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他飒爽又威风 第44章

作者:大叶湄 标签: 打脸 爽文 无C P向

因此,县老爷家里这一门子人,与县上乡绅的交集,只限于每年征徭役收税课等政务要事,至于百姓总体过成什么样,主打一个听天由命,反正穷也不能更穷了。

崔闾通过族弟崔茂的口,提出想要为滙渠百姓做些实事的话,经由除县老爷外的三部头一致举手表决,很愉快的表示愿意大力从旁协助。

他们又不傻,这民生若发展好了,他们这些微末小官们可都有可能凭功升迁的,既不用花县库里一文钱,当然也没钱,又不用他们强征免费徭役,搞得民怨沸腾,崔闾全权承担了铺设官道的所有费用,只叫他们领着衙差维持公共秩序,起个监督工作,表示由官府督建的工事,声名都带着他们沾光的样子,这有什么不乐意的?跟天上掉馅饼了一样的。

所以,乐意,都个个乐意极了。

然后说,用碾石夯土压出来的官道,晴天一身灰,雨天照样泥,且还得时不时的派人维护,算了,干脆一步到位,发动全县百姓,去云岩山后头的浅滩处打礁石来,他们县也没有会烧砖的,不然青砖铺路更美。

有人就提议往隔壁县去买,他们刚好在隔壁县有人,能便宜点卖给他们,崔茂是个有话就直说的主,眼一翻就跟人呛道,“敢情花的不是你家的银子,还青砖铺路,你咋不说用渗了糯米的黏泥缝路牙线呢?”

那人被噎的没话说,且私心里也确实有想捞点好处费的意思,这么大的工事,随便哪里抠一点出来,他们整年的俸禄就有了,都属官场默认的规则吧,但差就差在,这工事是崔家的,崔茂又跟崔弦完全不一个脾气,从补上主薄开始,就没给过谁好脸色。

他心里很是记恨他们,在崔弦被污罪时,同衙的僚属们,居然没一个站出来替他辩一句的,人情淡泊如此,他自然也懒得维护,反正你们气我又干不掉我,凭我族兄在此,你们就是有气也得憋着。

因此,他在县衙里的行事,很是个乖张的存在,没有与县丞、教谕搞交情的意思,却将衙差笼络的为其奔忙。

崔闾说要整修官道,以及顺手将县上几条主干道一并修了的事,依崔茂的意思,他一个人就能招集到县属衙差帮忙,很不必拖带那几个不要脸的家伙们一起干,半点功劳都不想带他们分,可惜被崔闾否了。

出钱修路,盘活县商业街,带飞全县百姓过好日子,他们崔氏一门不能独揽,钱不钱的另说,功太大了容易招人深扒,若再遇上个类张廉榷那样的,没事都给你整出个事,那这利民之举不仅会半途夭折,还会牵连上他们整族人,只有把开的盘子上多拉些人上来,哪怕就白分润些功劳出去,一旦利益相关互相牵连,再有外人想朝他们内里伸手动手脚,就不是他们一家对抗,而是一整个县绅富户们,一齐矛头对外了。

届时,再有深度参与后,明白了其中利益的百姓们,他们崔氏整族人都会被当宝一样的维护着,一丁点流言蜚语都溅不到身上,绝对的处于安全豁免圆框里。

崔茂只能忍了气性,与那些平日里看不顺眼的同僚们一起议事,但那脑瓜弦一直在紧绷着,看有人想占他们崔氏便宜了,那眼一瞪声一呛的姿态,直能叫整个议事厅冷上半刻钟。

崔闾作为出资方,也是本县最大富绅的身份,即便县老爷不在,由县丞主理会议,他也坐了左手第一个的位置,与族弟崔茂对面而坐,在他弄冷了场后,会给予眼神警告或制止。

当时挑他来补崔弦空出来的位置时,就有考虑过人善被人欺一说,崔弦是他按当时走低调线路时用的人,结果太低调了,反而遭人挤兑摆弄,所以当选中崔茂时,他的要求只有一个,把位子坐稳,不要怕与人争辩,该强硬的时候绝不能让步,莫再让人欺辱了。

