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官家满心期待能等来个寇准寇相公那样有个性还有能力的人,不是说现在的几位宰相不好,而是寇相公的性子更合他的心意。
大宋的官员升迁有定例可循,即便没什麽出械牟呕灰卜质丶旱耐瓿煞帜谥拢世搅艘材苌ā�
如果朝中有关系,那升迁的速度就更快了,别人熬资历可能要熬几十年,打点好关系後只需要几年。
这麽一看,读书人吃过科考的苦後就没有太多苦要吃,即便是个只会读书不会理政的书呆子,只要运气够好,任上太太平平,熬足资历一样能够升迁。
官员如此按部就班的升迁能给吏部省下很多事情,但是同样也会让很多才华出械墓僭泵挥谐鐾分铡�
寇相公觉得这个熬资历升迁的章程很不合理,人和人之间差别那麽大,一个碌碌无为的官员熬几十年熬到了上三品,这让那些有真本事却依旧得熬资历的官员情何以堪?
没本事的大臣能升迁,有本事的大臣升迁的速度可能还没那些没本事的官员快,这样谁还愿意用心为朝廷办事?
寇相公当宰相的时候陟罚臧否都按他自己的考量,他觉得某人能力足够就大力提拔,他觉得某人没本事即便资历够了也压着不让升迁。
吏部是干什麽的?他们要为国选材,从一群庸碌的官员中挑出来真正能办实事的官员加以重用。
要是什麽事情都循规蹈矩,那还要吏部干什麽?
寇相公的为人和能力都没的说,就是太过锋芒毕露,当宰相那几年几乎把能得罪的官儿都得罪完了,乃至後来被人诬陷一再贬逐,最终病逝在偏远的雷州贬所。
赵曙想起来寇准就止不住的惋惜,那麽好的宰辅之臣偏偏遇到了真宗皇帝,要是晚几十年留给他多好。
再次强调,他不是对朝中现有的几位相公不满意。
官家到下面溜达了一圈,没有真的打算监考一整个上午,溜达完了就带上他无所事事的大儿子回隔壁别院的书房继续干活。
他留在考场上容易让考生紧张,要是因此写不出答卷就坏事儿了。
“当官之後要经常和上官汇报政务,要是见了您就吓傻,那也不用当官了。”赵顼小声说道,“您看小郎拿到题目之後多淡定,那才是要当大官的心态。”
殿试不黜落人都吓成这样,殿试要是黜落人他们还不得当场吓晕过去?
皇帝又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能考中进士的都不是一般人,第一次见到皇帝可以紧张,但是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的话,他合理怀疑那人不适合当官。
说一千道一万,总之他的小夥伴最好。
赵曙笑吟吟,“除了小郎,你觉得还有谁能当大官?”
赵大郎刚才一直在旁观,闻言又报出几个名字,都是拿到考题後从容答题的考生。
考官巡考就让他们巡,反正殿试不黜落人,只要不作弊不出格,所有的考官围着他们写都没关系。
官家和太子殿下父子俩走远,考官们也看了一会儿也各自找地方坐下,时不时起来看看某个学生,时不时交头接耳说几句,不管怎麽说,总算让那些过度紧张的考生缓了下来。
能让官家和考官们记住的要麽是头几名要麽是有别的特长,像苏景殊和章惇这样既是头几名又是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最惹眼,所有的考官巡考都想来看两眼。
苏景殊对此没有任何想法,想看就看,最好记住他答的内容,这样改卷的时候就能凭刻板印象给他个好名次。
省元的光环太大,就算他殿试之前没怎麽出门也挡不住别人议论。有盼着他再接再厉连中三元的,也有期待他殿试发挥失常哭着回家的,什麽人都有。
三场考试他已经拿了两场的第一,第三场最好也是第一。为了保住他的偶像包袱,第三场必须得全力以赴。
殿试只考诗赋论,帖经墨义那些基本功都给省了,这对他这种记性好擅长策论但是不擅长诗赋的考生很不友好。
诗赋论,只有论能轻松上手。
