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春
单枭继续靠在墙边,侧着头,阴森森地盯着弗里茨·莱纳。
当李蓝岛走进来时,莱纳教授的视线就落在了李蓝岛脸上。这张脸上有桑非晚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桑非晚的一模一样。
李蓝岛双腿交叠,入座,他两手相握抵着下巴,这是个从容不迫又冷静的姿态,眼神带着上位者的睥睨和审视。
弗里茨莱纳以为李蓝岛会像卡洛斯一样逼自己招供,他连话术都准备好了,可是这个年轻人坐在那里,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看得他毛骨悚然,手臂上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泛起。
“李蓝岛?”弗里茨莱纳终于在这场无声对视里起了一阵的心虚,主动开口。
审讯椅上的人轻轻一笑。
“莱纳教授,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对峙。”李蓝岛说,“我听说,你是被冤枉的。”
“当然。当然!”弗里茨莱纳马上道,“他绝对是故意污蔑我,好转移你们的注意力,你们听信了他就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没让你说话。”
弗里茨莱纳瞬间噤声,愣愣地看着李蓝岛。
单枭走过去,手指掐住莱纳下巴,让他动不了口。
李蓝岛则抬眸看向他,缓缓:“在得到我的允许以前,你擅自发出哪怕一个字的音节,单工就会拿针扎穿你的舌头。犯一次扎一根,直到你谨记规则。听明白了吗?”
莱纳惊惶地瞪大眼睛,半晌后机械地点点头。
“——很好。接下来也请你仔细听清楚,最好把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刻在你的脑子里。”
李蓝岛翻开桌上的文件,“A.D.20xx年11月,你以数学家身份受邀,正式加入特务院,成为了白鹰的同事。”
“一个月后,特务院收到匿名举报信,举报白鹰身份信息造假。”
“这封举报信,我们的人昨天去追查了来源,发现信件来自政府给市民设置的爱心信箱,一被工作人员察觉就立刻送到了特务院进行核实和审查。”
“而恰好,在特务院收到举报信前一周,你穿着军大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路过了政府办门口,巧妙地绕开了监控,不过被常年停在政府办处的转运车拍摄到,你出现在了行车记录仪里。监察部S熬了一个通宵,到最后调查到这个行车记录仪,花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很巧吧?”李蓝岛微笑,“你是不是要说这只是个巧合,举报信不是你投递的。”
弗里茨莱纳被单枭掐得下巴差点脱臼,他猛地摇头又点头。
“不重要。”李蓝岛抬手打断,这是个强硬又充满气场的手势,“接下来,还有很多这种巧合。”
“A.D.20xx年5月,你写信寄出给国外好友,告诉对方你一切都好,然而次日北冕就得知了银铃的死讯,要求白鹰给流星雨留下新的人质。”
“A.D.20XX年6月,你委托同门师弟帮你兑换你在国外旅游时买的彩票,告诉他只需要在电话亭拨打一个电话,朝对方念出你给的号码,就能兑奖。这则密码我们找你师弟复原后破译了,明文是‘杰尼曼都铎玫瑰公爵庄园’,而拨打电话兑奖的六天后,只有两个月大的白鹰之子就被人从庄园绑架带走,差点被掐死在游轮上。”
弗里茨莱纳发出嗡嗡嗡的反抗,剧烈地用脚蹬着电击椅,单枭死死捏住他下巴摁住他的嘴。
李蓝岛微笑:“莱纳教授,我还没有让你说话。”
“这些都是监察部为翻案英吉利海峡空难查出来的资料,这么多年特务院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你是白鹰的朋友,也是珍珠的朋友。你在特务院干着不大不小的职务,存在感很低,几乎从不惹事,也不爱出风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像一个空气人。直到有一天,你获得了ICMA所设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的提名。”
“你成了整个特务院的骄傲,也是整个学术界的骄傲。”
“您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仰慕您。”李蓝岛歪了歪头,嘴角弧度加深,“十年前潮平李家葬礼,被邀请的23位好友中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出席,我因此而注意到你,给你写信,向你问好。得知你当时是身不由己,远在格兰被王室审讯,这才错过了葬礼,我为你担心,也很快就原谅了你。”
“你就像我的长辈,十年来我们保持着联系,用书信交流各自的生活,我也问过你很多学术上的问题,你耐心地为我解答了。”
“亦师亦友,莱纳教授,我是这么看待你的。”李蓝岛忽然站起身。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莱纳身边,弯腰一笑,低头看着电击椅上的人。
“所以我应该是一个比较了解你的人。”李蓝岛说,“你的每一篇论文我都看过。”
“在我刚来帝都时,你因为参加赫尔墨斯终身成就的颁奖和授勋,而找了一个月的代课老师。”
“那么现在,弗里茨·莱纳,请你张开嘴告诉我,你获奖的这篇论文,名字叫什么?”
