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难怪王相公匆匆忙忙将吕大人喊走一起面圣,御史胡搅蛮缠起来不讲理,王相公的身份不好和他们一般见识,这种打嘴仗的活儿从来都是他们吕大人出马。
王相公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战斗力非凡,吕大人的战斗力比王相公还高,这俩人凑到一起去吵架场面一定相当精彩。
可惜他们看不到。
寺中兼判胡宗愈胡大人笑呵呵的目送吕惠卿离开,然後转身说道,“我猜那些御史谏官是为了坊间盛传的《白发魔女传奇》这出戏状告王相公。”
旁边的寺丞煞有其事的点头,“前些天城里那麽热闹,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吕大人的主意。”
这话引来同僚们的连连附和,“吕大人也真是,好歹通知我们一声,现在弄得连我们一起蒙在鼓里,天知道前几天的氛围有多吓人。”
苏景殊心虚的移开目光,他最近不敢在司农寺冒头的原因就是这。
本来选定的背锅侠是他们家王叔父,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现在司农寺乃至整个朝堂都觉得折腾出这出事情的真正黑手是吕惠卿。
事情可能是老王办的,但是点子肯定是吕惠卿出的。
所有人都知道当初条例司还在的时候吕惠卿就经常给王安石出主意,新法条例基本上都是他们两个人商定,这事儿肯定也是俩人商量好的。
王安石在朝中名声不太好,吕惠卿在朝中名声更不好,不好到司马光直接在官家面前说吕惠卿不是好人,王安石被朝野唾骂都是吕惠卿的锅。
他们司马大人和老王关系好的时候是真好,以至于俩人政见不合分道扬镳司马光还在给老王找理由。
吕惠卿此人是奸佞而非良臣,都是因为他才让王安石招致朝野诽谤,王介甫贤良却固执又不谙世务,若不是他吕惠卿筹谋变法让王介甫出面推行,天下人也不会连着王介甫一起骂。
听听这话说的,错的都是别人,反正他们介甫没错。
说实话,他感觉司马光对老王的滤镜也够深的。
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碎的稀巴烂了,拿胶水都粘不起来的那种稀巴烂。
第197章
*
临近年关,各衙门都在忙着收尾放假。
司农寺前些日子处在风口浪尖,官差衙役都绷着神经干活,效率高到还没到放假的日子活儿就干的差不多了。
所以别的衙门现在忙的热火朝天,他们送走一把手後还能围在一起聊天。
苏景殊窝在书房缩小存在感,架不住他们司农寺平时氛围挺好,躲在书房里也能被拽过去说话。
胡宗愈给他腾出个位置,“衙门的事情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子安不用那麽劳心,偶尔也可以歇歇。”
“好的好的,来了来了。”苏景殊笑的一脸无辜,不着急不着急,他马上加入谈天说地小分队。
对不起了吕大人,下官是真的没想到能把您牵扯进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看下官如何力挽狂澜转移话题。
只要听不到相关话题,吕大人您就还是清白的。
苏景殊来司农寺三个多月和同僚们相处的非常好,前有王相公到处宣传他的能力,後有俩哥哥拜托同年照顾他这个小弟,再加上他自己人缘好讨人喜欢,想和同僚起冲突都难。
司农寺的结构不算复杂,一把手判司农寺事吕惠卿吕大人,二把手同判司农寺事他苏大人,三把手兼判司农寺事胡宗愈胡大人,再往下就是负责文书和其他具体工作的寺丞主簿等官。
在他来之前胡宗愈胡大人也是同判司农寺事,他来之後胡大人改为兼判,同判兼判听着没什麽区别,但是看现在司农寺的情况也知道胡大人是退了一步给他腾位置。
这麽安排看着很容易起矛盾,然而胡宗愈和他两个哥哥关系好的不得了,他二哥临走之前特意在这人面前说了他从小到大的黑历史,有那麽个亲哥在他们俩能有矛盾才怪。
他就说当年他爹提前带俩哥哥出蜀很值得批评,三个人从眉州边玩边走来到京城,一路上不知道结识了多少人,他们提前认识了不要紧,弄得他这个後来抵达京城的在谁面前都像小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他二哥玩到一起的人脾气都差不哪儿去,但是杠精属性发作的时候也是真的气人。
