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春
盯着李蓝岛背影看了足足三分钟,单枭才收回视线。
其实李蓝岛的警惕性也很高,对风吹草动比常人敏锐,他能察觉到哪有眼线,身后是否有尾巴,也擅长随机应变,把那个叫阿蒙的军官唬得晕头转向,并且毫无负担和包袱。
早在看到李蓝岛照片时单枭就问过平叔,李蓝岛是个怎样的人。这话其实几年前他也问过老爹一次,两次的回答并不一样。
平叔说,李蓝岛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研究密码,且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娇生惯养,0恋爱经历,无过往友谊史和情史,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听上去,蓝岛同学在潮平不仅是个解码重度痴迷患者,还是个毫无社交生活的书呆子。
而很多年前的单老爹则说,李蓝岛和他是一类人。
年幼的单枭被这句话冲击了认知。
于是他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一生中唯一的一件。
但现在看来,他们不是一类人。
李蓝岛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
比如直率,比如纯真。
比如自由。
而这样的李蓝岛,居然是那位潮平地头蛇李振贤手把手养出来的孙子。
说明李家的人一定很爱他。
窗外的白鸽停靠在檐廊处,帝都雨季和人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落日余晖翻身而过,阴沉的傍晚,外面下了一场阵雨。
室内只开了一盏白炽灯,李蓝岛认真地在本子上推演卡洛斯给他的谜题。
此前李蓝岛进行的密码推演大多数以英语为基础,这两天他在图书馆借了好几本日语入门手册、标准日语初级、简单日语会话、假名大全来看,摸索了半天,他感觉方向不对,又开始换德语,最后换了意大利语。
成熟的密码团队一定会有语言学家,偏偏卡洛斯上校给的电报只给了轴心国的范围来锁定背景,李蓝岛一个人的力量很薄弱,但他从来没想过放弃。
电报唯一一个出现了重复的图形是类似游戏界面“加载中...”的旋转符号,这个符号在一句话里面重复了两次。
而且,电报内容还有个和旋转符号类似的“音符”,是在旋转符号的基础上加了个波浪号尾巴。
他手上的笔转得飞快,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这两个符号表达的意思不同,为什么基本象形会如此相似?
加了个波浪号代表什么?
李蓝岛的笔突然顿住了,他埋头在科作业纸上推了三条线。
轴心国,代表日-意,日-德,德-意。
密码是双方约定俗成的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通常来说,一种密钥适应一条战线。
他们不会把同样的内容以同种加密方式发给另外一条线的盟友。
紧接着李蓝岛干脆利落地杠掉了前两个可能。
因为他猜测波浪号代表名词的阴阳性。
比如德语内称呼男性角色为der Mann,称呼女性为die Frau。
意大利语里,男性所有格冠词为del,女性为della。
而日语里没有明显区分。
即,如果要约定密钥,日线大概率不会选择这样的加密方式,他们的语言里不存在阴阳性,故而会更难理解区别。
当提出这种可能后,李蓝岛继续往下推。
密码的神奇之处在于,即使你在全然不知谜面的情况下,也能横冲直撞去拼凑线索,并且算错了,有无数的机会从头再来。
对李蓝岛而言,他珍惜的就是能从头再来。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会站在潮平老家的桂花树下,拦住拎着行李箱出门的父母,告诉他们不要去不列颠。
或者,不要在十一年前的那个深夜,登上从多佛前往法兰西的航班。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妄想。他深知自己改变不了任何。
窗外一道雷声惊到了李蓝岛,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教室墙壁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夜里九点。
李蓝岛侧头,愣了一下。
身后那张书桌上,单枭趴伏着。
睡着了?