文武孰轻孰重,这个论题想写的话很好写,只要时间足够,在场所有的考生都能写足三篇。
重文轻武,重武轻文,端水。
难的是怎麽三选一。
狄大元帅没有功名却能以军功进枢密院已经能说明官家想擡高武将的地位,官家为此不惜和朝中大部分文臣对着干,可见态度很坚定。
可是崇文抑武是从太祖皇帝时就传下来的规矩,朝中文臣不会乐意被武将压一头,寒窗苦读考出来的读书人同样不希望武将地位太高。
重文轻武不太行,重武轻文更不可能,那就文武平等吧。
殿试求稳,除了少数几个走极端的进士,绝大部分都在论述文臣武将各司其职方能使大宋蒸蒸日上。
论点相近,拼的就只能是谁写的更好。
春闱放榜之後,前几名的试卷张贴出来供天下人学习,参加殿试的进士们都知道省元苏景殊擅长策论不善诗赋。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己动笔的时候也能大致猜出别人可能会怎麽写,如果论题分不出上下,那省元在殿试中就有可能被後面之人赶超。
主考官欧阳修在太学待过一段时日,他又是个喜欢提拔後辈的性子,在场这些奋笔疾书的进士他几乎都能喊出姓名,考试还没结束就已经能看出哪些能堪重用哪些不适合官场。
韩琦和富弼坐在他旁边小声说话,监考的时候没什麽正经事情,话题都是在场的进士。
富弼当年直接将两个女儿都嫁给三元及第的青年才俊冯京,冯京这个女婿也没让他失望,好些人都羡慕他下手飞快抢到个好女婿。
如今可能出个比冯京冯大人更年轻有为的三元及第,不少人都想着趁对方没有一飞冲天前将人抢到自己家中,当朝宰相也不例外。
可惜今年这位小省元家里管的太严,老早就放出话说不欲和高门大户结亲,春闱放榜後天天关紧大门,外头的媒人都排到开封府门口了也喊不开他家的门。
不是,他们何必呢?
试图和苏家结亲的大臣都遗憾不已,三元及第不常有,苏家三子皆入朝为官,三个儿子看着都颇有才干,没有意外的话十几二十年後苏家自己也是高门大户,这有什麽不能结亲的?
除了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还有什麽样的女子配得上连中两元、也可能是三元的苏家小郎?
一群人私底下打听苏家的情况,发现老苏在嘉佑元年带俩儿子进京之前就先让俩儿子成了亲都不知道说什麽好。
京城的女子是什麽洪水猛兽吗?至于这麽防备?
苏洵的人缘好,在京城的好友能凑够一场大型诗会,苏家的情况在这群好友中不是秘密,腥怂降紫虑那拇蛱焕炊ジ弥赖木投贾懒恕�
人家不是不愿意和高门大户结亲,而是之前吃过亏,不想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就算有人说眉山程家不算大户更不算高门也没用,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谁都不用在这上头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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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届的进士年纪都不怎麽大,没成亲的也有一大把,想要榜下捉婿的人家捉不到榜首,退一步捉其他进士也行。
韩琦侧身低声道,“若不是苏明允不愿意,我家的确有适龄的孩儿能和苏家结亲。”
富弼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姻亲这种事情要看运气,强求不得。”
苏家这小娃的资质很好,官家第一次主持春闱,很乐意点个三元及第的少年郎出来,只要他殿试正常发挥,状元就不会是别人的。
十六岁的三元及第的确比二十七岁的三元及第更惹眼,可是没办法,谁然韩家的门槛太高人家苏家不满意呢?