没错,这人和他二哥一样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都是新党旧党两边得罪的狠人。
苏景殊不止一次怀疑老王把他弄到司农寺当二把手是为了打压胡宗愈。
人家是榜眼出身,为官几年除了偶尔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外没有大错,不像他二哥那样生猛的连官家都不敢让他继续留在京城。
再者官场需要制衡,官家废置条例司就是防止老王权柄过大,所以司农寺中也要有个不完全支持新法的人盯着以防万一。
不完全支持新法,不是反对新法,会赞同新法的优点也会给新法挑毛病,最重要的是拉仇恨拉的委婉,不像他哥那样见了吕惠卿就横眉冷对。
官家从嘉佑二年的进士中挑来选去,选了好几天才选出这麽个合适的人。
总之都比苏家那兄弟俩合适。
苏景殊表示他很理解官家的想法,司农寺的差事确实选谁都比选他俩哥哥合适。
条例司还在的时候他们家三哥已经和吕惠卿闹的很不愉快,後来官家召集谐继致劭凭俑闹频氖焙蛩羌叶缬直宦阑萸涓爰巧希饬┤艘窃谒九┧碌辈睿媒叛咀酉胍仓勒飧鲅妹沤牢弈铡�
他第一天来司农寺报道的时候那麽紧张就是因为俩哥哥都和吕惠卿关系不好,明明是同一榜考出来的进士见面却互相看不顺眼,他这个时候到吕惠卿手底下干活百分之一千的会难为他。
虽然事实证明他这个百分之一千是错的,但是他当时真的感觉前面等着他的是个尖酸刻薄笑里藏刀还得理不饶人的顶头上司。
传言不可尽信,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承认他们吕大人有时候的确牙尖嘴利笑里藏刀,冷嘲热讽起来能把好几十岁的老干部给说到捂着心口说不出话,但是那些都是面对外人的状态,他们自己人相处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如果不隔三差五拐着弯儿骂他哥就更好了。
天底下哪儿有完美的工作呢,骂他哥他当听不见就行,反正没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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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殊刚到司农寺的时候不少人都担心胡宗愈从二把手变成三把手心里不痛快,但是胡大人一点也不恼,非但不恼,甚至还觉得官家给他们苏小弟的职位太低。
要当就当一把手,给个二把手算什麽?
吕惠卿的殿试名次有他们苏小弟高?吕惠卿在地方的政绩有他们苏小弟出彩?什麽都比不过凭什麽让他当一把手?凭他和王相公关系好?
关系好又能怎样,他们苏小弟和王相公的关系也不差。
要他说这司农寺的判寺事一位应该留给他们苏小弟,吕惠卿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家夥只配给他们苏小弟当副手。
新政要真正惠及百姓才是好政策,吕惠卿先前一直待在条例司,每天不是和这个人吵架就是和那个人辩驳,哪儿还有精力去关心地方新政到底实施的怎麽样?
派去地方查看新政实施情况的相度利害官报上来的情况他们也看到了,有不说好处只说坏处的,有不说坏处只说好处的,少数几个能好坏兼顾但是也不能尽信,想知道新政到底哪儿好哪儿坏还是得亲自去看。
吕惠卿知道推行新法的过程中可能出现哪些问题吗?他不知道,他只会凭他的猜想来推测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们苏小弟虽然资历浅,可他的的确确在登州推行了两年的新法,而且政绩斐然。
综上所述,他觉得苏小弟更适合当司农寺的一把手。
只他自己退一步腾位置算什麽,要退就让吕惠卿跟着一起退。
他们苏小弟才大心细千伶百俐,人聪明也就算了干活也勤快,换他当一把手司农寺衙门能振奋成什麽样他都不敢想。
登州州衙的氛围是什麽样他可听说过,没准儿司农寺就是下一个登州州衙。
胡大人对自己的职位高低没什麽执念,对好友弟弟的职位那是据理力争,可惜没人听他的。
资历资历资历,这世道干什麽都讲求资历,资历太浅就算有功绩也不能提拔的太快,不然就会被人嫉恨惹出事端。
道理他都懂,可他还是觉得朝中这种只要资历足够没什麽政绩也能升迁资历不够有功绩也得给前辈让步的风气不太行。
王相公如今变法的重点在财政,什麽时候才能转到吏治上来?