结果,他就在县衙里得了个玉面无常的绰号,没有被套麻袋,可能就因了他那张白面皮似的脸,长相跟脾气完全相反,也是出人意料的存在。

崔闾打破沉默,转眼问方才提议弄青砖的人,“约莫能便宜多少?若真能谈下来,我倒不介意给县主道两边的房子,都改建成青砖瓦房,还有那商铺,亦可统一了规格,由县工事总揽,做成青砖楼房,如此,等之后官道通了,有商户来赁,就咱们县这整体一致的建筑风格,当能留得住人。”

那人眼睛一亮,忙拱手起身,“崔老爷,隔壁县管烧窑的,是我家夫人的表妹夫一家,若能做到包窑整烧,当能以最低廉的价格拿到,只……”

说着一咬牙道,“也有炸窑毁损的风险,是以,包窑的价格才会比单挑便宜,您看您选哪种?”

崔闾望着他摩搓着手指道,“包窑吧,如果县道两边的商铺和人家,都要统一建筑风格的话,用到的青砖数量绝对不小,你夫人那表妹夫总不能窑窑烧炸吧?按他的成功率算,我只要有八成成窑率就行,你若能谈,就去谈,谈不成就算了,反正也是个添头的事,不急。”

那人脸上立刻高兴了起来,再三保证,包窑的成功率,必定在八成之上。

坐下来时,与身边几人眼神交汇,一副心领神会样,只把旁边的崔茂气绿了脸,很不开心。

崔闾没理他,而是继续道,“咱们滙渠一向缺水灌溉,明明背靠江河,却从没有过徭役往那片开凿水道的工事安排……当然,我也懂你们的为难,毕竟上官没发话,没有往民生上发展的意思,每年徭役有定量,放人过去往往凿不出半里水道,就过了役期……”

其实都是借口,总体上官不想操这份心,也不想让底下徭役因凿水道累出伤弄出命,惹了官声不好听,如此,才年年当看不见百姓缺水似的,不予规划引水归农之事。

张廉榷的名言:无为而治。

别把他想的太高深,就只纯纯字面之意,无为,不作为而已。

崔闾假装看不见众人交汇的眼神,而是道,“徭役苦重,诸位大人体恤百姓,未有驱策奴役之举,实乃我县百姓之福……”

除了崔茂冷冷自鼻腔里哼出一个音,其余人皆喝茶的喝茶,看掌心的翻着掌心,甚至有屁股底下像突然长了针似的,不停腾挪似坐不住的,崔闾统统都当看不见般,继续道,“如今秋收刚过,农田需堆肥养地,百姓们手头事务不重,且按往年规制,徭役期也将到来,我算着官道工期,以及县街道修整日子,便自作主张的以为,咱们县里,还是当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灌溉渠,免得以后子子孙孙的,一到农耕时节,就得往隔壁县借水,搭进去的徭役补力,以及被免费借走的农具耕畜,又不知要耗出几家悲苦,长此以往,只我县百姓要仰人鼻息过活,生过的与人矮一头似的,尔等作为本县父母官,我亦作为本县有功名的乡绅代表,实不忍再看百姓们如此苦累伤痛,索性就趁着这次整修官道,一并发动人力将这水渠给凿出来吧!”

他们今日是以茶谈形式开的议会,毕竟不能代替一县主官行政,去县衙议事,按崔闾的身份,在那边也多不便开口说话,如此,他就让崔茂以品茶的名义,邀了县衙主事的几位,一并到了崔宅府上,于偏厅里商议。

其实有李雁这个官身在,就算她不是管民生这一片的,用一用她的官牌,也能虎假虎威的勒令这些人做事,但地头蛇的优势就在于,他能用很漂亮的表面文章,让你干不成想要干的事,崔闾深知这些人的尿性,索性提都没提李雁,也在工事用度上,明确的让了两成利。

那包窑的青砖,按成功率八成算,那两成的“炸窑”率,就是给这些人的帮工劳务费。

不然,人家一个官,虽然芝麻大点吧,又凭什么任你差遣呢?又哪来的时间跟你搁这喝茶闲聊?