韩琦:……
好了好了,知道他有个三元及第的女婿很满意,不用在他面前炫耀。
韩相公瞪了老夥计一眼,不想再提这个让他不那麽开心的话题,“师朴先前提过苏家小郎幼年有过奇遇,官家改广备攻城作为军器监就和他有关。当时我不在京城,你一直留在京城,说说当时是什麽情况。”
师朴是韩琦长子韩忠彦的字,韩琦回京不久,韩忠彦就离开国子学直接以秘书丞召试馆职,并没有参加科举考试。
国子学的衙内们大部分都是这样,不一定非要参加科举考试,其他考试过关了便能直接当官。
更有甚者连考试都不用考,直接凭父荫就能入仕,也就是庞昱将来可能会走的路。
庆历新政失败後,韩琦被贬出京辗转各地,直到前两年才回到京城,只是回京後不久就赶上仁宗皇帝驾崩,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忙的焦头烂额,直到最近官家能上手处理朝政了才略微轻松些。
他知道辽国忽然偃旗息鼓是因为大宋造出了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回京後特意去城外的作坊看了那些火炮和炸药。火炮威力巨大,炸药便于携带,那些武器拿到战场上比刀枪剑戟的威力大的多,契丹人见了之後认怂很正常。
这不,辽国不敢再轻易试探,西夏在战场上吃了大亏後也不敢再有动静。连战大捷不光是将士们的功劳,研制出火器炸药的匠人也功不可没。
师朴说过匠人造出火炮炸药都和苏家小郎关系匪浅,只是他当时未曾在意,觉得十几岁的小郎君顶多接触个烟花爆竹,不可能比世代钻研此道的工匠还精通怎麽制造火器。
幼年的奇遇就更不能相信了,那是街头娱乐小报爱写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苏景殊和火器有关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官家下令不许外传,开封府包大人也对知情的国子学学子再三叮嘱,韩忠彦觉得他爹身为宰相不用他说也会知道,因此提了几句之後就没在多说,时间一长韩琦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最近这些日子苏家小郎苏子安在京城名声大噪,殿试上亲眼见到这位苏家小郎,韩相公这才又想起来之前儿子说过的事情。
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时辰,闲着也是闲着,让他来听听苏家小郎幼时究竟有什麽奇遇。
富弼挑眉,“你不知道?”
韩琦面色如常,“我该知道?”
“我以为师朴在你没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和你说了。”富弼慢条斯理说了一句,看老夥计的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没放在心上,“贵人多忘事,韩相公家的门槛果然不是苏家能高攀的。”
韩琦:……
贵人多忘事是用在这时候的吗?他家门槛怎麽了?有意见以後别进他家!
韩相公不想搭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夥计,索性转身去问旁边的欧阳修。
欧阳永叔在太学担过直讲,平时和文人圈子接触甚密,肯定比富彦国更了解那孩子,不,不光了解那孩子,还了解那孩子他爹他哥他全家。
富弼摇头叹气,继续跟上去讨嫌,“何必麻烦永叔,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欧阳永叔在太学消息比他灵通,可苏家住在开封府府衙附近,他的消息是从包拯那儿听来的,不比欧阳永叔少哪儿去。
说真的,那小子看着规规矩矩,其实和规矩二字根本不沾边。
不过想想他爹是苏明允,能教出来这麽个儿子也可以理解。
要说苏家小郎的奇遇啊,还得从十年前、应该是十年前、说起,那时候苏家住在城外的山里……
欧阳修本来没打算参与这俩人的悄悄话,这届考生中有好些他看中的好苗子,他还想提前看看这些好苗子答的怎麽样。
但是说起苏家小郎,那他得说几句。
幼时的奇遇算什麽,那小子在太学也是名人。
团结紧张严肃活波的殿试现场,官家和太子殿下离开,考官们不去打扰考生奋笔疾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苏景殊不知道他的黑历史再次被提起,火器之事直接由朝廷封锁消息,之後有成果大家讨论的也是火器本身,连制造火器的匠人都很少提及,更不用说他这个和火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坊间闲话和他没关系,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忘了。
虽然他收菜养牛的时候会挖出来炸药管,虽然他的系统仓库里又堆满了大型杀伤武器,但是他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是个爱读书爱学习崇尚爱与和平的好孩子。
火器?什麽火器?
辽国和西夏都怂了,没有意外的话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和大宋正热开战,什麽火器不火器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小苏认认真真的答题,虽然官家出的题目不好答,但是也难不住答题经验丰富的他,区区三道题,他可以。
殿试时间截止到午时,时间一到立刻有考官站出来叫停,时间紧迫,要是脑子里里有东西最後却没写完那才是哭都没地儿哭。
日头渐渐升高,三月的琼林苑风景甚好,每年金明池琼林苑开放能把汴京城里的大部分百姓都吸引出来,大宋的皇家御院和後世那些大型的散心游玩的公园完全没有区别。
这些皇家御院不光有好风景,还有精心准备的节目,要演给皇帝和群臣看的节目必然得出彩,一年到头就这麽几天能享受皇帝的快乐,不来白不来。
要不是因为考试,新科进士们其实最喜欢在这种春光明媚景色雅致的地方开诗会。
冬夏要麽冷要麽热,春秋的天儿最合适出来玩,春有百花秋有月,还有皇家御院里的流水潺潺,玩高兴了一天能出好几本诗集。
现在倒是不用出诗集,诗赋论加起来比单独写诗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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