天下不大治者,失在于用人,用人的问题不先解决好,匆匆推行新法就是本末倒置。
要是王相公能先将矛头指向朝廷的用人政策以及官员晋升途径上他和子瞻肯定不反对,非但不反对还会扛起大旗支持王相公。
现在这样看着糟心,他还是继续闲着吧。
苏景殊到司农寺报道之前就知道里面有他哥的好友,虽然两个哥哥当官没几年,但是已经颇得他们爹好友满天下的真传。
主要是他们家二哥,三哥正经的很,不像二哥看见谁都能凑过去交朋友。
胡大人很好相处,吕大人也很好相处,只要俩人不凑到一起,司农寺就是和和美美的大家庭。
凑到一起就算了,俩人拌起嘴来和吵架没什麽区别。
苏景殊时常感觉自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身为和俩人都处得来的二把手,他每天除了干正经活还有调停工作,只领一份俸禄真是亏大了。
怎麽说呢,能玩到一起去的都是相似的人,他感觉胡宗愈和吕惠卿过不去不光是因为政见不合,还因为这家夥也想被贬出京。
年轻的时候多去几个地方转转,过个一二十年历练够了再回京城。
虽然他觉得晋升必须要有资历这个规矩很不合理,但是全然不看资历也不行,贤才和庸人能走同样的晋升渠道吗?
他还没有厉害到可以略过资历的程度,所以将他下放到地方很有必要。
苏景殊:……
说句不好听的,怎麽那麽欠收拾呢?
该忙的已经忙的差不多,衙门里没什麽要做的事情,几个人围在火炉边说话,猜测他们吕大人什麽时候能从宫里回来。
小小苏大人听的不存在的良心都要冒出来了,回书房扒拉出几个红薯开始转移话题。
同僚们,闲着没事来烤红薯呗。
胡宗愈看到他拿出来的一兜红薯眼睛都亮了,“你小子藏哪儿了?”
“藏在你们找不到的地方。”苏景殊笑着回了一句,按人头一人分一个然後扔进火炉里等待红薯飘香,“不是不让你们吃,而是这东西吃多了烧心。”
胡宗愈眼疾手快抢到一个个头大的,一边护着他的宝贝一边说,“等过两年推广开来市面上有卖的,到时你说什麽都没用。”
现在这些番邦来的东西都是稀罕物,除了这小子手里的其他都在皇庄,真真正正的有钱都买不到。
苏景殊摸摸鼻子,假装什麽都没听见。
其实他手里也不剩多少,先前留种的时候给官家和家里都送了点儿,後来他娘觉得这东西太紮眼,索性就全部送去皇庄让专业人才去侍弄,家里只留下一点尝尝味道。
这东西産量高,送去皇庄要不了几年就会推广开来,现在省着吃以後就能敞开吃,这点他们还是能拎得清的。
在登州他想吃什麽可以直接去州衙门口的菜地里摘,京城不行,家里的菜地只有一丁点大,他总不能去开封府找包大人说要改造府衙。
前些日子官家派人去陈州赈灾带了不少红薯土豆过去,京城现在总共也没剩下多少,要不是过两天就要放年假他还舍不得拿出来给大家分。
红薯果然是个转移话题的好工具,等所有的红薯都进了火炉,寺丞郏亶悠哉开口,“不知道皇庄的番薯今年一亩能有多少斤,要是能冬天种就好了,冬天种来年春夏成熟,正好把青黄不接给接住。”
苏景殊摇摇头,“不行,红薯苗怕寒,冬天种就算能出苗也会冻死。”
其实司农寺还掌管救济贫困、举办祭祀用的公田,只是那些田産都有用处不能拿来当试验田,不然就能和登州那样划一块地将目前能拿出来的种子都种下去。
大宋最优秀的农业人才要麽在民间要麽在这儿,育种不是现代才有的技术,他们天朝祖祖辈辈都在种地,关于育种的研究从来没停过。
系统出品的良种可能会让他们懵逼几年,不过不重要,看在优良形状和亩産量的份儿上再懵也能清醒过来。
种子好的出乎意料怎麽了?不能是他们大宋被上天眷顾出现了自带仙气儿的种子?
问题不大,等皇庄里种明白就开始推广。
胡宗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比起奢望冬天种番薯,不如想法子提高小麦的産量,番薯毕竟不常见,百姓肯定更乐意种小麦水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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