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星孤月
沈明烛茫然地[啊]了一声,不太能理解。
他着实有点拿他周围这些哭得惨绝人寰的人没有办法,[小五,我想离开这个小世界了,你能带我走吗?]
这下轮到系统[啊]了一声,它这才注意到宿主这具身体生机将要断绝。
小系统出离愤怒了:[宿主,哪个王八羔子欺负你?]
眼看系统一副要把人咬死的凶狠模样,沈明烛忙安抚它:[不是,没有人,是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才不会故意寻死呢,只不过是认定自己死不了而已。
宿主总是让统心疼,系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只是看着宿主这幅消瘦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的芯片像是泡在了柠檬水里,酸涩中泛着疼。
[宿主,我带你走。]
“殿下!”萧予辞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这让他抑制不住叫出声,眼睛一寸不眨地盯着沈明烛。
恳求从瞳孔中弥散出来,蔓延成衣襟上一汪水渍。
是在求什么?是在求谁?
他也不知道。
他想要沈明烛活着。
漫天神佛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他甘愿用这一身血肉献祭,只求他们救救沈明烛。
……救救他的殿下。
沈明烛朝他笑了笑,似乎有几分无奈,“别难过啊,大齐有你们足够了。”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沈明烛力挽狂澜。
他又看向沈永和,一双眼亮如星辰,“陛下,你会成为很好的皇帝的。”
这宛如托孤与诀别的话语让在场的人一阵心慌,
贺时序虚虚握着他的手腕,一声接一声地喊他:“殿下,殿下,你别睡,你再坚持一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治好你,我一定能,殿下……”
屋外的风雪骤然变大,寒风呼啸,似有鬼悲鸣。
屋内一声惊叫穿破云霄,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两相呼应,便成就了一场最遥遥无期的相聚。
*
沈明烛的死没在朝野中引起动乱,他安排得充分,手书先于他的死息传到江南、传到于阗,传到那些视他如神明的追随者手上。
那些人不知真相,只听沈明烛的话,把这当成世事无常。
只是到底难以释怀。
天下皆白,举城缟素。
沈永和还没来得及下令,消息刚传出,长安城的百姓已经自发地将为过年准备的彩缎都收了起来。
不要小看百姓,沈明烛为他们做了多少事,他们其实都有目共睹、心知肚明。
又半月,除夕。
沈明烛还在北境时就心心念念回长安过年,可真到过年时,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沈明烛。
这天一大早下了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不见半点明媚色彩。
莫说与往年比热闹,大街上连行人都寥寥,听不见多少人声,全然没有过年的氛围。
入夜,燕驰野抱了一箱爆竹和焰火,跑到了长安城高高的城墙上点燃。
“噼里啪啦”声响起,天空骤然被点缀得斑斓。
这动静不小,百姓们气势汹汹走出房门,有人还顺手拿了一把砍刀。
殿下才走多久,哪个王八羔子还有心情过年?
出门一看,哦,燕小将军,论关系,殿下得叫他一声表兄。
百姓们:“……”
百姓们迟疑了。
他们推举了一位长者,期期艾艾地同燕驰野交涉:“小将军,你这……那什么,不太好吧?”
燕驰野摆了摆手,“明烛早就想看焰火了,他之前就总念叨着过年。”
他声音低了下来:“趁他还没走远,让他多看看吧。”
老者怔了怔,因这低到几不可闻的一句话,险些再度落下泪来。
他默了半晌,朝燕驰野鞠了一躬,而后拄着拐杖转身下了城墙。
底下的人正困惑怎么才说两句就离开,就见长者老态龙钟,但几步后忽而就带出几分气势,越走越显得年轻。
长者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儿郎们。”
他说得郑重其事,底下的百姓不自觉也屏息凝神。
长者大声喊:“都回家,把家里最好看的灯拿出来,再把焰火爆竹点燃,我们……送殿下一程。”
百姓们齐齐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泪水已先一步流下。
他们用了抹了一把泪水斑驳的脸,也大声回应:“是。”
本就临近过年,又是打了胜战的大喜日子,家家户户都不缺为过年准备的炮竹,现在全都搬了出来。
那卖焰火爆竹的商人也打开了铺子,不卖,谁需要都可以直接取用。
天空布满密密麻麻的璀璨焰火,一时间长安城亮如白昼。
少年载誉满身,一朝归去,怎能如此寂然无声?
