爹,您怎么也不能想到,那几家子竟然养寇,打着出售海盐的幌子,遇到岛民稀少的地方,就让扮成船员的匪寇上去抢劫,据我们抓到的人说,他们已经把临近小岛上的百姓,都给洗劫了一遍,其中就有两处中等的金银矿。”
说完眼睛眨啊眨的,抠着手指头道,“爹,我们把矿址和海航线逼问出来了,那处中转岛的位置我们也记下了,回头……嘿嘿……”
一副要带人去发财的模样。
别说,这副小财迷样,一看就知道是崔闾亲生的,就是以前崔闾守财的样子。
崔闾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留下守岛的人肯定多,你们这么些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把人控制了,还弄回这么一船东西?”
崔季康捂着脑袋,一副还是爹厉害的样子,觑着眼色道,“我把我媳妇的织罗香给偷拿了。”
那是之前崔闾分东西时,给每个媳妇装了一巴掌大胭脂盒的香料,装香囊里有养神助孕功效,但不能点燃,点燃了就是迷香,张廉榷等人就是被点燃后的香烟给迷昏的。
统共库房里就剩了一小匣子,祖上的秘方所制,因年代久远,且制香配料有一味凤涎已成不知名物什,旁边的注释小字被虫腐了半块,拼不出原意,使之这味香成了绝版,用之即无。
崔季康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嗫嚅道,“回头我定向莲荞赔罪,爹您快别瞪我了。”
林力夫上前作证,“这次可多亏了五少爷机警,不然属下们不能全身而退,老爷,您看,接下来我们是个什么章程?这些东西要运回府城么?”
他姐姐被救了出来,此时正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看不清具体面貌,只能隐约看个轮廓,是个年纪不大,非常瘦弱的女子,且眼睛一直盯着林力夫,生怕眨眼不见的不安。
崔闾虽说现在散财散的毫不手软,可本性里爱财性质没变,这送到眼跟前的东西,又没有旁人虎视,转一圈子目之所及处,全都是他的人,当然,张廉榷被他自动忽视了,那些被押着的舵手船员力夫们,也不计算在内,是以,想来想去,这船东西还真能留。
他沉吟着在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问道,“那船可藏好了?你们谁学会开了?”
林力夫举手,“我,老爷,属下常年在漕船上生活,那小船和海船相比,也就小了点,基本开法看一遍就会了,属下能驾那船在海浪里来回,绝对不翻。”
崔闾点头,眼神轻飘飘的在吴方手里的人脸上扫了一圈,淡淡道,“那他们就没必要留着了,送他们上路吧!”
不杀了留着给人捉把柄么?
崔闾默默思忖,到时就说船是林力夫开回来的,他的人只顾着逃命,什么金银饼,贵重物的,都没带回来,人能平安归来就不错了,身外之物谁顾得上啊!
很完美的搪塞之词,纵有人怀疑,只要没有外人佐证,他就可以不认,毕竟是孩子们辛辛苦苦拼着性命,捞回来孝敬他的,他不收的话,孩子们要伤心难过的。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开解了一番,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崔闾对上儿子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先放在这里吧!回头看怎么花用了。”
之后又对着林力夫和吴方道,“这些东西太招眼了,回头我另补你们其他东西,作为奖赏,暂时你们先别回府城去,那边乱的很,宅子那头刚好缺了不少护院,你们就先充一充家宅。”
吴方还好,也就是归其位的事,林力夫却脸露欣喜,这比给他金银更叫他高兴,说明他是彻底入了崔闾的眼,划归自己人行列了。
一时间激动的跪下发誓,“属下定誓死报答老爷,老爷放心,属下的嘴里绝对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死也不会。”
崔闾点了点头,眼神悠忽飘向了张廉榷,却见他正盯着成箱的金银,眼神晦涩不明,脑子里不知道在转着什么主意。
“张廉榷,你有什么想法么?”崔闾突然出声道。
张廉榷激灵灵的打了个颤,见吴方将那些舵手船员力夫们,拉到山洞深处,利落又干脆的一刀一个就给解决了,期间被堵着嘴的人一声也没发出,不一会儿,就有血腥气从里面飘了过来,他惊吓欲呕,整个人都在打颤,被崔闾突然点了名,更激的身子一抖,就只觉一股热意湿了下摆,竟是吓尿了。
他惨白了脸瞪向崔闾,拼命往后退,“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杀了我,以下犯上就视同谋逆,全家都要被处斩。”
崔闾看着他,点头,“我确实不能杀你……”
没等张廉榷高兴,就接着道,“但你可以畏罪潜逃,失足落海,不知所踪!”