李蓝岛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单枭身边。
他低下头,想看看单枭手肘下压着的演算过程。
视线内,单枭浅薄眼睑下有一层青色,他呼吸很平稳,甚至可以说没有呼吸。
当李蓝岛伸手想扯过草稿纸时,单枭突然睁开眼睛扼住他手腕,眼底充满戾气,冷冷地贯穿过来。
在看清面前人是谁后,单枭又深深盯了几秒,而后松开手,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鼻根。
他靠坐在椅子上,仰头平息了一下情绪。
李蓝岛以为单枭会稍有歉意。毕竟这人说好和自己一起解码,结果倒头呼呼大睡。
可是单枭一开口,说了句让李蓝岛心跳一停的话:
“你的眼睛很特别。”
“什么?”李蓝岛没反应过来。
“你的眼睛里有胎记。”单枭用的是肯定句,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在这个位置,很小,浅灰色的,晕染在瞳孔的右下角。”
李蓝岛呼吸变慢了。
因为单枭说得是对的。
这个胎记极其不明显,如果不是近距离看过很多次,根本察觉不出来,因为它和李蓝岛原本的瞳色几乎融为一体,而且,它只有蚂蚁那么大。
李蓝岛在李家生活二十年之久,连他的发小都没发现过异样。
知道这个胎记的人只有他的父母,还有爷爷。
可是单枭,一个和他不过几面之缘,不过演过几场戏的人,竟然在刚才那心率失常的一瞬交汇里看到了他身上的痕迹。
李蓝岛刷新了一个对单枭的认知。
此人观察力能和狙击手匹敌。
“别转移话题。”李蓝岛伸出手,摊开掌心,“李老师现在要来检查结果了,给我你的推演过程。”
单枭轻笑了一声,“行。”
他抽了最下面的草稿纸给李蓝岛,就一张。
李蓝岛狐疑,以为单枭又在糊弄自己,直到他瞥见草稿纸上的内容。
很干净的三条线,写着日-意,日-德,德-意。
很干净的删除符号,杠掉了前两个可能。
最后留下德-意线后,这位打瞌睡的大爷还很狂妄地在旁边写了批注。
【前桌好瘦,回家路上想给他买夜宵吃。】
“...”李蓝岛要晕倒了,“这位同学,请问你磨蹭半天,注意力究竟都放在哪啊?”
————
——
第8章
*
李蓝岛热衷于破解卡洛斯所留的谜题,相比之下,单枭的态度则显得很懒散。
被特务院赏识对单枭来说毫无吸引力,他没有足够的动力,也没有足够的兴趣去破解卡片的内容。
但在这个有阵雨的普通夜晚,他用简洁的思路提出了德-意线的绝佳可能。
这是李蓝岛生平第一次遇到可以跟上自己思路的对手。
“卡洛斯上校暂且相信我们是情侣,这世界上没有热恋中的情侣会像我们这样各做各的。如果我单独解码,这太奇怪了。他会怀疑我们。”
“而且你如果再认真点,或许就能破译电报的内容。”李蓝岛提醒。
“那不重要。”单枭说。
“那什么重要?”
“再过半小时这栋楼会熄灯,我们该回家了。这个比较重要。”单枭站起身,整理了外套,牵过李蓝岛的手,直接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走。
似乎只要遇到了帝都的黑夜,单家的代步车就会出现在李蓝岛的周围。
杰森靠在路边抽烟,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学校出来,赶紧拉开车门。
“蓝岛。”杰森打了个招呼,“上车吧,老爹喊我来接你们。”
等他们一左一右坐稳,杰森回头看着后座:“我听平叔说,你两在一起了?”
“没有。”李蓝岛否认。
“对,在谈着。”单枭肯定。
杰森一头雾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吵架了?”
“对。”李蓝岛说。
“没有。”单枭否定。
“...”杰森不说话了,老实缩了回去,绷着脸认真开自己的车。
他就多嘴问那一句。
实际上李蓝岛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并不在意单枭到底配不配合自己的行动。即使特务院最后只选拔了他一个人。
从得知这场由特务院介入的暴动与英吉利海峡空难或许有关的那一刻开始,李蓝岛就决定以身试险。
目前解码唯一的方向是拓扑学,不管是卡洛斯给他的题目还是他收到的卡片,上面的密码全是图形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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