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乳山寨里没有秘密,昨天摆明身份上山,今天山上山下都知道他们的身份不一般,所到之处店家小二战战兢兢,紧张的好像说错话就要人头落地一样。
苏通判转悠一圈回客店,慎之又慎的问道,“老沈,如果待会儿乳山寨的官兵过来发难,你一个人能打几个?”
沈仲元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外看,看外面一切如常才松了口气,“打几个不好说,带大人离开肯定没问题。”
苏景殊点点头,“准备好吧,待会儿不行咱就撤。”
沈仲元不明所以,“大人觉得乳山寨要发难?”
刚才出门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对,除了店家过于小心翼翼,其他和他们来时没有区别。
而且昨天也没和山上的两位知寨撕破脸,应该不会现在发难。
苏景殊叹了口气,“我刚刚想起来村里只有一副钱范,你说刘知寨让黄知寨通知村里人停止铸造钱币,为了不让州衙查出端倪肯定要把钱范毁掉,刘知寨是个聪明人,发现钱范失踪就能猜到是我们动的手。”
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时候还可能会往其他方面想,如今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用脚丫子想也知道钱范会去哪儿。
连过往的行商都知道锦毛鼠白玉堂跟在登州苏通判身边,刘蜀身为登州的官会不知道?
刚才那些店主看似紧张,其实都把小心思藏在紧张里,一个个的锯嘴葫芦似的什麽都不往外透露,私底下肯定商量过怎麽接待他们这几个州衙来的大官。
昨天还有三个人,今天就剩下两个,少了的那个去哪儿了?
苏景殊捏捏眉心,坐等刘知寨派人请他们上山。
沈仲元懊恼的敲敲脑袋,後知後觉意识到钱范丢失对黄家村意味着什麽,然後开始思索怎麽带不会武功的通判大人逃跑。
山下和山上环境不一样,逃跑的难度也不一样,要不别上山了吧。
小诸葛想了想自己的武力值,不好意思的劝道,“大人,上山不安全,还是将刘大人请到屋里说话比较妥当。”
“安心,也可能刘知寨不会来。”苏景殊走到窗边坐下,然後顿了一下,“老沈,没法安心了。”
人已经来了。
沈仲元快步走过去,看到外面那些兵深吸一口气,“他们这是把乳山寨所有的兵都带来了?”
寨子里的兵丁一共才不到百人,门口这已经破百了,这是村子里的年轻人也跟着出来了?
“应该还有两个留在衙门看家。”苏景殊还有心情开玩笑,“希望刘大人良心未泯,不然咱们就真的危险了。”
刘蜀沉着脸来客店,派人去路口把过路的行商拦住,然後带着剩下的兵进店。
天色还早,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店家提前过去打好招呼让他们不要出门,这年头出门经商的都是聪明人,知道什麽该问什麽不该问,被店家提醒之後都跟鹌鹑一样躲在客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
和苏通判想的不一样,他们不是来发难,而是来主动认罪。
“都跪好,记住,待会儿什麽都不用说,哭就完事儿了。”刘知寨叮嘱完兵,转头又瞪了黄全一眼,“你也是,待会儿什麽都不准说。”
黄知寨瓮声瓮气的回道,“我也哭吗?”
刘蜀:……
要了老命了,他怎麽摊上这麽个搭档?
黄全一看不好立刻改口,“我闭嘴。”
他知道他不会说话,待会儿一定什麽都不说。
苏景殊推门出去,看到底下跪了一片叹道,“看来不用担心被抓去关地牢了,老沈,请两位知寨上来说话。”
主动认错,罪减一等,刘大人够上道。
刘蜀一脸麻木的跟着沈仲元走,旁边还跟着个垂头丧气的黄全。
黄知寨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通判有什麽好怕的。
他们卖铜板的事情做的隐蔽,除了寨子和村子里的人没人知道,寨子里都是他们的弟兄,村子里都是他们的家人,谁都不会将消息透露出去,通判来就来呗,半大小子能发现什麽端倪?
