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芃县令
尔朱英娥却不在乎,“我又不是要嫁给他,玩玩么。”如今自己上有爹娘护着,又有郡主这个身份,还有一块不小的封地,是多想不开去抢个有妻儿的男人啊。
“等我将封地经营富裕了,届时想要什么男儿没有?”尔朱英娥如今只想搞钱,“那贺兰定虽然又可恶,又貌丑,但是赚钱的本事没得说。”
不知想起什么,尔朱英娥眼珠子一转,“我去找阿爹!”
“等等!”北乡公主急急拉住自家女儿,“你爹心情不好,不要去触他的霉头。”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心情能好才怪呢。
“我知!”尔朱英娥自信道,“我这个主意保准让阿爹高兴!”尔朱英娥想让自家老爹在全秀容推广种植甜菜。
“那狗贼说啦,女儿这边有多少甜菜,他就收多少。”尔朱英娥冲尔朱荣撒娇,“我个小小封地能有多少收成?”
“在全秀容种甜菜,然后全卖给贺兰定!看他买不买得下!把他口袋里的钱财全给掏走!”这是尔朱英娥打得主意。
尔朱荣一听深觉有理,眼前已经浮现出贺兰定苦巴巴拖着绢布来换秀容山一样多的甜菜。
“我儿聪慧,不输男儿!”尔朱荣开怀大笑。
“那是。”尔朱英娥秀气的小鼻子一揪,“阿爹您就别为他烦心了,让女儿来会会他!”
这边尔朱父女在说着贺兰定,洛阳的贺兰兄妹也在谈论她们。
“阿兄对尔朱家倒是宽容。”阿昭有些酸溜溜。
贺兰定道,“不是我宽容。”按照尔朱荣犯下的罪行,便是将他活剐了都不为过。
然而,走到如今的位置,贺兰定早就学会了权衡利弊。
“我只是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和平收复秀容。”尔朱荣麾下的契胡骑兵战斗力不容小觑,硬碰硬,自己绝对损失惨重。
“我这叫贸易战。”倘若成功在秀容全境推行甜菜种植,一来可以提升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能吃饱饭了,谁会想不开去造反呢?
“二来......”贺兰定狡狭一笑,“此乃管仲之谋。”
贸易战自古有之。在春秋战国时期,齐桓公一统东周列国,但是位于泰山脚下的鲁国并不臣服。为了收服鲁国,管仲想出一个主意。
鲁国盛产一种布匹,叫做鲁缟,色彩华丽,质量上佳,深受齐桓公喜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鲁缟风靡齐国。
管仲就此制定了一条国策:禁止齐国人种桑麻纺织,一应布匹全部从鲁国进口。如此,鲁国纺织业蓬勃发展,鲁国人全去织布了,田里也不种粮了,全都种植桑麻。
一年之后,齐国不再购买鲁国的布匹。农业荒废的鲁国对着山一样的布匹库存,终究投降齐国。
贺兰定此举正是效仿管仲之谋,以甜菜贸易控制秀容地区。
“阿兄厉害!”阿昭佩服。
贺兰定嘿嘿笑道,“计划虽好,不知执行下来如何了。就静观其变吧。”
尔朱容归乡,洛阳暂时安稳,贺兰定也准备大军开拔了。
“留在洛阳不是个办法,大家伙早晚被糖衣炮弹腐蚀了。”而到了地方,一切推倒重来,自己势大,当地世家豪族也不敢翻泡。自己便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明白。”这一回阿昭却没有阻拦,笑道,“阿昭便在洛阳等阿兄荡平关陇,凯旋归来!”
贺兰定再度领军出征,而留守洛阳的阿昭也开始了她的战争。
“阿兄很失望。”没有了贺兰定的朝会,阿昭气势越盛,她的目光从众大臣的身上剐过,“我也很失望。”
众臣噤若寒蝉,不敢抬头与阿昭对视。
“我给了你们机会,但是,你们却做的不够好。”阿昭冷言,“看来,我给你们的还是太多了。”
贺兰定前脚刚走,阿昭在洛阳就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抄家”革命。
你们不是会送金银财宝吗?那就没收家产,收归国库!