单枭松开了莱纳的嘴。
弗里茨·莱纳年近半百,第一次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手指抖成筛糠,呼吸都像野猪进食。他此刻如同见到了鬼。
李蓝岛微笑重复,但语调近乎冷酷,“告诉我,叫什么?”
“刚才不让你说,你屡次挣扎要反驳。现在我允许你开口了,你怎么反而不敢说了?”
李蓝岛一脚踩上弗里茨莱纳的大腿,手指插入男人的发间,逼得莱纳仰头。两人面部距离近在咫尺,莱纳甚至能感受到毛孔的战栗,来自李蓝岛阴冷的视线和锋利的呼吸。
“那我来说吧。”李蓝岛一脚踢翻电击椅,踩断莱纳肱骨,“你的这篇论文叫《密码纠缠的统一理论:量子安全计算与无限维密钥空间的可逆框架》,发布于7个月前的science,被引高达前1%。因为这篇论文,你获得了赫尔墨斯终身成就奖,你成为了全世界数学家和密码学家们心中的先锋与领袖。”
“——但是弗里茨·莱纳,你只是一个小偷。”
“你偷走了白鹰的论文。”
“论文内容和桑非晚博士当年留下的高度重合,你甚至连数据都完全沿用。”
“你以为白鹰珍珠已经死去十年了,没有人会发现。你大胆且狂妄地鞭尸了一个真正醉心学术的数学家,你把别人的心血偷来换取你的终身成就。”
李蓝岛拿出手机,切换屏幕,让弗里茨·莱纳视线内只剩下一封邮件。
“在我向密歇根局申请逮捕你之前,我已经给ICMA国际数理加密学联盟写了一封邮件。”
“我要求ICMA归还属于桑非晚博士的终身成就奖。”
“——至于你。你、不、配!”
弗里茨莱纳躺在地上,空气里一股腥臭的骚味。他裤子湿了一大片,淅淅沥沥的水打湿电击椅。
李蓝岛并没有动用酷刑,但是弗里茨·莱纳已经吓得血液发凉,满脸绝望。
“不可能。”弗里茨·莱纳哭着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
——
第55章
*
弗里茨·莱纳猪肝色的脸一点一点惨淡下去, 他身上全是汗,裤子粘稠一片,混着尿骚味, 大腿附近有清晰的鞋印。
李蓝岛那一脚踩得很凶,不留余地。
单枭视线幽幽地盯着那个鞋印, 在想象, 如果李蓝岛也这么对自己, 他会有什么感觉?
应该会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
所以——
凭什么弗里茨·莱纳可以得到李蓝岛的羞辱。
在他眼里, 能调动李蓝岛情绪的人只应该是自己。像弗里茨·莱纳这样无耻的小偷, 丢进绞肉机里搅碎了,把骨头和肉泥扔给秃鹫啄食才是最合适的。他不配得到李蓝岛的关注。
单枭阴毒的眼神死死钉在弗里茨莱纳的脸上。
审讯室内只剩下莱纳急促的喘气和惊悚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 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上帝,真主, 阿门....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只是,我只是羡慕她!!”
“羡慕?”
