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花间
苏大人心情复杂,跳下马车和许久不见的狄大元帅打招呼。
狄青笑的开心,“盼了那麽多年可算把你盼过来了,你都不知道西北这边有多……”
“咳咳!”苏景殊赶紧打断他的话,後面那麽多人听着,当面说坏话太得罪人。
狄青不明所以,“怎麽了?咱们西北军的弟兄们确实都盼着你来。”
他在好几年前就和军中将士说预定了个好监军,奈何等啊等啊等,等了好几轮也没等到,这小子一直不来他没法和弟兄们交代,这次终于等到真人肯定得好好庆祝。
永兴军路经略司机宜文字,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权力一点也不小,这名头在西北可比监军响亮。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他们苏大人出息啦!
苏景殊讪讪闭嘴。
好吧,是他内心龌龊想岔了。
有狄大元帅压制那些将士,被堵在後面的京兆府官员终于有机会上前寒暄。
苏景殊跟着他们往城里走,一边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一边询问西北这边的情况。
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寒暄之後迎接的官员便带路将行李车架送去官舍,之後的接风宴被狄大元帅抢了过去,过两天苏大人正式上任他们再单独接一次风。
不管怎麽样,表面功夫得做好。
苏景殊目送将来的同僚们走远,转过身小声说道,“感觉不难相处。”
“那是你和他们不熟。”狄青嗤笑一声,带着新来的宝贝蛋回将军府,“弟兄们,让夥房开始干活,咱给苏大人来个难以忘怀的接风宴。”
“得令!”
几个副将兴冲冲去夥房,留下狄大元帅和其他人和新来的苏大人勾肩搭背。
元帅府里没有外人,现在抱怨不怕被有心人听去告状,此时不发牢骚更待何时?
“苏大人,你不知道大家多盼着你来,我们元帅天天茶不思饭不想,生怕这次没抢到让你再被派去其他地方当差。”
“是啊是啊,元帅天天念叨着让你给小将军当啓蒙先生,再不来的话小将军可怎麽办哦。”
“您都不知道我们上上任监军有多难缠,成天不是这不合规矩就是那有辱斯文,打起仗来命都顾不上谁还管他斯不斯文?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你说的那是上上上任监军,上上任监军刚到军营就因为太能逼逼赖赖被公主殿下骂跑了。”
“差不多差不多,都一样,反正之前的监军都不行。”
“就是就是,加起来都比不过咱们苏大人。”
……
“过奖过奖,也没有那麽厉害。”苏景殊搓搓胳膊,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被热情的将士们给吓的,“弟兄们辛苦了,狄将军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别夸了别夸了,他脸皮这麽厚都不敢说他能比之前的所有监军都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弟兄们别夸了,这样压力真的很大。
狄青笑眯眯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慌,淡定。只要你别刻意针对,在弟兄们心中就都比之前的监军强。”
苏景殊:!!!
“西北军的处境已经这麽艰难了吗?”
狄大元帅耸耸肩,“这两年有公主撑腰已经好多了,以前是什麽情况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
文治武功都是功绩,西北这边没太平过,百姓要承担的徭役赋税比中原重很多,一旦开始打仗连军费也要分出一部分让百姓承担,所以这边的百姓和官府的关系极其僵硬。
文官想在民政上作出成绩难于上青天,比起安抚怨气冲天的百姓,反而是军功方面更能指望。
地方州府的兵马都监大多是知州、通判、知县兼任,军中打仗重阵图,武将统兵作战必须带着阵图靠布阵来作战,而阵图都掌握在领军的文臣手里,没有阵图的话就算打胜仗也可能会被文臣找理由治罪。
边军就是这样,带兵打仗是武将的活儿,指挥战事是文臣的事儿,打了胜仗是那些文臣指挥有方,打了败仗是武将自作主张。
文臣在打压武将的时候格外团结,很多时候武将都是有苦说不出。
一说打起仗就是武将不听指挥,有多少是真的不听指挥?又有多少是文臣指挥失当推卸责任?
苏景殊叹了口气开始背书,“子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狄青撇撇嘴,“要是所有领兵的文臣都明白这个道理,西北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个的连《孙子兵法》都读不明白就觉得自个儿有太祖皇帝的能耐,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信心。”
《孙子兵法》上写的明明白白,将领有才能而国君不加干预者能取胜,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敌人又不会按照阵图来进攻,他们拿着阵图去防备有个屁用?
苏景殊:……
这话他真没法反驳。
太祖皇帝是武将出身,後来当了皇帝也依旧在皇宫里指挥前线作战,不过太祖皇帝虽然指挥作战但是给前线将领留了足够的自由和权力,就算将在外不听指挥,只要打了胜仗也不怎麽追究。
就是吧,後来继位的太宗皇帝没啥真本事还偏偏觉得自己是个不世出的领兵天才。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瞎指挥,本朝太宗皇帝那指挥水平……
算了,不说了,他怕说了之後大半夜的有鬼找上门。
第220章
*
苏景殊喝口热茶压压惊,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太祖皇帝在位时虽然防备武将但是没有防备到现在这种地步,那时候只是崇文,“崇文”和“崇文抑武”还是不一样的,士大夫阶层能傲慢到如今这个地步太宗皇帝功不可没。
毕竟不是哪个皇帝都能在大庭广兄滤党觥巴庥遣还呤拢钥稍し溃晃┘樾拔拮矗粑诨迹羁删逡病闭庵只啊�
外患只是边事,边事都能防备,只有武将造反最可怕。
听听听听,这是皇帝该说的话吗?
外患要是那麽不重要,他高梁河车神的称号哪儿来的?
