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脆酪酪薯
“是什么样的病?”
卷毛男子说,他长得和二色君一点都不一样,但是声音和电话里差不多。
“是比较少见的、而且严重过头了的情感缺失症,”医师毫无保留地说,“在这之前,你弟弟有经历过让他很受打击的事吗?或者说,他以前有表现过抑郁的倾向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嗯。”
…………
对于那段与自己有关的对话,二色毫无兴趣。他走出门,看见的是坐在了椅子上,捂住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诸伏景光。
这使他有些诧异。
棕发的年轻人放轻了脚步,看着从他面前悄无声息地走过了。被静音的手机只是亮起屏幕,显示某个男人发来的接送短信——直到二色走到了楼梯口,诸伏景光也毫无觉察。
因为他真的睡着了。
“景旦那?”片刻后,有人推了推他,是从里面取完诊断书的松田,“要睡也别在睡啊?会着凉的?”
“……抱歉。”
诸伏景光揉了揉眼:“是到我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睡着没做那个难过的梦,是因为睡的时间太短了?
第75章 我就坐在你面前 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织田作之助对于他出现在心理诊所这件事没什么大反应。
“随便去个地方就行。”
二色道。他习惯性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系上安全带后看向了前方,织田点了点头,方向盘打个转, 这辆车就踏上了环游东京之路——准确来说, 车往郊区的废弃工厂那开去了。
“有个好消息,”二色继续说,“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
“我查到的东西, 你听了估计不高兴。”
这句话是真的, 如果他将真相向织田作之助和盘托出, 结局必然以不愉快收尾;但他也没打算说一半留一半,也没想要对这家伙撒谎,看在织田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份上,二色对他保持了坦诚。
“……那好消息呢?”
织田作之助又问了,他有种莫名的、二色说他会不高兴这件事会发生的预感, 杀手不介意以最坏的想法来解读这句话, 包括但不限于二色是自己的孩子、申董事希望他们两个反目成仇等轻小说常见狗血套路。
“我从那个人口中听见了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
那个棕发的青少年从手边摸到了上午织田喝完的矿泉水瓶, 握在手里,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他自己其实不相信这个办法,然而这个世界都有鬼魂了, 有点特殊能力大概也正常——
“是要敲我后脑勺吗?”织田作之助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吐槽, “现在还在驾驶, 等会再敲吧。”
“要是出车祸了, 我就赶不回去喂狗了。”
这个成熟男人补充了这么一句。
从刚遇见就知道,这家伙把狗看得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 可以吃不上咖喱,但是不能忘记给他的小狗们喂饭添水;就算是轻小说那边的编辑过来催稿,他也允许小狗“日——”地一声咬碎他写完的轻小说手稿或者键盘,然后自己任劳任怨地再写一遍。
……其实后面那个是躲避催稿的手段吧?
总而言之,织田作之助对自己养的狗孩子们,已经在意到了一种不得了的程度。
二色甚至觉得,要是有人敢动这家伙的小狗孩子,这人完全会抄起自己那两把枪把对方团灭——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好像这真的发生过,在那个「●●大碎片」里确实有展示过。
车在废弃工厂的某个隐蔽角落停下了。
织田作之助停车、摇下车窗,车子熄火后,也没有要解开安全带的意思。这个男人转过头来看二色:
“如果我想起来,会有别的东西被忘掉吗?”
“不知道。”
男人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在二色的痣上停留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要是我真的忘了什么,你记得提醒我一下,我还要赶回去喂狗——嗯,月底还要把稿子交给编辑。”
“……”
如果不是人设不允许,或许二色真的会吐槽。
“还有安吾,”织田想了想,又说,“他之前说要和我谈谈,我还没回复他。”
二色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确认织田作之助没有要说了,这才举起了矿泉水瓶。这个冷酷的棕毛男举矿泉水瓶像是举一把刀,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要打一下,而像是要杀人。
“我要打了。”
他通知一下织田。织田点了点头,主动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来,语气平淡,像是自己孩子要在他脑袋上作福作威一样无动于衷:
“打吧。”
这个场面好像在第一章 的时候也出现过。我们的主人公如此想,他下手倒没很重,毕竟敲一下的意思并不是把人敲出脑震荡。空瓶子砸在织田作之助脑袋上,发出“嘭——”的声音。
这个红发男人的眼神涣散起来。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这个男人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了二色,那副模样和当时的松田阵平一样。
二色迟疑片刻,开口道:“想起来了吗?”
