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第23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古穿今 历史衍生 系统 直播 无C P向

这不纯粹是胡说吗?儒生们还要不要脸了?

哪怕出于义愤,他也不能不为王某辩解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所说的句句都是亲眼所见的事情,伏祈陛下明鉴。”

陛下:“…………嗯。”

真是奇怪,面对儒生群起围攻幸臣的局面,皇帝居然并不诧异,亦不愤怒,态度相当之冷淡。他仰头望向殿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慢慢开口:

“既然知道人言不可尽信,你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好好学本事要紧。”

“是。”

“还有,那几位方士各自都有自己的差事,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紧跟着他们。有的事情,不要操心太多——记住朕的这句话。”

“这些儒生疯了吧?!”

王某——刘某火冒三丈,将一大叠纸狠狠摔在了石桌上。

自从皇帝大手笔给重臣赏赐纸张后,朝堂上的市场一下子就全部打开了——皇帝的暗示如此明显,再顽固不化抱着竹简不放,那简直已经有对抗皇权的嫌疑;所以春风起而百草伏,淤塞的需求瞬间暴涨,各处衙门纷至沓来,将造纸作坊的产量瓜分一空,不得不紧急扩张生产规模;就连儒生——就连因为方士的缘故而对新发明大有芥蒂的儒生,居然也放下面子、转换态度,开始鼓吹纸张的好处了。

可惜,还没等方士矜矜自得于新技术之于保守派的伟大胜利,他们就从漫天飞舞的传单里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儒生们为什么会转变态度追捧纸张?因为用纸张喷奸佞更加方便啊!

竹简太过笨重,丝绸太过昂贵,还有什么能比纸质传单更适合扩散谣言、传播舆论?方士们可能很聪明,但能混到长安圈子里的儒生也绝对不傻。人家当年斗黄老、战申韩,什么样刻薄尖酸的手段没有用过?如今时殊世异,儒生们战意重燃,当然也能迅速发现白纸的巨大潜力,反应绝不稍弱于人。

作法自毙,搬石砸脚,谄媚无耻的奸佞,终究还是被正人君子们摆了一道。

当然,摆一道归摆一包,反正负责舆论战线的不是刘彻,本来也不必管这些口水往来的争端;但令他最奇怪、最匪夷所思的是——儒生们精心炮制的谣言,居然有七八成都是往自己头上招呼的!

不是,你们有病吧?!

写奏章喷董仲舒的是穆祺,写青词舔皇帝的也是穆祺,什么“御四海而哀苍生,心为之伤”著名爆典,亦有穆祺一手提供;他本人算来算去,也不过是帮穆姓方士改了改文字誊抄奏章而已,为什么这样纯属无辜的胁从,却要被这群神经儒生强力集火啊?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群废物该喷那姓穆的呀!

被造谣传谣已经足够不爽,这种明白无误的双标更让人破防。刘先生今天恰好有空回自家的商肆办事,结果却从边边角角找出了几十张被人特意塞来的传单,上面都是诽谤方士、诽谤方术、更加诽谤王某人的童谣,刘先生一一读罢,当然再也忍耐不住:

“反了!!”

他刷一声将纸张撕成两半,狂怒犹自难以消散。卫青霍去病跟着君主回商肆取化装用品,此时都是屏息凝神,绝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可惜,君主却不愿意放过安静如鸡的他们。刘彻阴测测问道:

“传单都已经拍到脸上了,那姓穆的呢?他就没有一点反应?”

就算这波攻势有七成是落到他头上了(再说一遍,这些儒生是真有病!),不还有起码三成是落到穆祺头上吗?怎么,沙滩一趟三年半,今天浪打我翻身;乌龟当久了学会腚力了呗?

长平侯不能不回答了:“三日之前,臣随穆先生回商肆取印刷术的资料,同样也遇到了几个来塞传单的幼童。”

“他怎么料理的?”