你们不是会搞美人计、枕边风吗?那就所有婢子、奴仆、工匠免除奴籍,放契为良。
经过河阴之变,洛阳世家豪族元气大伤,根本无法对抗有权有兵的阿昭。先前,尔朱荣是要了他们的性命,如今,阿昭是掘了他们世世代代的根基。
锦衣华服的世家子们被赶出了世代居住的大宅,士兵们涌进雕梁画栋的府邸,撬走金砖,搬走玉器,风一般地卷走一切。
不过一日功夫,空荡荡的国库就充盈起来,财物堆砌得连库房都管不上了。
“砰!”一声,金漆描边的匾额轰然砸地。在工匠们的喊号声中,一块新的牌匾重新挂上,上书“劳工所”。
“郑夫子,接下来可就全赖您了。”阿昭冲郑令修重重一拜。
郑令修看着崭新的招牌,意气风发,“没有问题!就看看你我师徒二人能走到哪一步吧!”
被放归自由的奴仆们被统一安置到劳工所,在这儿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劳动来换取生活物资。
然而,这些人虽然身自由了,可是心还没有自由。
阿昭将他们从“奴隶主”手中解救出来,他们却怨恨阿昭毁了给他们美好的生活。没了可以依靠的主人,他们只觉惶恐。
而郑令修的任务就是教化这些奴性深入骨髓的新自由民,让他们知道生而为人,并没有谁比谁更加高人一等,凭自己的一双手立足在世就本事!
“奴隶”们不适应新的生活,“主人”们也不适应。世家子们同样被统一安置,可是没了奴仆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连穿衣如厕都困难。
“你们可以去雇佣人来服侍自己。”可以雇佣,但不可以买卖人口。
世家子们苦了脸,手里仅存的一点积蓄去雇佣人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就是想要逃出洛阳,也要有路费盘缠的啊。
“没有钱,可以去工作。”
“你们都是识字有学问的,找工作还不容易吗?”
“帐房先生、教书先生,有什么做不得的?”
“实在不行去种田啊,总不会饿死的。”家产虽然收归国库了,但是每个人都均分到田地了。勤劳一些,总能吃饱肚子的。
阿昭将洛阳旧日的一切规矩、框架砸得稀巴烂,于废墟之中重建理想国。
同时,阿昭还重新制定了官员选拔、考核制度,考试不合格的官员就免官,回家自己吃自己。
要是以前,这些官员还真不怕被罢官。反正家中有钱有地,吃喝不愁。一时被罢官,就当回去修养休息了。过段时间再运作运作,又能重新起复了。
可是眼下这种艰难的环境,罢官失业就等于全家一起饿肚子。难不成真的要老娘老妻纺布刺绣补贴家用,养活自己?那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阿昭冷酷无情的高压政策下,朝廷上下无人不兢兢业业,老老实实上班,平平安安领薪水。
奔赴关陇地区和侯景汇合的贺兰定收到洛阳新政的消息,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我妹牛B!”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萧宝夤举兵反叛, 占据关中地区,在长安称大齐皇帝,改元隆绪。然而, 此时的萧宝夤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其手下兵将在外征战多年, 厌战情绪弥散。
且建国后不久, 萧宝夤先派手下攻打潼关, 企图进军洛阳, 后又围困华州。结果两条战线进展皆不如意。
当贺兰定领军和侯景回合之时,萧宝夤的大军更是陷入了穷途末路。
“郎主,您晚来两天就好啦!”侯景嘟囔着。原来, 就在几日前, 侯景大败萧宝夤手下两员大将郭子恢和张始荣, 就准备乘胜追击生擒萧宝夤。
“行。我不管。”贺兰定笑笑,“你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打,功劳算你的。”贺兰定可不会抢手下功劳。
“那成!”侯景很自信,“我已经策反了萧宝夤的手下侯终德, 就准备和他里应外合呢。”
“你怎么策反他的?”贺兰定好奇,他还以为侯景打仗全是正面硬刚呢。
侯景道, “我两都姓侯, 本是一家人么!”