“……”
当他说完话后,织田的眼睛才变得清明起来,就好像终于理清楚了记忆一样。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让二色意想不到的一个称呼。如果在上辈子,这个称呼他大概会欣然接受,但是现在——
“申老师……?”
二色没回应这个称呼,反而装作了毫不知情的样子,反问了:
“那是谁?”
“……抱歉,”织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居然会把两个除了嘴角的痣以及眼睛颜色外都不相同的人混为一谈,“我刚刚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二色又问,他没再看织田作之助,反而看着从路口那跑过的猫咪。手指敲了两下车窗按键,没发出什么响动。
“你是申司。”织田作之助说,他说出了一个二色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以前是我要保护的对象和顶头上司的儿子,现在是我的朋友、兼老板。”
“我以为你只把我当下一任东家呢。”
二色脸上没表现出奇怪的表情。可能是地区不一样吧,一般他认识的人不会想和顶头上司当朋友的,难道说把织田当管家使唤时,自己会给他很好相处的错觉吗?
“你是朋友。”
织田道,他早就把二色归进了这个范围里,虽然准确来说,他是把二色当成自己的半个孩子看待的。
只是。
男人深吸了口气,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二色打断了:
“还有件事。”
“什么事?”
“关于你当年进医院的事,”二色翻看自己的手机,找到了当时诸伏高明发来的警察照片,“那个好心救助过你的伊达警官目前正在神奈川当值,如果你有想知道的,现在也可以开车过去问问。”
“好。”
织田点了点头。
感谢警察这件事,改日再做也是一样,现在的织田作之助其实更在意一件事——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太重要,甚至比世界上所有的事都重要许多。
“我有个问题,”织田道,因为想到某件事,他的语气冷了下来,那是二色第一次看见他生气的样子,有种平时打盹的狮子终于被惹恼了的感觉,“你最近有用得着Mimic的地方吗?”
“你要做什么?”
“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男人轻声道,他的眼神并不是那么说的。
从刚才,二色就感觉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心里有一股怒火。毕竟是杀子之仇,就算是织田说自己要去把那个灰幽灵再杀一遍,身为上司的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最近没有,但是你要动他们,得先过申汉善那关。”不在乎下属性命的上司道,“而且你不喂狗了吗?”
“……”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阵。
“我喂完狗再去。”这个男人最终败下阵来,但他感觉二色的反应有些过于冷淡了,在他记忆里,二色一直是个待在友爱家庭中的孩子,就算和申董事像,也不至于到对人命无动于衷的地步,因此,他转头看向二色,犹豫了一下,问,“……你不介意我杀了他吗?”
“我不介意。”
二色说着,他不为所动看着手机的样子冷酷至极。对他而言,灰幽灵是一个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
发现织田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自己时,二色抬头了,他用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睛看过去,声音平静得有点可怕,比起陈述,更像是一个警告:
“你注意分寸就好。”
织田点了点头,他启动了汽车,打算将二色送回松田家。
…………
“轻小说里的主角一定不能杀人吗?”
某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织田听见了那位助理询问着申老师这样的问题:“……老师每部轻小说的主角基本都是正义的那方,这种情况下不杀人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一次的轻小说主角不是杀手吗?如果是杀手,那不杀人、是不可能的吧?”
“尤其是这里。”
里面穿出了翻纸页的声音,“……这一段,主角恢复了记忆,发现自己的养父其实是杀死自己家人的罪魁祸首……按照惯常设置,应该是主角破戒、杀死了这位大反派吧,一般来说不都是这样吗?”
“这个?”
老师发出了苦恼的声音,就算不进去,也能猜到那个因为助理日语说太急而听不懂的男人揉乱了那头柔顺的长发,用本就不流利的日语编出一个回答来:
“……对方是敌人,这个、是没错。但是呢,宏君——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仇恨,和生命是不等值的。”
“就算是杀死自己的仇人,那些生命,也是回不来的,”申老师说,他是非常有道德底线的人,比起轻小说,其实更适合写小说,“而且我没办法决定一件事。”
“什么事?”
“让主角按我的想法来行动。”申老师说,“我总觉得、他们是活的。”
织田作之助在那时还无法理解那个青年的想法,他只是在门外,听完了这段对话,这才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