“随行的车夫把人扣了下来,但这些孩子颠三倒四、含含糊糊,怎么也说不出幕后的指使。穆先生说,和这样的小孩子较劲也没什么意思,就把他们都——都放了。”

出于某种可以理解的善意,长平侯略略一顿,还是省略了某些小小的细节。比如说,在放人之后,穆祺曾经私下里对他解释,说这些孩子八成是收了别人的钱;但当年朝廷收“口钱”,不知道从长安的小儿身上刮过多少铜板;现在小孩子收了别人的钱骂一骂皇帝(死鬼版),又有什么了不起?一饮一啄,分毫不爽;反正无碍大局,老登还是要大度一点。

在没听到这话之前,皇帝本人是可以大度的;在听到这话之后,那恐怕谁也大度不起来了;卫青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直接回避了无关内容。

果然,刘先生哼了一声,并无过多纠结,他只道:

“姓穆的没有再说些什么?”

长平侯迟疑了片刻:“送这些孩子离开的时候,穆先生没收了他们的传单,说他们写得太粗太糙,倒把这样好的纸给糟蹋了,坏了造纸作坊的名声。”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笔迹,这些传到有不少都是用左手写的,当然粗糙扭曲得很,但这和穆祺有什么关系?

长平侯道:“穆先生给了他们一块饴糖,让他们转告写传单的人,就说这样写东西实在是太麻烦太原始了,现在上林苑即将建立新的印刷工坊,他们可以把到工坊来印制传单,体验先进印刷术的效力……”

刘彻:?????!

“什么?!”

“穆先生说,他们可以把传单——”

“我知道他说了什么!”刘彻直接打断:“但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当刘彻发出“??”的时候,不是他自己有问题,而是他觉得那姓穆的脑子有问题!

——当然,他觉得那姓穆的脑子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的事情仍然是骇人听闻,已经突破了一般有问题的范围,达到了非常有问题的领域——居然同意儒生印刷骂自己的传单,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长平侯小声道:“臣也问过穆先生。穆先生说了,就算我们反对,这些儒生也不会停止。反正都是要被人喷,还不如收他们点钱。”

“——啊?”

第31章

传单发了七八日以后, 吕步舒终于召集了亲近的同门儒生,询问舆论攻势的进度。

以秦、汉两朝的传统,政治力量发动的舆论攻势, 多半是以童谣诗歌的方式流散传播,讲究的就是个朗朗上口, 过目成诵, 简单直白的表达阴阳怪气;如“祖龙死而天下分”、“一尺布尚可缝”云云, 都是可以名垂千古的成功案例。而儒生青出于蓝, 更在童谣中加入了阴阳谶纬之类的新潮迷信, 既能挑动百姓的口味,又能在不露锋芒中夹杂阴毒狠辣的政治隐喻,手法不可谓之不高明。

往日里儒生编写童谣传唱童谣, 尚且还只能倚靠最简单最原始的口口相传,精度和效力都很难把握。如今有了廉价方便、易于复制的纸张, 无疑是给他们的造谣传谣大业更添助力, 所以吕步舒查问进度时候,心中是相当有自信的:

“如今京中局势如何?那些方士作何反应?”

负责编造童谣的儒生踌躇片刻, 低声道:“现下京中已经起了一些声浪, 但那些方士……那姓穆的方士, 反应似乎颇为奇怪。”

实际上,岂止是“颇为奇怪”?按第一线收到的消息, 这姓穆的方士甚至还让发单子传童谣的小孩回来传话, 说可以收费帮他们印传单, 绝对保证质量——这反应实在不像是正常人的反应,这话也实在不像是正常人的话, 以至于底层人员恍兮惚兮,莫名所以, 听完后都不怎么敢网上汇报。

这样的疯话你居然还重复一遍,难道你也疯了?!

出乎意料,吕步舒并没有在意穆姓方士的反应;他哼了一声,直接跳过了此人,转向最关心的问题:

“王某人呢?他作何回应?”

“那王某倒是非常愤怒,听说常命人巡视上林苑及商肆四面,看到有发传单的就统统没收撕碎……”

吕步舒微微露出了笑容。没有什么能比敌人的破防更让人感到快乐,更不用说这破防的敌人还是被儒生公认的顶级高手,足可与宗师抗衡的《尚书》名家——喷人这种事情也是讲究一个回馈感的,穆祺这种文盲见识太少水平太低,根本品味不出儒家阴阳怪气的文学之美,纯粹是明珠暗投,白费了大家一片苦心;而王某就不同了,他一定看得懂儒生的阴阳怪气,也一定会被儒生的阴阳怪气干出真实伤害——也只有这样的真实伤害,才能让儒生体会到巨大的成就感。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既然你都做贼了,那我挠你个满脸花不是很合理吗?