都是金钱的驱动力而已。

厅内的气氛很快恢复了热闹,既然青砖之事让有了松动,那官道的夯土结构层也有可说道的,就如那糯米灌浆法,一早就是记载在古籍里的城防工事,能让城墙更结实不易受风损雨蚀,只百姓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份,这用于城防上的消耗,就被一减再减,至终成了个文字记载。

官道若用打上来的碎礁石块填充,那为免石缝衔接处不平整,或经由马车人踩后凸起崩裂成坑,就必须得有黏合的东西填充,再没有比用渗了糯米浆的黏泥更好的了。

崔闾知道马无夜草不肥,有些回扣让步在明处,比之后在工事用度上偷工减料来的好,于是沉吟数息,还是点了头,将此项工事交托给了县丞主理,而前头拿了青砖买办权的,则是县教谕。

崔茂哼哼的气不愤,但也知道崔闾点了头,这事也由不得他更改,闷闷的不大开怀,而崔闾安排好了其他的工作后,就将眼神落在了他身上,问,“凿渠引水的事,你能做么?”

毕竟是最耗劳力的地方,崔闾也不敢将之交予旁人,若遇上个激进又脾气不好的,驱役百姓不当人使,再给弄出人命来,那好事就成了坏事,是以,这项工事还得放在自己家人手上。

崔茂抬起头环视一周,见同僚们俱都拿眼瞅向他,一时挺了胸脯道,“能做,大哥只管放心,交给弟弟,绝不会有差。”

崔闾当着所有人的面提点他,当然也是连带着提点其他人的意思,“咱们这次与征徭役不同,发了话是有偿征役,就一点也不能苛刻,一个时辰大小人头按五十文到二十文算,中间供应两顿餐食,另到了歇息点,务必将人全放归各家,便是有人想多做多挣,也绝不许使其劳役太过,因是有偿用工,便也不拘着时日赶工,到明年春耕,至少还有三四月,这期间,捡着重要工事先做,其他的辅助杂活,就雇了愿意出门的妇孺做,工钱跟男人们的一道算,有小孩子的人家,十二岁之下不许用,十二岁往上若有愿意为家里承担开支的,视他们的身体情况分派活计,咱们就一个要求,不要驱使的百姓出人命,告诉他们,咱们家做这工事,非一时兴起,只要咱们家一日在这县上,这工事长长久久的总会开展,不用担心今日有做,明日便没有的情况,说了要为百姓办实事,咱们家就不会食言,嗯,以我崔氏宗族百年名望做保,叫他们把心放肚子里去。”

崔茂有些动容,在崔闾说话时便起了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起身,听训般的听完了崔闾边思边想着归纳出来的意思,一时间俱都感觉胸膛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一般,莫名的觉得自己存于心的小心思,显得那样不合时宜,小人做派。

滙渠县建衙以后,好像就没有人这么起过念的为百姓着想,县老爷都不做事,叫县属们怎么干?自然就都开始以自我为中心的谋划了。

没有人真心诚意的为百姓们着想过,灌溉之事都知道是个难题,可谁会提起呢?大麻烦事,但凡起头,能不能做成是一码事,会不会因此惹一身骚,才是正常人做事之前首会考虑的。

方方面面,导致了滙渠百姓靠江竟然没水用的窘境,其他县哪个不暗地里嘲笑他们呢?尸位素餐都砸脸上了,却都没能撼动张大人励精图治的心。

崔闾叹息,感慨道,“经历府城一遭,方能明白我滙渠百姓的日子过的有多苦,从前是我太狭隘了,只管门前雪的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曾想过左邻右里乡里乡亲们……哎,人年纪大了,看不得天灾人祸的……”