隆泰四年,这是历史上最奇怪的一个新年。
沿街张灯结彩,天上焰火不绝,放眼望去斑斓夺目,可偏偏人人都穿着素色白衣,像是世间一抹雪。
爆竹声连绵响了一夜,哭声也在长安的每一座屋顶上飘了一宿。
萧府的书房外,小厮也看到了天空中绽放开的烟火,他皱了皱眉,问其他下人:“外面是什么情况?”
下人出去打听,回来道:“是在给殿下送行。”
他顿了顿,“外面都在说,殿下年岁也不大,应该会喜欢这些。”
小厮愣了片刻,沉沉叹了口气。
他在书房门口放了一个食盒,食盒里装了一碗饺子,到底没有打扰萧予辞。
大人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但他应该只想一个人待着。
倘若有人进到书房,便会发现满地凌乱铺满了一层写满字的纸张,显得有些惊悚。更何况萧予辞一向对文墨书卷极为爱护,本就离奇的画面更多了几分违和。
全是萧予辞为沈明烛写的祭文。
沈明烛死后,他如行尸走肉一般处理了一应丧仪,遵循那人的遗愿,一切从简,守灵的时间也从三十天缩减成了十天。
不能再少了,再少也太委屈殿下了。
浑浑噩噩过了十天,皇宫里的守灵期结束,他却没有放过自己,一回来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也就快饿死的时候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两口东西。
“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他写着写着,听到屋外传来一片喧嚣,在那么多的叫喊声、爆竹声里,他却第一时间听到了哭声。
萧予辞忽然哽咽,他捂着脸泣不成声,任由自己无力地跪坐在地。
“殿下,殿下,”他喃喃道:“此生多坎坷,盼望殿下来世顺遂……来世,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沈明烛此生持剑可引天上月,执棋亦胜天半子,活得灿烂夺目,是这世间最浓墨重彩的春意盎然。
可在他如此斐然精彩的短暂人生中,唯独不曾有过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第38章
嘉祐二十八年春, 沈永和登基满一年。
年轻的皇帝摆脱了父辈余威的影响,开始在朝堂上有了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这年他刚满二十,改年号为“隆泰”, 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幼时有先帝护着,手把手教他帝王之道。
大了一点有了位历经两朝的文人楷模为师,老师对他也好,几多关怀, 尽心教导,因着老师的声望与态度, 他在朝中慢慢也有了一批支持者。
等到真正开始夺嫡之后,他又遇到了可以一生并肩而行的挚友。
挚友曾是皇兄的人, 可皇兄实在愚蠢, 连这等人物都不加珍惜。
心腹劝他好歹对萧予辞多几分警惕,他笑骂心腹过于小心,萧予辞天生就该是他的人, 不过暂时误入歧途而已。
后来一切都如他所想, 他封了他的挚友为丞相, 他们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将从前的政治设想全都变为现实,看着大齐逐渐有了盛世的气象。
然而好景不长,七月,淮平三省涝灾,八月,辽西旱,九月平南蝗虫过境, 年收成大减,十二月关中大雪,冻饿至死者不计其数。
沈永和满身骄傲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开始手忙脚乱赈灾,幸好还有一群贤臣良将相辅,才算是磕磕绊绊撑了下来。
因这天灾频发,民怨四起,朝野四处也有了说当今陛下无德的言论。
为了稳定社稷,沈永和开始频繁出巡,以皇室的威望与他身体力行的操劳来稳定人心。
隆泰三年,春三月。
他自年后出巡,一月时间脚步踏遍襄、顺二州七城,亲自下田参与春耕,惩处贪官污吏一十九人,终于决定返程。
眼见长安城近在咫尺,一阵茫茫妖雾袭来,沈永和君臣一行顷刻换了地方。
“这是何地?”沈永和发觉自己来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大殿之中,那大殿摆了密密麻麻的桌椅,材质看上去普通,不如他的宫殿奢华,然而尽是他闻所未闻的新奇东西。
因着前方有个三尺讲台,他勉强猜出这大概是类似学堂一样的地方。
然而那不用点火也异常明亮的灯,讲台上方奇怪的幕布,还有坐在椅子上装扮怪异的人。
……这是哪?
观这些人一个个衣裳整洁、眼神明亮,一看便知生活富足不愁吃穿,他又是乘雾突然来此,莫非这里是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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