太宗皇帝两次北伐失败,之後便有军中将领试图拥立太祖皇帝之子为帝,不过这事儿後来没成,还让太宗皇帝更加忌惮武将,之後再选武将首选就是要听话,能不能打仗反而不重要。
从那之後,大宋的武将晋升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只要老实听话就算不会打仗也能升官,要是有勇有谋却不听指挥反而很难升官。
怎麽能让前线的武将老实听话呢?找个工具遥控指挥。
这个工具就是阵图。
雍熙四年,自认为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召集手下能人弄了个《平戎万全阵图》,从此确定了大宋“图阵形,规庙胜,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贵臣督视”的行军原则,且不允许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个阵图是这麽回事,按图打仗需士兵十四万,十四万士兵分前锋、殿後、中军、左翼、右翼五个大阵,中军有步兵十一万及若干战车,其余四阵以骑兵为主,按照画图的人的想法,此阵一出气势恢宏,定能把敌军吓得不战而逃。
实际上呢?漏洞百出。
谁家打仗动不动就十多万兵?谁家十多万兵里有十万多都是步兵?靠这个阵图别说打仗了,连防守都没法防。
大宋周边的敌人多是游牧民族,步兵对阵人家来去如风的骑兵胜算本就不大,有了阵图後就是士兵站在那儿任敌方的骑兵收割人头,能打胜仗才怪。
当时就有大臣建议别这麽干,战场上的局势变幻莫测,就和生病不会按照医书来生一样,打仗肯定也不会按照阵图来打,术业有专攻,带兵作战还得靠将帅,不是所有文人都擅长兵法。
没打过仗的人画出来的阵图真的靠谱吗?前线的将领真的会按照阵图来打仗吗?
纸上谈兵那麽有名,官家不能明知前面是大坑还非要往里跳。
奈何太宗皇帝不听,不光不听,还非要把他的阵图文化发扬光大。
之後的皇帝不懂兵法怎麽办?好办,皇帝不懂朝中文臣懂就行。
他们大宋人才济济,朝中那麽多文人不是摆设,要打仗的时候让文官制定好阵图呈给皇帝,皇帝确定无误後下发到前线武将手里就万事大吉了。
吉不吉不知道,反正武将的噩梦时代自此降临。
真宗皇帝在这方面完美的继承了太宗皇帝,继位之後隔三差五就给武将赐阵图,对军队的控制欲比他爹太宗皇帝还严重,结果就是前线死守阵图屡战屡败。
到仁宗皇帝继位虽然没像前面两位控制欲那麽强,但是也没好哪儿去。
他本人不爱画阵图,可他爱搜罗阵图,朝堂民间只要有阵图他就要,至于那些阵图有没有用没人在乎。
于是到武将这边,按照阵图打仗打输了好歹有个说辞,不按阵图打仗万一输了所有的责任都得他们自己扛,如此一来敢根据战场局势来指挥作战的将领越来越少,朝中武将中没有主见的越越来越多。
不是他们没有主见,而是不敢有主见。
幸好当今官家在战事这方面不像之前几任皇帝那样唯重阵图,只是朝廷大兴阵图已有近百年,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把这股子歪风邪气给清除掉。
接风宴还没开始,狄大元帅和旁边的副将亲兵们大倒苦水,真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说出来的话他们说三年都说不完。
苏景殊也看出来了,他根本不用接话,坐在席位上当个合格倾听者就行。
话题的转换迅疾如风,一群人骂完拖後腿的文臣又开始说最近秦凤路和青唐吐蕃的局势。
近几十年来大宋都是联合吐蕃来制衡西夏,不过国与国之间的博弈没有定数,番邦叛降不定,偶尔也会变成联合西夏来制衡吐蕃。
西夏那边内斗严重,青唐吐蕃也没好哪儿去。
自从那边的大首领唃厮啰去世,其子董毡继位,原本听从唃厮啰号令的那些部族立刻开始蹦跶。
西夏李谅祚活着的时候推行汉化,不管是境内的汉人还是叛逃出大宋的汉人他都照用不误,那个叫景询的家夥建议先攻灭青唐吐蕃然後以青唐吐蕃为根据地多路出兵攻取陇右,之後青唐吐蕃不少小部落都被他以怀柔政策招揽了过去。
不过李谅祚死了之後情况就变了,他那婆娘梁氏着实是个狠人,为了稳住朝堂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生的不是时候,手段再狠也只能给他们当军功。
说话间厨房已经将饭菜准备好,桌上摆好颇具西北特色的烤全羊,很难说几个副将流口水究竟是因为功劳还是因为烤全羊。
狄青熟练的唰唰唰片肉,片好之後将盘子送到可能连刀都没拿过的柔弱文臣手中,“别听他们胡说,党项那边一个个贪心的恨不得把大宋都吞进肚子里,没那麽容易招抚。”
朝廷招抚番邦的策略进行了几十年,真要那麽容易还能等到现在?
狄青说完桌上的配菜要怎麽吃,然後继续说道,“青唐吐蕃那边能招抚的也不多,接下来还是得靠打。”
招抚的功劳算什麽,灭国才是真正可以青史留名的大功劳。
苏景殊:……
老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狄大元帅用实力证明老话说的对。
小小苏大人拿起筷子,招抚番邦平定西夏什麽的以後再说,他初来乍到什麽都不清楚,好歹让他弄明白西北这边到底是什麽情况。
特色美食得到当地来吃,京城也有烤全羊,但是风味和西北这边还是不太一样。
王韶到秦凤路後能那麽快上手是因为他之前在西北待过好几年,还有个亦师亦友的能臣蔡挺在旁边指导,他以前没来过西北,对西北边境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没有本事和王子纯比。
想招抚番邦的悠着点儿,想灭掉西夏的也悠着点儿,永兴军路和秦凤路都是边境不假,但也不能什麽事情都放一起比较。
不慌,军功会有的,奖赏也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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