张廉榷出卖他的事,王听澜和武弋鸣他们都是知道的,连被他家老大捉了事都知道,只不过现在顾不上他。
崔闾眼神闪闪,“张廉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我自问对得起你了,你放心,你的家小不会有事,顶多清算你的罪责时,连带着查清你的家产充公赎罪而已,他们日子只多会辛苦些,命保证一定在。”
连带着跟他来的那几家的帮凶,崔闾都一个不想留,这里的秘密不能叫人发现,张廉榷是真的时运不济,偏巧叫他撞见了小五他们归来。
不死不足以叫他安心呐!
崔闾抬手冲林力夫道,“你驾船,将那些东桑人的尸体带至海上抛了,至于张大人……你可敢动手?”
林力夫直接上前揪起了张廉榷的衣襟,笑的一脸阴郁,“没什么不敢的,若是能够,江州地面上的狗官,有一个算一个,属下都想宰了。”
张廉榷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被林力夫拖着走了。
崔闾看着他那样,无动于衷,从他带人来偷袭他家大宅时,他们之前的交情就算完了,他不会放着一条毒蛇在身边的,就算之后有被王、武两位将军查出来的风险,他也要先把人除了再说。
这个时候仁慈,就是拿他的家小赌运,而他并不想赌。
等处理了多余人,天也将到了黎明前最暗的那小刻钟,他趁着夜色,带着一众人回了大宅,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迎来了第一声鸡鸣狗叫。
热闹的县城,忙碌的族人,并没有人知道昨夜里云岩山后洞里发生的事,只奇怪吴方他们怎么回来的悄无声息的,还另多了些生面孔护院,应当是大宅那头又新雇佣来的人。
崔闾在觉补睡完后,挺着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到了祠堂宗族事务中心,对被招集来的族人道,“我决定趁着这次修缮大宅的机会,将族里破旧狭小的宅子,一并给修了,你们若是想趁机将宅院整改一下的,也可以与元池,长林他们说,大家一并将要修的屋子都登记一下,回头等大宅那边搞差不多后,给你们挨个弄。”
所有人都愣住了,交头接耳的嗡嗡讨论一阵,就有人举了手试探着发问,“可是族长大爷,我们每家要出多少银子啊?太多了可修不起的。”
崔闾笑的仿如弥勒佛般,“不要你们出银子,说了是跟着大宅统一修缮的,那工程最后结算的银钱,也自当由大宅统一出,你们只管放心去登记,把要修的部分报上去,回头把东西收拾出来,好方便人家干活。”
这等好事,比之前分田到户还要引人,简直白给的福利,有嫌家里宅院小的,年久失修不能住人的偏屋,和一直舍不得花钱另砌的,这下子全都炸了,瞬间都挤到了元池和长林的桌案前,“快快,给我先记一下,偏屋两间,牛棚一间……”
“我、我,我这里,房子漏雨了,要重盖,要三间大门面的房子,还有我儿子家……”
崔闾趁这边闹烘烘登记的当口,去看了看族学,转了一圈,拍板,“原先的藏书阁从三层加盖到五层,另置一处跑马场,回头我找武将军买几匹马来。”
崔季康伸着懒腰出门,逛了一圈人都懵了,随便捉了一人道,“你把你刚说的话再说一遍?除了给族亲们翻房盖屋,加盖了藏书阁,另建了跑马场,他爹还干嘛去了?”
那人被拎着也不恼,一脸笑呵呵道,“五少爷,族长爷爷往县道上去了,说咱们这与府城的官道不通,要花钱雇佣全城人去修官道,说他有钱,管咱们肯出力就成,那哪不成呢?等官道一通,咱们就能往府城做小买卖,再也不用担心来回走夜路了,哦,族长爷爷说了,到时就在县里设置个马车站,每日固定往府城发车,叫咱们再不必腿着去城里了,嘿嘿嘿嘿,族长爷爷可真心善,方方面面都替咱们想好了,唔……我们可算是赶上好日子了。”
崔季康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那个心痛哟,早知道那些东珠珊瑚都给拉回来了,照他爹这花法,他家很快就又要没钱了啊!
不行,他得给在府城的大哥写封信,得告诉他,他们家老爷子回家后,又开始的散财之举。
如此,等崔元逸在忙碌中,收到亲弟弟的来信后,望着收在码头库房里的一箱箱金砖,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要不,运一些回去?
反正是他们自己起获的,都还没有入账,目前只毕大人那边知道,他们把蒋老爷家的地库给搬出来了,但具体数额还都没清点完,若从中往大宅运几箱,当看不大出来?
九家人的地库,只崔元逸凭着漕帮帮众给的信息,起出了蒋家的,其他几家的都还没影子,王、武两位将军带人地毯似的搜了几天,除了一无所获外,还遭遇了小股贼匪的偷袭,几家里的死士,近些日子在不停的跟他们玩命,誓要救出被捆住的几位当家。
崔元逸已经知道了他爹目前的地位,起获蒋家财物时,便留了心眼,收紧了底下人的口,想在必要时,以此助他爹一臂之力。
江州府,一府主官,他眸光沉沉的望着衙署方向,他爹怎么不能做了?