当然啦,现在的大汉还远没有魔怔到后世的地步,区区一点谣言谶纬搞不倒深受宠爱的佞臣方士。吕步舒回味片刻,还是吩咐诸位师弟:

“既有成效,那就不可怠慢。你们继续扩散童谣,不要让场面冷下来。”

师弟们垂手应是,但踌躇片刻,还是小心问了一句:

“既如此,那欧阳公那边……”

吕步舒道:“欧阳公尚且还在斟酌,尔等不得打搅。”

如此停了一停,他还是不能不承认:

“……那王某人在《尚书》上的功力,委实不可小觑,你们还是要小心。”

没错,儒生费劲心力策动舆论攻势,一面是为了发泄怒意占领道德高地,另一面却也是为了给欧阳博士争取时间——王某既然以《尚书》回驳,他们当然不能不反击;但欧阳氏召集诸位治《尚书》的大儒共同研究,却研究越是心扉动摇,越研究越是匪夷所思,竟俨然有高山仰止、莫可揣摩之感了!

不是,这姓王的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尚书》?这水平是不是有点高得离谱了?

《尚书》流传数千年之久,后世大儒苦心钻研,也做出了不少高明奥妙的成果;更不用说,现代考古学迅猛发展,更为传统古籍的释读增添了降维打击的威力——《尚书》中使用的是夏商周三代的上古文言,晦涩冷僻不可理喻,具体的释义早在漫漫历史中遗失殆尽,恐怕连孔老夫子都已经不甚了了,更遑论资料所剩无几的后代晚生。但在两千年以后,现代的历史学家却有一个绝佳的参照物可供比对——夏商周的上古文言?殷墟甲骨文中不多的是商朝的上古文言么?

正因如此,《尚书》博士们仔细研读了方士的书信之后,内心其实是相当之不知所措的。诸多离经叛道的观点尚且不论(信件中竟尔公然攻讦天人感应,这不是离经叛道是什么?),但其中在训诂和释读上的水平却是一望皆知,断难抹煞;如果公允评价,那就是世代以《尚书》为业的诸位大儒,恐怕也是自愧不如的……

这都是什么事呀!

与后世的某些疯批不同,如今的大儒还是相对要脸的。或许政治攻击可以不择手段,但学术研究到底不能直接打滚。所以欧阳生召集专家群聚议论,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寻觅方士信件上的漏洞,并尝试整合出一套可以与方士的理论相抗衡的体系。这当然是很艰难、很不容易的工作。如果吕步舒等才不得不调动儒家几十年的人脉,拼命造势,为大师们拖延时间。

在以经术治国的思路下,关于理论的争论从来不会只局限于学术圈。没错,满朝公卿现在还看不懂儒生与方士的对决,但他们终究会有看懂的那一天。而一旦领悟了双方水平的高下,那恐怕某种理所应当的怀疑,就要自所有人的心中生发出来了:

如果拼尽全力,却连一个方士都无法战胜,那儒家到底还行不行呐?!

这样的疑惑绝不能够允许,所以一切牵涉到朝政的儒生都必须尽力回击。吕步舒仰头思索片刻,断然下了指示:

“再去买五千钱的白纸,迅速找人抄写传单。京中围剿方士的声量,一刻都不能小下去!”

