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虽然是常规的试探战,但是战争的结果却关乎接下来几十年谁能占上风。
京城得到辽国即将发兵的消息,真宗皇帝怒发冲冠,誓要让契丹人见识他的厉害。
咸平二年,真宗皇帝继位的第三年,皇帝御驾亲征,沙场秋点兵。
即便之前的朝代除了开国皇帝就没有皇帝御驾亲征的先例,他还是要求亲自带兵北巡至大名府和契丹人干仗。
区区契丹,还想翻天?
宰相留守京城,先锋援军全都安排好,真宗皇帝带上禁军出发北上,亲自披甲于中军,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分押後阵,大宋的军队遥遥数十里望不到头。
皇帝御驾亲征,军中士气大振,刚开始打的时候的确打的辽国节节败退。
当时大宋能作战的士兵大约有三十万人,京城禁军占一半,十万大军在北方抵御契丹人,剩下那五万多分置大宋各地,也就是所谓的强干弱枝政策。
朝廷将绝大部分兵力收归中央,除了北方抵御外敌必须要有足够的兵马,其他地方只留很少一部分兵力,这样就算外放的武将有心造反也没那个能力。
皇帝御驾亲征,老将王超为先锋,老将傅潜为镇州、定州、高阳关三路的行营都部署,北地十万大军,有八万多都在傅潜麾下。
但是问题很快就来了,年轻的真宗皇帝指挥不动那些老将。
辽国向幽州集结兵力,镇州、定州、高阳关是大宋正面抗击契丹的第一道防线,傅潜身为三路行营都部署,也就是三个军区的总司令,乃是大宋在北地的最高统帅,北地安危将士性命皆系于他一人。
契丹这次出兵只是试探,派出的兵力并不多,也没打算和大宋的主力军硬碰硬。
遇不到主力军他们就抢粮抢人,遇到主力军扭头就跑,反正他们都是最精锐的骑兵,论逃跑没谁追得上他们。
真宗皇帝刚登基没几年,自然不愿意第一次和辽国交锋就落下风,而且他本人最远只会到大名府,离真正的前线还远着,开战也伤不着他,不争馒头争口气,说什麽也不能在气势上被敌人压过去。
皇帝亲率大军抵达大名府,可前线的傅潜面对契丹铁骑南下劫掠死活不出兵。
不管契丹人要抢多少村寨都让他们抢,他们抢完自会散去,反正他不出兵。
定州是北地防线的中枢,手握八万多兵力的主帅傅潜死守着不出兵,其他各州的守将也只能闭门坚守,还是苦守无援的那种。
主帅没有出兵退敌的意思,定州之外的各州兵力不够,出城和契丹的骑兵对上就是死。
结果就是契丹游骑在大宋境内肆意劫掠,定州的精兵被傅潜死死按着不能出战,只能任由契丹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放火劫掠百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是边防守军,敌军来犯他们出城对战,打不过退回城闭门坚守还说得过去,如今契丹强盗在大宋境内劫掠百姓,他们这些边防军连城门都不出合适吗?
主力军的将领被傅潜的反应气的半死,七十多岁的老将军范廷召苦苦劝谏求他赶紧出兵,傅潜就是不为所动,气的老将军怒极骂他胆小如鼠懦弱的还不如村口老妪。
按理说主帅被部将痛骂胆小如鼠连老妇人都不如都会羞愧的恨不得当场自杀,但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管底下的将领怎麽骂,傅潜就是不出兵,还理直气壮的说他这是在挫敌锐气。
契丹的骑兵已经把边境几州抢的差不多了,边地百姓损失惨重苦不堪言,也不知道挫的到底是谁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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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大名府的真宗皇帝本来信心满满的等待捷报,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捷报,反而等到北地各州被契丹骑兵骚扰的苦不堪言,各州之间甚至到了连通信都通不了的地步。
真宗皇帝:???