必须能做!
第48章
崔闾没料自己的一番操作,会引得向来没心没肺的幼子突然成长了起来,竟然知道忧虑府库存银够不够他挥霍的事,并且开始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落定在藏起来的那条海船上。
有了矿址和海航线,他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老爷子好不容易想开了,知道把银子拿出来花了,甭管有没有规划,是不是大手大脚,这物极必反后头,跟着的必然是一颗伤怀的心。
崔季康就认定,肯定是因为母亲的离逝刺激到了老爷子,偏老爷子这个人一向内敛舌拙,不好意思在小辈们面前表现的太痛苦,于是强撑昏厥苏醒之后,便发生了这与之前极度反差的行事风格。
他爹定非如表面那般,与母亲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他羞于出口的内心里,定然爱重极了他们母亲,非如此,不能解释他如此反转的行为举止。
兄弟几个在崔闾第一次掏出家底,按人头开始分钱的时候,就默契的咽回了质疑问询之意,若这散财之举,能叫他从亡母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就随他散吧!
有些人的悔恨是隐藏在骨子里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应该能体味出老爷子的弥补之意,没能叫他们的母亲在生前享受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尔后所有的异常行为,都只是为了弥补之前的亏欠,逝者已逝,那就将实惠弥补在她最挂心的子女儿孙们身上。
那钱花的越多,精气神就越足的样子,正应对了他一点点在修复的伤痛内心,所以,作为儿子们,当以最大的能力,支持帮助老父亲,从亡妻的悲伤里走出来。
花钱使人快乐,那就花吧!
反正他们兄弟几个,总有办法搞到钱的。
以前是没资本运作,现在他们手里都有了足够多的本钱,想要钱生钱,总归要比寻常百姓容易的。
特别是在抢了一船财物回来后,崔季康就更有信心,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叫老爷子继续挥霍着过日子了。
等收到大哥的来信,知道会有一漕船的金砖,通过水路转道云岩山偷运回来,那颗忧虑银钱不够花的心啊,彻底收了回去。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大哥在信中说了,这批金砖是秘密起获的,走陆路会被那几位大人发现,趁夜使漕船走水道送回来,既不打眼,还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叫他注意好时辰,到点去云岩山礁石滩那块地守着。
崔季康揣好了信,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就去找了林力夫。
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去跟押送东西的漕船人打交道的了,两人在海上走了一遭,很是生出了点生死之交的友谊来,请他不惊动老爷子的,带几个人跟他去接船,当没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柏源哥太谨慎了,崔季康实在是受不了他那欲言又止,跟要死谏般的样子,想想以后就要与他共事并长久相伴,那脑仁就开始忍不住抽了。
不是说他不好,而是太死板的人说不到一起去,事也有可能做不到一处,届时恐怕就不止是头疼这么简单了。
崔季康挠了挠脑袋,有些哀愁的想,柏源哥要是能像元池哥那样活络些就好了。
儿子们内心的想法崔闾是不知道的,但他们揣测里的弥补之意,却意外的切合了他的本意,虽将他美化成了深情人设,可若能促进他们兄弟同心,那深情就深情吧!
总归,他确实如亡妻预料的那般,是不会有续弦的念头的,如此,这美好的误解,也就不必打破了,就叫他们误把自己想的那样,当成守望相助的动力吧!
家和万事兴啊!
崔闾开始大力的发展滙渠民生了。
县衙没有主官,可县丞、主薄和教谕都是本县乡绅子,主薄崔茂是在崔弦被污渎职包庇罪革了之后,由崔闾与张廉榷疏通后补上去的,因此,可以说,整个滙渠县,有没有张廉榷,都一样运转,甚至都少了中间掣肘的人。
张廉榷一心想往外调,根本不曾起收服人心的念头,手下这帮人与他都处的面子情,有事秉事,无事也没有私交窜门之说的,他府上的女眷就更别说了,跟与下属家的女人结交,会堕了身份似的,眼睛只盯着府城人家。
孝敬是一点没少收,笑脸是没见多一点,姿态摆的跟皇亲一般,难以巴结上,久了之后,各家也都摸清了这一家人的脾性,也就失了攀交的心,只逢年过节意思意思表示一下而已了。
你想啊,崔大老爷对张大人有那么大的知遇之恩,他家的女眷都得不到青眼相看,听说连定的娃娃亲都不认了,可见背地里定有张大人的指示在,也甭扯什么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再见识短,人情事故总该懂,即便瞧不上县里的小富太太们,也当做个样子走走过场,像这么不把县乡家女眷当回事的,背后就有男人的态度在,前朝后宫,前衙后府,自来都是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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