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丙去
原一想了想,又指向自己问道:“你看见我的身体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吗?比如疯狂之类的。”
难道邪神的“不可直视”属性对神明没用?
出乎意料的,弥忒狄托回答道:“我看不见你,你来自未来,很奇怪,有股神秘的力量阻挡了我的视线,如果想要看清楚……”
祂顿了顿,才说道:“我只能看见这个时间上你的模样。”
“这个‘看’是无视了空间距离的吗?”
“是。”弥忒狄托颔首。
也就是说弥忒狄托现在看,看到是还没穿越的自己?
原一很好奇此刻的自己在做什么,但令人遗憾的是这趟神奇的旅行已经余额不足。
与自己处于同一时间的弥忒狄托察觉到他进入命运之河,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那你看吧,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现在的我估计还在苦恼高考吧。”原一耸耸肩,他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解开疑惑,比如命运之神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恶意,比如盲到底是谁,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于是干脆的断开了与眷属的连接,从这个神奇的地方离开了。
在原一走后,弥忒狄托抬起了头,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琉璃似的眼睛在命运之河中睁开了眼。
五彩缤纷的眼珠注视着过去的自己,透着此刻的弥忒狄托不懂的悲哀。
隔着时间,未来的弥忒狄托只来得及给祂留下两个字:“不要……”
祂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就被命运之河驱逐出去了。
任何来自未来试图影响过去的力量都将被命运之河驱逐出去,这也是弥忒狄托疑惑原一在留下污染源后为什么还没被驱逐出去。
不要什么?
弥忒狄托蹙起眉头,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最后祂还是决定先把红湖泊的事情解决再说。
既然污染源来自未来无法清除,那如果将此刻的污染源消灭,是不是能影响到未来的污染源呢?
弥忒狄走到红色湖泊旁边,祂托弯下腰,双手捧起一汪红水。
湖水打湿了祂的脚腕,祂毫不在意,已经做好了在找到这条时间线上的污染源,然后着手消灭的打算了。
你究竟是谁?命运之河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弥忒狄托催动神力,“看”向了此刻的污染源——
如山峦般庞大的身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祂目不能视,却长着无数畸形的眼睛;祂不会发声,却有着最美丽的嘴巴;祂无法被填满,饥饿是自诞生起就困扰祂的沟壑,那沟壑遍布全身,充斥在每一个细胞之中,所以祂只能不断的在宇宙中挪动,将路过的一切星球乃至微粒吞入腹中。
那一刻,未来的自己尚未说完的警告终于在此刻清晰起来。
【祂是一切恐怖的集合,所有污染的源头,绝对的禁忌。
不要试图去窥伺,不要试图去理解,不要试图去感受。
祂即所有。】
恐怖的信息量涌入脑海,让弥忒狄托发出一声惨叫,脑袋犹如有千钧巨锤砸下,祂捂着被灼痛的双眼,狼狈的跪在红湖边缘,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俊美的脸因为疼痛而剧烈扭曲,自诞生以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的神明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长发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成暗金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弥忒狄托惊恐地发现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东西也已经污染了自己!祂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活生生撕扯成两半,一半在因为恐惧而愤怒,另一半却在——
疯狂的赞美。
【不!这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啊!】
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就好像身上的器官突然活了过来,长出了嘴巴鼻子耳朵眼睛,向你表明自己的意见。
【这不就是我们追求的未来,无法被看见的未来吗!】
弥忒狄托捂着刺痛的双眼,怒喝道:“闭嘴!”
然而那声音还在祂脑海中尖叫,发出无法被理解的呓语。
【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为什么你无法理解这么伟大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
【还给我!把身体还给我!】
【我要去到祂的身边去】
那声音徒然一静,然后用一种令弥忒狄托毛骨悚然的甜蜜语气说道:【与祂融为一体。】
【这是我的命运,唯一的命运】它痴痴道。
“不可能!”弥忒狄托毫不犹豫的拒绝,祂喘着气惊疑不定,还没从这份异变中回过神,但祂知道绝不能让脑袋里那个声音去见那个污染源。
“我绝不会让你去见他的。”
这个回答激怒了另一个自己,它开始歇斯底里的开始发疯,甚至不惜伤害弥忒狄托自己。
【让我出去!】
它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骤然失去控制的半边身体让弥忒狄托跌坐在红湖里,四周都是血一般鲜红的湖水,犹如命运无声的预兆。
嫉妒、愤怒、恐惧……
无数负面情绪涌上心头,弥忒狄托被它歇斯底里的尖叫弄得头疼,加上眼睛持续的刺痛,祂闭上眼,试图将身上的污染剥离出去。
正因为如此,弥忒狄托并没有看见自己在湖泊倒的倒影开始重叠,甚至恍惚间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弥忒狄托试图忘记刚刚看见的那一幕,但对污染源的惊鸿一瞥却像牢牢刻印在祂脑海中,它们顽固的占据了记忆的一部分,哪怕对污染源的模样已经开始变淡变得朦胧,但自那一瞥而来的污染却从未断绝。
【你还在拒绝祂】
弥忒狄听见脑海中另一个声音语气安静下来,语气又是一变,变得充满了怜悯:【你真可悲】
【所以……】
湖中紧闭双眼的倒影猛地睁开眼,露出那失去焦距的双眼。
【我当代替你,奔赴祂身边!】
可如果实在无法离开这具囚笼,那又该怎么办呢?