三日后,侯景发兵长安,在本家侯终德德策应下,大破长安。然而,却没能抓住贼首萧宝夤。
萧宝夤自知不敌, 望风而逃, 与妻子南阳公主率一队骑兵渡渭桥, 投奔了关陇地区的另一个叛军势力:万俟丑奴。还被封为了太傅。
“他也不嫌埋汰!”侯景大为恼火——前脚在郎主面前拍胸口保证, 后脚就掉了链子。
侯景将自己的失误归罪于萧宝夤不讲究,什么人都投奔。
万俟丑奴是今年夏天刚刚称帝的,皇位还没做热乎呢,就收了另一个皇帝当自己的太傅。只能说,乱世之中,创业门坎非常低。反正侯景看不上。
“着急什么。”贺兰定安慰道,“一个是打,两个也是打,不如将这两个人一道给平了。”
“没错!”侯景豪情万丈。
见侯景还算靠得住,贺兰定便将关陇地区留给他去解决,自己则东进去保淮北地区。
去岁春日,南梁猛将陈庆之以寿阳为跳板,与魏军对峙涡水。两军交战数十次,从春日一直打到冬天。魏军方面筑13城垒以抗梁军,结果根本没有用。
陈庆之攻下四座堡垒,驱逐战俘于阵前,以魏军攻魏军,最终魏军大败,死去士兵的尸体几乎将涡水填塞至断流。
陈庆之一战封神,带领其手下白袍军在大魏所向披靡,淮北告危。而当时贺兰定在北方讨伐葛荣,根本顾不上南边的事情。
今年春日,河阴之变,洛阳城中无数元氏宗亲葬身黄河鱼腹。而在地方上的元氏宗亲不少都举家逃难去了——投奔南梁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在前。
郢州刺史元显达是第一个投降的,南梁接纳了这位元氏宗亲的同时也接下了郢州。有了第一个带头的,紧接着又有不少举城投梁,而这些城郡多在两国交界处,北青州便是其中之一。
郢州丢了也就罢了,毕竟挺南的一块地界,乃是后世湖北武汉那一片。可是北青州就在徐州隔壁,不仅会对徐州造成武装威胁,更会影响敕勒川—安州—营州——徐州的这条商路。
贺兰定大军回防,务必守住淮北地区的稳定。
此时,贺兰定的手下大将离散在大魏版图的各个角落:侯景在关陇一带、斛律金护卫洛阳、可单鹰留守徐州、阿史那虎头经营北边的安州营州、宇文兄弟驻兵恒州肆州防备尔朱荣、贺拔岳守相州冀州一带。
分来分去,贺兰定回防淮北的时候只带了于谨、郦孝友做参军。
“白袍军不好打。”准确说是白袍军的首领陈庆之很难打。
陈庆之出身寒门,自幼跟随南梁皇帝萧衍为其书童。据说其因棋术而备受萧衍亲近,虽然身体文弱,难开弓弩,亦不善骑射,但却极善领军作战,富于胆识,善于谋略。
于谨道,“分析其统帅的几场战役,只能说这个人既有世家之学识,又不像一般世家子被世俗之见所累,表面风流俊逸,内里阴险至极。”所以这样的人能赢。
“不好打,也要打啊。”贺兰定叹息一声,忍不住捏捏鼻梁。说实在的,领兵在外其实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可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就这两三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让人生倦。
“把他们打回淮河以南,咱们就能歇一歇了。”说完,贺兰定吧咂一下嘴巴,觉得有些不对味——自己这怎么像是在立flag似的。
“嗯,我撤回一条消息,你们就当是没听到哈。”
于谨和郦孝友面面相觑,知道大都督又在说旁人听不懂的话了,两人只当是耳旁风吹过。
贺兰大军抵达淮北地区时,陈庆之已经攻下了涡阳和宿州之间的銍城,一路向北挺进又拿下毫州,剑指梁国城。
“您可算来了!”梁国城统军丘大千见着贺兰定如见到了再生父母,恨不得两眼泪汪汪地挂到贺兰定身上,“我已提前修了九座城堡来抵抗梁军,就怕还是打不过。”毕竟之前在涡阳,梁军铸造了十三座堡垒也没能拦下陈庆之。
“你做的不错。”贺兰定将丘大千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相对于那些不战而降的,丘大千的积极应对已经算是表现不俗了。
“将守军换成我的人可以?”贺兰定征求丘大千意见。
“当然无妨!”丘大千求之不得。
梁国城换防,陈庆之的大军也抵达了。第一日,陈庆之就率众五千急火猛攻主堡垒,贺兰定守城以对。
然而,陈庆之显然对贺兰定知之甚深,当第一波火龙出水炮发射之时,陈庆之的白袍军丝毫不乱,反倒加速急行,盾兵掩护,登云梯架起,先登队悍不畏死攀登堡垒。
堡垒城墙上战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