五千钱白纸,合计两万五千张。两万五千张纸都要手工抄写,那下面的人可真是撞了大运了。听命的几位弟子神色茫然,嘴唇蠕动开合,到底还是只憋出一个字来:

“……唯。”

总的来说,儒生的舆论攻势其实还是相当有效用的——这倒不是说他们的传单有多么的鞭辟入里,发人深省;而纯粹是因为人海战术、数量攻击。儒生能打爆其余百家,考的当然不只是阴谋诡计,更是真刀真枪不容回避的血腥厮杀;在长久锻炼之后,京中的儒学博士战斗力和组织力都相当之强,轻易就组织了十人的总攻小组,专职编写童谣、抄写传单,向方士发动绵绵不绝的攻势。

没错,王某人很聪明,很狡猾,水平很高,但纵使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大家以十敌一,一拥而上,就算直接比拼人数,堆也能将王某堆得手忙脚乱反应不能,最终只有认输了事。

以多欺少,以强凌弱,这就是血腥残酷的舆论战场,不爽不要玩。

这种倚仗数量发动的人海战术非常有效,非常可靠,是儒生纵横文坛数十年不败的顶尖法宝。久经考验的五经博士们非常明白,这种舆论场的拼杀靠的不是质量而是声量,你骂得粗糙一点简陋一点其实没有关系,只要舆论场里充塞的都是一个人的声音,那你就赢定了。

所以说,传单攻势一刻也不能停!

在传达了加大攻势的意见之后,吕步舒蛰伏了两日,打算到欧阳博士处摸一摸底。为了观察近几日传单发放的效果,他特意绕了远路,到东市最热闹的地方逛了一逛;而所见的结果则非常令他满意。集市的土墙上已经贴了几张阴阳怪气方士的白纸,叫卖的地方还有小孩子在挤来挤去,往大人手里送传单——到现在为止,白纸还是一件相当稀罕的珍贵玩意儿,所以不少人拿到后很愿意打开来看一看稀奇,甚至带回家收藏起来。

只要带回家一看一扩散,这传播效应不就自然诞生了嘛!

吕步舒很满意这种效果,放慢了脚步看墙上的纸张。但还没等他细读几句,就有个小孩挤到他的身边,给他塞了一叠纸过来:

“郎君,看一看这些新出的纸!”

看到挑中的小孩散得这么卖力气,吕步舒越发喜悦,他欣然接下传单,额外摸了个铜板出来,然后抖开白纸,欣赏同门的大作:

“甲卯年,木克土;五七之际水为主。”

……啊,这应该是殷忠参照《石苞室》做的谶纬。按先秦五德终始的学说,大汉绍续暴秦之后,当为土德;而木(穆)恰恰克土,可见穆姓方士居心叵测,将造大逆。穆祺之“祺”又假通“淇”,所以“五七之际水为主”,暗指穆祺野心勃勃,也是非常凌厉、非常狠辣的攻势——当然啦,姓穆的本人可能看不懂这样复杂的谶纬,但王某应该是一望而知,必当战栗恐惧不胜吧?

吕步舒隔空想象了一番王某人畏惧惊骇的神色,只觉喜悦快意,莫可名状。他顺手又翻开了下一张白纸:

【……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偷儒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

吕步舒:??

吕步舒愣了片刻,迅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这应当是方士被喷急眼了,同样写传单贴文告,引用荀子的话来反击儒生。当然,这点小小的反击其实也无关紧要;毕竟不管怎么来讲,对喷的兵力都是十人对一人,优势在我——

他顺手抽出了那张白纸,却见纸张的下半部分居然不再是文字,而换成了线条勾勒的人形:

帽子歪斜、颓唐不振、惺惺作态,佯装圣人之姿的“子张氏贱儒”!

洋洋自得、装模作样、挺胸贴肚、故做高深的“子夏氏贱儒”!

性情肮脏、怕苦怕累、大吃大喝、毫无节制的“子游氏贱儒”!

寥寥几笔,灵活生动,惟妙惟肖的刻画出了各种“贱儒”的丑态百出;线条清晰流畅,笔触夸张灵活,看一眼就能令人印象深刻,永志不忘。

吕步舒有点懵住了。

当然,他的懵逼不仅仅是因为是因为此画像之精妙生动,杀伤巨大;更是因为对手反应的莫名其妙——传单是要大规模抄写来扩散影响力的,不是小规模传颂靠质量取胜的;你抄写一段《荀子》上去可以理解,额外画一幅画又是什么意思?

画一张画的功夫可以抄写二十份文字还不止,以一敌二十,那就是描绘得再精细漂亮,又能有个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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