真宗皇帝发现不对劲後也开始催傅潜赶紧出兵和禁军主力合击辽军,可是没用,皇帝催也没用,傅潜说不出兵就是不出兵。
他不出兵,范廷召就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骂的他实在撑不住了,只好给范廷召一万步骑让他前往高阳关汇合高阳关的守军夹击辽军,并且声称自己会在後方接应。
范廷召信了,老将军和高阳关的都部署康保裔商量好第二天合击辽军,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当天晚上他的部队被契丹骑兵偷袭,损兵折将无力再赶往高阳关。
然而高阳关没有得到消息,康保裔按时率兵出击,结果陷入辽军的包围之中,主将突围失败战死,剩下的将士等不到救援,只能勉强从辽军的包围圈中撤退。
大军主动出击,出去的士兵十不存一,可谓是损失惨重。
康保裔战死,高阳关战败,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祸首不是范廷召老将军,而是一直握着八万大军死活不出兵的傅潜。
答应派兵接应的是他,之後无动于衷的也是他,後来看到高阳关战事失败,信誓旦旦说出兵就是自讨苦吃的也是他。
要不是他不出兵,高阳关会败的那麽惨烈?
大宋的主力军缩在城里不露头正和辽军心意,辽国派来试探骚扰的本就只有精锐骑兵,骑兵的机动性极强,出入大宋犹如无人之境,这辈子都没打过那麽轻松的仗。
哦,不对,对面根本没派兵防守,他们不是打仗,就是单纯的烧杀抢掠。
于是乎,定州的近十万大军就这麽眼睁睁看着契丹游骑兵杀人放火抢东西,抢完东西推着装满战利品的小车和劫掠的人口欢欢喜喜回跨过边境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赶大集。
高阳关战败之後,真宗皇帝还没有追究傅潜的责任,只是从御驾亲征的队伍中增派军队赶赴前线。
但是接下来主力军对契丹人在大宋境内肆无忌惮劫掠百姓依旧无动于衷终于把他惹火了,当即临阵换帅把傅潜那个老王八给换了下来。
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不过当时已经顾不得那麽多了。
主帅畏战不出造成边关各州被契丹劫掠损失惨重,论罪当诛。
随驾群臣和军中将士联名上疏要杀傅潜,真宗皇帝这会儿又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了,念及傅潜以往的功劳到底还是留了他一条性命,只是将他全家都流放去了房州。
然而事已至此,换帅也难改战局。
辽军劫掠过後直接撤军,七十多岁的范廷召和其他将领引兵追击,斩首契丹万余级,仿佛已经扭转乾坤。
可这个时候蜀中又发生叛乱,益州神卫都虞候王均和戍兵不堪忍受压迫愤而造反,王均被拥立为大蜀皇帝,短短数日攻破汉州。
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的时候,起义军已经聚惺嗤颉�
不愧是他们蜀中,果然是武德充沛。
对正在北方打仗的皇帝来说,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好,当然北方也没什麽好消息,因为主力军还没有参战仗就打完了。
辽军完成了战前计划,成功掠夺了大量人口财物,同时试探出了中原的深浅。
他们南下抢掠的时候宋军闭门不出,抢完了之後才冲上来几个老骨头追击,这说明什麽,说明邻居家新上位的皇帝不足为惧。
战争发生在北方,影响最大的却是在西北。
大宋的兵力一共就那麽多,大量往北方调兵,西北的兵力必然减少,凑巧又赶上蜀中叛乱需要调兵,党项李继迁直接趁这个机会再次反叛。
党项集结大量兵马攻陷灵州,拿下地盘後直接改名西平府,二话不说直接在那儿紮根了。
灵州有什麽?灵州有贺兰山。
贺兰山以东之地号称塞上江南,乃是如今西夏统治的核心区域,李继迁拿下灵州,党项才有能力和大宋长久抗衡。
真宗皇帝御驾亲征,北方打了三个多月,说是换帅後杀的契丹人落荒而逃,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辽国自己撤兵。
试探也试探了抢也抢了,不撤兵还留着和大宋的主力军硬刚吗?