它的思维停顿了一瞬,然后愉悦的做出了决定。
【杀了你,我就能突破这座牢笼了】
它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弥忒狄托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它决心杀死弥忒狄托后,它作为弥忒狄托的一部分也活不下去。
但理智对它来说,是疯狂的反义词。
而疯狂,是孕育它着床诞生的母亲。
它怎么会拒绝“母亲”,拒绝吾主赐予的这次生命呢?
弥忒狄托察觉出它想做什么,祂意识到不能用常理去防备它,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祂一咬牙,活生生将自己的灵魂撕裂成两半,并随手抓过一个人类,将它塞进人类身体里封印起来。
灵魂被撕裂的巨大疼痛让祂眼前发黑,被撕去的那部分灵魂更是奄奄一息。
祂趁着被撕下的另一半灵魂还没反应过来,对它许下神言。
“你是我的信徒。”
“你拥有与我一样的能力,此为你是我信徒的证明。”
“你奉我的命令远离,在杀死污染源之前绝不回去。”
“你的名字……叫盲。”
直到此刻,弥忒狄托才终于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何悲伤,但一切都太迟了,现在的祂甚至不能让盲留在西幻侧,这里的力量会触动盲的封印让他记起一切。
祂错了。
污染源没有任何改变过去的能力。
真正制造出怪物的。
是祂自己。
是祂自大的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命运之河,可以解决这次突然出现的湖泊,才会让祂毫无防备的去挑衅另一个更为强大的神明。
命运注定流经的湖泊,终究以它的主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迎来了它的必然。
…………
盲的一切在他与原一建立联系后,原一就全然知晓了。
其中就包括盲其实是弥忒狄托分裂出来的一半灵魂,还有他是怎么在被弥忒狄托慢慢控制“净化”后再次陷入疯狂的。
原一确定自己没有在陌生人面前露过真身,那被真身污染的盲就只能是动用能力时看到了未来露出真身的自己。
在帐篷中一闪而过的被注视感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那是盲在过去看到了自己。
但因为不是直面自己,所以当时的盲还没有暴露出疯狂。
但根植于灵魂深处的疯狂不会因为没有暴露而不存在。
盲本就是弥忒狄托一半的灵魂,他的能力和弥忒狄托一样,但弥忒狄托故意封印了盲的力量,扭曲了盲的意识。
在盲的记忆里,他就是一个出生普通村庄,却被命运之神看上,好运成为祂信徒并得到注视的人类。
为了承受神明的恩赐,他失去了自己的眼睛,更改了名字,远离了家乡来到这片星域。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凭借坚定的信仰,他做到了弥忒狄托吩咐给他的所有事情。
比如从零扶持一个星盗团,弥忒狄托却不会给予半点帮助。
弥忒狄托每一次下令都在盼望星盗能弄死盲,但盲拥有祂一半的灵魂,再怎么被封印力量,神明的力量也还是太强大了。
更何况,这个被剥离的灵魂还带走了弥忒狄托“预言”的能力。
每当遇到关乎人生走向的大事时,盲都会有所感应,虽然进不去命运之河,但也能通过“预言”看见未来,这一次也一样。
盲感应到决定命运走向的分叉口,所以他进行了预言,也因此看见了原一的真身,知道了斯莱死后会被肉虫占据身体,而肉虫可以带来“彩虹”,带来巨大的利益。
所以他将看见的未来告诉了星穹盗团的老大,让他带走斯莱的尸体,并提前着手研究眷属。
但这次的预言却撬动了弥忒狄托设下的封印。
盲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次预言后,他变得十分焦虑,经常来来回回的踱步试图寻找什么,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他会无端愤怒或者惶恐,像个失恋的人垂头丧气,有时又会陷入无端端幻想,痴痴地望着某个方向;甚至连每天必须做的祈祷都变得无比抗拒,他注视着命运之神的雕像,内心涌现的不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厌恶。
这些症状每天都在加重,直到那一天,他走进了研究肉虫的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