府城那边的动静闹的如此之大,滙渠再偏僻,风声也传过来了,崔闾和张廉榷同往府城严大人府上吃酒的事,县里也知道,只他回来了,张大人却迟迟不见踪影,一问之下,方知他竟是与严大人一道,先被关在严府,后来又被几大当家邀请做客,再之后,人便不见了。

崔闾受伤被抬回府的事,第二日便传遍了县里,张廉榷的家人来问,一副质问的样子,怪他没有以身涉险的替张大人挡灾,或做到提醒避祸之责,叫崔仲浩拿了棒子打了出去。

再之后,张廉榷的儿子亲自登门,赔礼都还挺直着腰,求人还摆着高姿态,叫崔闾瞬间隐没了弄死张廉榷的愧心,当然,也没给张家人任何寻人的线索或渠道。

没有了张廉榷,张家人在滙渠县就什么也不是。

他家不死心,驱车带着几个家仆护院,往府城严府找去,结果连府城都没让进,武弋鸣和王听澜将府城戒严了,任何人不许进出,他家在府城门洞处守了两日,无奈只得回转回县里。

崔闾也没替张廉榷遮掩的意思,捡着能说的通过崔茂的嘴,告诉给了县衙其他人,于是,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张廉榷张大人,竟然在府城变天的形势下,站错了队,帮着严大人和那几个把持经济的当家人搅和在了一起,那从保川府过江的几位大人也在找他,至于找到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呵,懂的都懂。

这下子,张家人才慌了,张廉榷夫人带着儿媳,上崔家大宅递贴子,吴氏跑来请示公爹,崔闾只道不必应酬,如此,张家人没能踏入崔府门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等他们再去投另几家帖子的时候,看懂了风向的老滑头们,一个个如泥鳅似的,避而不见,张廉榷儿子不死心,跑进府衙,拿出衙内的架势,想要调动差役和衙内属官替他办事,最好能以滙渠县县府的名义,往府城内递帖子,借拜会新官的名义,带他入府城找人。

可这时候,谁还理他呢?

以大闹公堂之罪,用夹棍将人给插出了府衙,引得来往的百姓纷纷驻足指指点点,张大公子羞的遮袖奔逃,回府后就“病”了,再不肯出门求人,尔后,便只有张府女人四处奔走,再没了往日仰面朝天的骄傲。

崔闾突然要以巨资修官道,铺县主干道,筹盖新建统一规制的房屋,做什么示范县的举措,在某一方向,更证实了县衙属官们私底下的猜测。

肯定是张大人在府城得罪了上面来的大官,崔老爷受其连累,也在大官老爷们面前挂了号,虽现在看着没事吧,但谁知道那些老爷们腾出手来,会不会秋后算账,再找他麻烦?

如此,他倒先舍出家财来,为滙渠为百姓做善事,说好听是菩萨心肠,说难听点,也未尝没有花钱消灾的意思呢?

至于向那些大官老爷们行贿,别闹了,谁不知道江对岸的朝廷里,对行贿受贿处罚极重,崔闾想行,怕也没人敢收。

嗯,这曲线求国之计,倒也做的不错,虽有私心,可事和钱都是认真的在做,倒也确实能感动一把子人心的。

整个滙渠开始动了起来,全县百姓在官衙门前的告示栏里,听清了布告上的内容,那专门请来为不识字的百姓作宣读的老童生,摇头晃脑的,将由崔氏主倡,并将全额出资,修官道,铺县主干道,统一商铺规制,以及开凿灌溉渠的事,一一解释清楚后,直接炸响了全县百姓人家的床前饭桌,接连几天,都在热烈的讨论将要开展的建设工事。

崔闾找了崔茂到跟前,递了一封信给他,“你去府城跑一趟,找毕大人拿路牌,去码头找元逸,那边有一仓库农用工具,还有大铲砍刀,用来凿礁石,开水道甚为有用。”

崔茂眼睛都瞪圆了,“大哥,你能进府城啊?”