北方打了三个多月,平定蜀中花了六个多月,等朝廷反应过来,西北党项已成气候,灵州再也夺不回来了。
辽国在那次试探中尝到了甜头,之後隔三差五就南下骚扰劫掠,而大宋能打的将领大多年事已高,没过几年相继病亡或者战死,北方和契丹的交锋也是屡战屡败。
直到景德元年,辽朝萧太後与辽圣宗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有之前的试探打底,辽军这次兵锋直指汴京。
大宋的朝臣惊慌失措,好些主张南下迁都避难,真宗皇帝经过这麽些年的屡战屡败也没了刚登基时的心气儿,朝臣提出要迁都他就立刻想准奏。
要不是寇准寇相公硬逼着让他再次北上督战不许迁都,也许当年北宋就直接成了南宋。
最後北宋没有变成南宋,但也没好哪儿去,因为皇帝求和心切选择了花钱买太平。
景德元年秋,辽军挥师南下。
景德元年冬,宋辽签订澶渊之盟。
景德二年殿试,论题《文武之道何先论》。
真宗皇帝大概也觉得签订澶渊之盟很丢人,所以第二年的殿试就出了这麽个题目,他知道他和辽国签订合约不太妥当,但是他也不想挨骂,就算他不占理,也得找能说会道的文人背书让他强行占理。
能考中进士的都是聪明人,看到题目就知道皇帝是什麽意思,于是洋洋洒洒以笔为刀以墨为刃,一句“文者本乎静,武者本乎动,动以止乱,而至乎静,则先後可知”彻底将武将压的翻不了身。
真宗皇帝对进士们的答卷非常满意,尤其是写出上面那句的新科进士,殿试之後就被调到三班院当了皇帝的亲信。
再之後,真宗皇帝泰山封禅,直接将封禅泰山从帝王的最高荣誉变成了一场闹剧。
就没法说。
苏景殊看着手里的题目,心道喜欢排兵布阵的皇帝不一定真的能打,看上去温和有礼的皇帝也不一定真的好欺负。
瞧这题目,直接照脸输出了啊。
第113章
*
参加殿试的只有金榜题名的进士,和春闱时的七八千考生相比,殿试要批阅的试卷只有四百多份,但是考官的数量却比春闱考试还要多。
主考官是皇帝,两府三司的大臣有空闲的都要过来凑热闹,没空闲的挤出时间也要过来凑热闹。
于是乎,四百多个考生依次落座,然後震惊的发现官家和两府三司那二十多个宰辅之臣竟然完全没有架子直接下场巡考。
赵曙心情极好的看着他未来的栋梁之才,不知道这届科举能出几个宰辅,能和天圣五年那届差不多就更好了。
往常的殿试除了皇帝这个名义上的主考官外还有个真正负责殿试事宜的主考官,皇帝心情好了出来露个面,心情不好的话连面都不露。
虽然殿试只考大半天,但是大半天也是时间,皇帝日理万机,没工夫将时间耗在看进士答题上。
参加殿试的考生来之前也是这麽觉得,只是没想到他们官家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没有在开考後离开,反而亲自下场看考生的答题情况。
皇帝亲自下场,旁边的大臣们也都不会闲着,于是就苦了考试的进士们。
殿试的确不黜落人,可不黜落人不意味他们不紧张。
秋闱考三天,春闱考九天,殿试的考试内容比秋闱春闱少很多,考试时间也压缩到了半天。
一诗一赋一论,半天时间内能写完已是不易,想写好更是难上加难。
殿试的试卷收上去之後也要封弥誊录,进士们为了按时答完题目无暇顾及字迹,反正字写的好看也不加分,卷面只需要让誊录官看清楚,没必要把心思花在字迹上。
但是有官家和朝中各位相公巡视就不一样了,万一哪位相公走过来想看他们的答卷却看到了一手平平无奇的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啊。
写的又快又好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注意字迹就写不快,不注意字迹又担心会被下场巡视的考官们记住,心情那叫一个纠结。
本来题目就不好写,压力又猛不丁的上来,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考生手都是抖的,要不是强忍着不能御前失仪,没准儿可能直接哭出来。
之前也没说殿试的时候官家会亲自巡视啊。
官家和考官们下场巡视,知道他们每个人写的是什麽,誊录糊名还有什麽意义?
求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有表现不好的,自然也有表现好的,在这种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时候,淡定提笔做题的考生更加显眼。
赵曙倒不是故意吓唬这些考生,他就是第一次主持殿试有点激动。
大宋已经低调了那麽多年,性情稳重练达老成的臣子数不胜数,比起那些谦逊克己处处不欲和人起冲突的端庄安分之臣,他更希望能选出来几个张扬傲气不循规蹈矩的人才。
可以有棱角,可以有个性,只要有足够的才华,他可以容忍臣子的张扬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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