就算他们倒霉被官府抓住,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後他们还是一条好汉。
他是这麽想的,但是他不敢这麽说。
能活着还是比死了强,他是死是活不重要,村民和老刘还有乳山寨的兵不能跟着他死。
这是在乳山寨,通判接受他们的自首能从轻处罚的话他们就认罪,要是铁面无情非要砍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早在粮饷发不下来的时候他就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造反也就是推迟两年而已。
别处造反失败只有一个死,他们乳山寨不一样,乳山寨出门就是海,惹急了他直接带上全村老小和寨子里的兵出海求生。
海上商船那麽多,抢下一艘船半年都不愁吃喝。
到时朝廷容不下他们,老刘不想走也得带上家眷跟他走。
黄全低头掩下眼里的凶狠,对屋里那位年轻的通判不报任何希望。
登州上一任通判也是个好官,结果呢,乳山寨的公文还没送到州衙通判就没了,这位通判是好官有什麽用,他能、唔、他好像真的能和贪官对着干。
黄知寨顿了一下,相信和不相信两种想法来回拉扯难以抉择,既然难以抉择,那就把问题交给老刘。
老刘脑子比他好使,他老老实实当个提线木偶就行。
难得碰到个不败兴的文知寨,结果又遇上程元那麽个知州,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撞上这种情况。
客店的房间不大,几个人都进来後显得有些拥挤。
苏景殊没有收起钱范,而是大大方方的将东西放在桌上,“刘大人、黄大人,别来无恙。”
刘蜀干脆利落的跪下请罪,“下官有罪,下官认罚。”
黄全捏紧拳头,紧随其後,“属下有罪,属下认罚。”
“乳山寨的情况本官已经知晓,两位大人为保寨中弟兄才走上歪路情有可原,但是本官有一事不明。”苏景殊拿起那副精巧的钱范,“刘大人,这似乎不是乳山寨和黄家村能有的东西。”
刘蜀已经决定主动认罪,看到钱范也没有隐瞒,“村子里有老人曾在铸钱监做工,钱范是老人家亲手做的。”
苏通判若有所思,继续问,“四海钱庄的钱范出自何处?”
刘蜀心头一惊,拦住想要站起来的黄全,强忍慌乱继续回道,“四海钱庄的钱范也出自黄家村。不过村子里给出去的钱范留有破绽,四海钱庄拿走之後还要另外找工匠修改。”
李坤心狠手辣,要是黄家村能给出完美的钱范,整个村子都活不下来。
苏大人深沉的点点头,“事关重大,两位大人得和本官回州衙受审,二位是主动跟本官走还是本官让人带你们走?”
沈仲元听的胆战心惊,已经准备好一旦黄全发难就带他们家大人破窗而出。
不是打不过,而是房间太小施展不开。
但凡现在他们身边能多个帮手,他们大人这话就能唬住人。
现在是他们家大人说的底气十足,他这个随从听的一点底气都没有,要是对面俩人不愿意跟他们走,他们要面对的将是里里外外上百个人。
蚁多咬死象,以他的武功只能带着大人逃之夭夭。
弄到最後还是得逃跑,传回州衙多丢人?
他倒是不在乎面子,大人也不在乎?
脸比命重要的苏大人表示,他很在乎,所以才在对面俩人一定会答应的情况下才开口询问。
武知寨不好相处,架不住还有个能拿捏武知寨的文知寨。
这波信他没错。
第158章
*
苏景殊本来没把乳山寨和四海钱庄联系到一起,直到刘蜀说黄家村有铸钱监出来的工匠。
大宋在盛産铜铁的州县普遍设置铸钱监,命工匠开凿矿山鼓冶铸钱,每个铸钱监每年要铸多少铜钱都有规定,完不成任务就得受罚。
和钱相关的衙门都是重中之重,铸钱监的工匠归官府管,工匠退休要走程序,官府人员知道哪儿有在铸钱监干过活的工匠很正常。
程元知道的消息李坤也会知道,两个人狼狈为奸,琢磨出什麽恶毒的计策都不奇怪。
就是可惜了被他们连累的无辜之人。
黄家村私铸□□事出有因,他们是为了赚钱给寨子里的士兵发粮饷,法理不容情理可容,可现在和四海钱庄扯上关系,事情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被克扣粮饷已经够倒霉,怎麽还能和四海钱庄扯上关系?
苏通判无声叹息,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麽叫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是要他在公堂上舌战群儒?
行吧,先试试再说。
苏景殊让黄全把外头跪着的兵都带走,留刘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说清楚。
这事儿肯定要报到京城,京城派人来查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好声好气,所以接下来该怎麽办刘大人自己清楚。
刘蜀是个聪明人,他能主动来认罪就已经说明一切,这时候再隐瞒就没意思了。
就算他想隐瞒,以苏大人的本事他能隐瞒得了吗?
不如老实交代。
黄全不放心让刘蜀自己留下,都走到门口了又退回来,“大人,弟兄们可以自己回衙门,村里的事情属下比刘大人清楚,属下来说更合适。”
他和老刘都是犯了事儿的人,只留老刘一个算怎麽回事?
不如放老刘回衙门,他留下来当人质。
刘蜀:……
都这个时候了,谁留下来当人质重要吗?
苏景殊不想知道他们内心上演着怎样生离死别的画面,事关重大,等明天州衙的兵抵达乳山寨俩人都得跟他走,现在谁留谁走都没事,只要别走了不回就行。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刘大人这个明白人在,应该不至于闹到那种地步。
“刘大人,你先和黄大人回去安抚乳山寨的兵,安抚完了再回来见本官。”
刘蜀连忙应下,然後和黄全一起出去让弟兄们安心。
看苏大人的态度,他们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大堂里的士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苏大人没有跟出来,他们还哭不哭?
刘蜀摆摆手让他们先回衙门,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黄全不着调,他手底下的兵也跟着不着调,“我和黄大人明天要去州城一趟,你们正常巡逻站岗不要闹事。”
士兵们推推搡搡,磨蹭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人,您走了还能回来吗?”
刘蜀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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