崔闾意味深长道,“我若说能,那张家人能罢休?行了,去了你就知道了,找到元逸告诉他,家这边有我在,叫他好好做事,多看多学……唔,若遇上毕大人,甭管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不知道,若问县上的变化,你就如实说,比如要那些工具做什么用的,不问你也得找个机会透给他……”

崔茂哦了一声,想不明白,看崔闾也不会给他解释的样子,只得领了几个人,套了车往府城去了。

崔闾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通过毕衡的嘴,让武弋鸣和王听澜们知道,他在滙渠县里做什么,顶好等他们将府城的事料理完了,能亲自来县里看一看走一走,那样,便是再有不对付的人想暗中做手脚,也该掂量掂量他能不能碰了。

上县代节县,就是年年卖水给他们灌溉的县,靠着滙渠百姓替他们补徭役的惠利,年年政绩优异,县上财力丰厚,崔闾已经能想像得出,他们现在正翘着脚,等待着滙渠县的百姓,过去帮他们服徭役,以换取来年的用水量,等再过十天半个月,他们不见人,就该知道滙渠县里正在整顿的所有工事了。

用脚指头想,那边也不会干看着这边工事顺利的,崔闾得防止他们使坏,得叫周边的县镇都知道,他滙渠的靠山到底在哪。

且不说崔茂去了府城后,受到怎样的冲击和款待,就崔闾料理完所有事后,才恍然发觉自家的小五,竟然安分了好几日。

他找来吴方询问,“最近可有看好季康?他没又弄什么幺蛾子吧?”

吴方扶着腰刀沉声答道,“没,五少爷前两日都很安分,只昨夜里出去了一趟……嗯,把林力夫也带出去了。”

崔闾眼角跳了跳,不知怎地,竟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又问了一句,“大少爷可有信回来?”

吴方点头,“前个到了一封,指名给的五少爷,但那之前,是五少爷先去的信,林力夫帮传的信。”

这就是府城里的猫狗道了,张家人在府城门洞子边上守了两日,连个口信都没人帮送,更别提获得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了,但换成林力夫,他只管往城门洞边转一圈,就什么消息都有了。

崔闾觉着头有些疼,为小儿子的跳脱头疼,挥了手道,“你去带两个人,往曲训营洞里看看,我总觉得那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对了,找人一定要看住了那船,跑了我拿你是问。”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把船凿沉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小五会偷跑去掘宝,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后,会泄了一船财物被偷运回来的事,可崔闾到底没舍得凿,想着回头归入进漕船队里,也是一项简省。

一条船,尤其是能进海的海船,一艘的造价上万余,真凿沉了,那可真是太浪费了,崔闾还没真到视金钱如粪土成那样,所以,只能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错眼的看着。

吴方抱拳,答了声是,便叫人往山后头去了。

崔闾揉着鼻梁,刚想闭目小憩一下,就听见李雁跟小闺女的说笑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二人手拉着手的,旁边还跟着个刚蹒跚会走的小丫头,两大一小的往他这边来了。

“爹(崔伯伯、阿公)……”,三声不同样的叫唤声,让崔闾重又打起精神来。

崔幼菱跟李雁年龄相仿,最是能玩到一起去,这几天都是由她带着李雁在族里转,走家访户的做一些登记工作,崔秀蓉因为前夫的事,心情一直不大好,不仅拘了两个孩子在身边,自己也不出门了。

李雁上前拜了一礼,冲着崔闾露出八颗牙的笑来,“崔伯伯,我给你们族里的妇协会重新拟了个章程,幼菱姐看过后说还行,叫我拿来给您看看。”