李蓝岛已经像对待死刑犯般淡漠地收回手,因为从他提出论文开始,弗里茨·莱纳就已经是阶下囚。
他拉开椅子重新坐下, 扫视一眼桌上的文件,“或许你想说的是嫉妒。现在, 莱纳教授, 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20年前在南部一家整形医院做过整容手术。”
单枭抬脚,锃光瓦亮的皮鞋碾过弗里茨莱纳的脸,逼得他不得不仰头看向审讯椅上的李蓝岛。
“张嘴回话。”单枭一脚踢上他的头。
弗里茨·莱纳已经吓尿了,现在整个神经崩断, 他语无伦次:“什么?什么、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就是我!我就是我!”
看到他后脑勺出滩下来一大堆血,李蓝岛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单枭:
“你先松开他。我还有一点想确认。别把他玩儿死了。”
刚才还满脸暴戾、收不住脾气的男人霎时间挪开腿,锋芒尽数褪去,只冷漠地睥睨着莱纳,倒是没有再动手。
李蓝岛看着莱纳:“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擅自猜测一下。——你之所以整容,是因为你原本的那张脸绝不能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吧?”
“一旦暴露,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弗里茨·莱纳,你为什么知道白鹰的身份信息有过改动?”
“你为什么敢直接沿用菲诺浦福利院的实验数据,甚至在白鹰基础之上,还补充了一格的样本。”
“——是不是因为你也用过同样的办法来隐藏自己?是不是因为她走过的路,其实你也都走过?”
李蓝岛没有给他反驳或者周旋的余地,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下定论:“弗里茨·莱纳,你曾经也是菲诺浦天才少年组的一员。”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监控室内,卡洛斯上校和艾琳猛然对视一眼。两人正在同步监听这场气氛紧张而节奏刺激的审讯,直到李蓝岛说出这句话,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他说什么?!”卡洛斯扶着桌面站起来,踉跄两步,瞳孔放大,“他说什么?!?!?!”
艾琳捂住嘴巴,脑子里一阵天雷勾地火。
“...其实有迹可循。”艾琳深呼吸一口,喃喃,“弗里茨·莱纳对白鹰的敌意太奇怪了,说不通。除非是他们曾经就认识,而且可能有过仇。据我们调查,弗里茨·莱纳是主动接近白鹰,抛出橄榄枝要结交的。而他们在特务院工作时并没有矛盾。那之后他为什么要偷走白鹰的论文?践踏一个已故之人毕生的心血,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害死白鹰后他要从中获得什么?冒着可能被揭发的风险也要拿所谓的终身成就奖,出于野心还是不甘?以及,他为什么要出卖密歇根局当情报间谍?...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白鹰和他是旧相识,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身份错位和信息差,那足够弗里茨·莱纳在很多事件里面动手脚了。”
接下里,审讯室内外两个人的话开始高度重合,李蓝岛和艾琳同时推测:
“我们手里有不少关于流星雨的资料,流星雨是一个阶级分明且内部运作高度缜密,以强者为尊,追求高效的组织。在通风人传回来的情报中,几乎每一则都有提到,流星雨内部的管理制度很特别,他们的boss很喜欢给不同的人安排同一个任务。恶意竞争和无形压力会滋生人内心深处的贪婪与欲望。谁做得好谁就得到奖赏,剩下的人全部淘汰。在如此残忍的制度下,恨是家常便饭。”
“至于菲诺浦福利院,如果和流星雨有瓜葛,那内部制度估计也会差不多。”
“莱纳和桑非晚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们只能不断地审了。桑非晚已经死了,唯一知道过去的人只有莱纳。他绝对不能死,哪怕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从他嘴里撬出来他的过去。”
而弗里茨莱纳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很快就一个后仰昏迷过去。
医务组进来把人抬走了,准备给他盘活。
而审讯结束后,卡洛斯带走了单枭。
这一次仍然是堪灵顿农场的那栋小洋楼,客厅大门敞开,单枭被卡洛斯迎进去。
严厉的嗓音很快质问:“这次行动,你冲动之下杀了特工。”
“那又怎么样?”单枭嚣张地反问。
陈院卡壳两秒,“你这是违抗命令!我让你们捉活的,你走之前是不是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
“我最后说一遍,我不管别人死活。我只管李蓝岛。整个密歇根局我都不在乎,包括你。你死了我会给你烧纸,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你的位置,为李蓝岛开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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