崔闾点点头,欣慰的看着她,“你最近精神头不错,想来在这里是住得惯的,没事,慢慢来,不急。”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伸手接过了李雁递过来的记事薄,暂时也不看,而是看向了地面的一小团子人,眯着眼睛轻声细语的,“哟,这是哪个?来阿公跟前转转。”

那小人就在母亲的示意下,小心的走前两步,停在崔闾面前,张手讨抱,“芷然呀,阿公抱抱。”

崔闾就手一伸,把人抱了起来,惊的崔幼菱都忘了吸气,她自有印象起,好像她爹就没抱过小孩,那么疼爱的长孙,他爹都没大抱过,至少人前她没有见抱过。

小芷然缩在阿公宽厚的怀里,仰脸问他,“阿公,芷然为什么不姓崔?他们说芷然不是崔家的孩子。”

崔闾眼神沉了下来,望着又被女儿的话惊吓的气都不敢喘的小女儿,“谁在孩子面前说的?”

崔幼菱缩着手脚,小声道,“他们……倒也,倒也没说错,下次,下次女儿不带她去跟族里的孩子玩就是了。”

崔闾皱眉,望着一向性子就挺糯的小女儿,旁边李雁倒是很会打抱不平,跳出来道,“这我知道,我在旁边做登记的时候,就听那些大孩子跟芷然这么说的,但我看幼菱姐也不反驳的样子,就没阻止,省得被人说大人搀和小孩子的嘴角,但是崔伯伯,我觉得幼菱姐的反应不对。”

崔幼菱有些手足无措,在老父亲的眼神下站的颤颤惊惊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了下去。

崔闾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和离了回娘家,以后就要靠兄嫂过日子,觉得不惹麻烦,少给他们找纠缠,就是你客居人下的礼节了?幼菱,这是你家,跟你和不和离没关系,你姓崔,就一辈子能光明正大的呆在娘家的资格,包括芷然,我接你们回来,是想你们不受气的舒心过日子的,不是叫你们有寄人篱下,憋声憋气的过活的,幼菱,你实话跟爹说,你和你姐姐,是不是都有这个想法?觉得寄人篱下了,就理不直气也不壮了,连孩子受了委屈编排,也不敢反驳?”

李雁在旁边把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跟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崔伯伯,我知道幼菱姐和秀蓉姐的心理,她们是因为嫁过人了,觉得回娘家是拖累,就不敢像未嫁前那样敢肆意过日子了,这种情况在北境也有,出嫁的女人没有家,后来我师傅就单独给这些女子开了女户,就算回不了娘家,自己单立一户也能成家,娘家若好的,贴补着些,她们的日子应该会比在兄嫂眼皮子底下自在多的,这不是生分不生分的问题,而是人性陋习,我师傅就说了,从古至今都存在,改不动,就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替她们多争取些福利好处了。”

崔闾望着低垂了头不说话的小女儿,又回想起之前长女落泪的情况,虽然家里也没人苛刻她们,掌家的吴氏更不敢对这两个姑子有任何言语冲撞,可到底应该是不一样了。

他一个当爹的,到底不能事事想到女儿的心里去,连两个女儿在家里过不开怀的情况,还得借着别人的口知道,一时间,就也说不出怪责孩子的话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崔闾才道,“回头,我给你跟你姐姐各立一个户,你们手里也有银子,镇上刚好要改建统一建筑宅院,你跟你姐姐去镇上挑一处,等建好之后就搬过去住吧!”

也能过的自在些。

崔幼菱愕然抬头,眼睛里瞬间湿润了起来,嗫嚅着嘴唇道,“爹,是女儿们不孝,让您操心了。”

崔闾摆手,抱着小芷然顺着她的后脊梁背,轻轻抚着道,“是爹没考虑周全,到底这个家以后都是你哥嫂的,有我在,他们自然不敢说什么,便是族里人的七言八语,爹也能帮你们弹压,可万一哪天爹不在了……你们……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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