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海孤舟
“只是很可惜,看来对方目前不想出现在我面前。”
孟司游欲言又止,目送先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心想,自己脑袋里的这位可能并不这么想。
果然没过几秒,孟司游就听见乌苏尔轻哼一声。
语气听起来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多么抵触,似乎先知所说的“聊得来”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无聊话题。
哎,孟司游暗自摇摇头。
高层次大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不是他能够揣测的,还是专心研究这个副本吧。
孟司游翻了翻命运之书,发现先知在「第二章 ·幽林往事」后面新增了一章番外,名为「钟情幻觉」。
「人们常把焚烧自我的毁灭与狂热,错误地称之为“爱情”……」
接下来,番外就以老公爵的视角,记叙了一行人在丛林中遇见荧光海的全过程。
老约翰与公爵的视角叙述相互补充,如同两片分散的拼图终于拼接到一起,孟司游也由此得知当年完整的真相——
原来荧光海的真实身份,就是外界传闻中早逝的公爵夫人,伊西铎与厄尔诺斯的“母亲”,赫卡特!
这么看来,荧光海制造的这两个孩子,应该也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其中被她用更多时间精心“锻造”的厄尔诺斯,大概尤其关键。
赫卡特在女儿的身躯或灵魂上,做了什么手脚?
在厄尔诺斯身上,究竟藏有怎样的不同之处?
无数疑问塞满了孟司游的大脑,直到第二天,他再次陪厄尔诺斯上课,仍然在琢磨这些问题。
他全程神游,满脑子都在想:距离丰收季只剩下两天,荧光海还会使出什么手段?她会对她的孩子们做什么吗?
所以,当厄尔诺斯用那双鸢尾紫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冷不丁开口的时候,瞬间惊得孟司游肩膀一抖。
“你是怎么做到的?”
孟司游没有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茫然地张开嘴:“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这次‘噩梦’的轮回里,导致了这么多变化?”
厄尔诺斯耐心地重复一遍,掰着手指细数道:“在过去的二百四十六次噩梦里,没有一个玩家曾让那位未来的命运之主留下来,更没有人改变过哥哥逐渐疯癫的结局。”
“其中八十个玩家,他们甚至无法觉醒自我意识,浑浑噩噩地接受了这个世界给他们安排的身份,葬身火海;”
“还有五十六个玩家,隐隐查到了‘眼睛’的存在,然后无法抵抗地被她侵蚀,成为‘眼睛’中的一员……”
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孟司游浑身一震,惊愕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居然知道副本和玩家的存在?
她甚至拥有这个副本过去所有“历史版本”的记忆……
也就是说,从孟司游还以为自己是“孟娜”开始,厄尔诺斯就始终在无声地观察着玩家的一举一动?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梦境。”
厄尔诺斯平静地回答,话音顿了顿,又补充道:“应该算是‘我’吧。准确地说,我就是祂,但祂不是我……”
“我只是祂在噩梦中的倒影,祂的一部分记忆和自我。”
自始至终,厄尔诺斯的语气都如同死水般毫无波澜,仿佛在叙述别人的经历。
孟司游能够确定,厄尔诺斯目前对他没有恶意,于是很快冷静下来,思维开始重新流动。
他正是由于弄脏了伪神的画,才被祂的力量丢进这里的,自然对这个副本的创造者画中倒影有所关注和猜测。
之前他就知道,画中倒影无疑是这段历史的亲历者,但对于祂的身份,孟司游迟迟无法确定。
整个副本里,明显与绘画关系密切的NPC,就是厄尔诺斯了,而且玩家来到庄园的身份,同样也与她有关……
这些信息的指向性都很明确,但孟司游仍然找不出实质性的证据,甚至一度为厄尔诺斯极具欺诈性的外表感到迷惑。
毕竟,看着这样一个十岁左右的安静孩子,让人很难想象,她就是一位伪神年幼时的影像……
紧接着,孟司游也回想起,乌苏尔曾经向他透露过,画中倒影被称为“窃取神灵荣光的画家”!
历史中,厄尔诺斯是否就是在十一岁这年,被那只幕后操纵的手强制推向了更高的位阶?
这个猜测刚刚形成,就得到了命运之书的肯定。
虚幻的命运书页在半空翻飞,乌苏尔的声音在孟司游脑海中响起,如同吟诗般读出了新的内容——
「在燃烧的丰收季上,在领地上万千臣民们的哀嚎中,年幼的孩子奇迹般地窃取了自然雕刻者的力量,获得神性。」
「燃尽的麦穗,烧焦的尸体,以及房屋的余烬,这些狰狞的残骸融合并凝固在一起,铸成画中倒影的冠冕……一顶象征着神秘与强大,同时凝聚着绝望与痛苦的美丽冠冕。」
孟司游回望着厄尔诺斯平静得近乎死寂的双眼,忍不住想:
如此以死亡、欺骗和毁灭的形式获得的力量,是厄尔诺斯所愿意承受的吗?
从神秘世界的角度看,这个女孩无异于一步登天,在稚嫩无知的年纪就实现了自身生命层次的大跃迁,来到无数异能者苦苦追寻也难以抵达的终点;
但实际上,孟司游似乎只看到了一件毫无自主权的摆件,它被人为地塑造、装饰、镀上黄金,但这也仅仅使它成为一件更有价值的工具罢了。
乌苏尔满是讽刺意味地说:“摆件的想法并不重要,它只需要精美地展示在玻璃柜里,彰显主人的底蕴与权力。”
“赫卡特妄图人为地制造出,一个完全处于掌控之中、为她所用的近神存在。”
“……”
赫卡特胆敢用计谋求神灵的权柄,并且有把握掌控一位伪神……
在她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图谋与势力?
孟司游一下子吸收了太多信息,花了几秒整理思路,询问厄尔诺斯:“您为什么会向我透露这些?”
“因为你似乎与之前的玩家都不同,你做到了许多他们没能做到的事。”
厄尔诺斯表现出极好的脾气和耐心,再次询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犹豫一瞬,孟司游悄悄暗示乌苏尔的存在:“其实,我有幸蒙受一位命运领域高阶异能者的眷顾,获得他的馈赠与帮助……”
不然,他早就在直面荧光海洋的瞬间就完蛋了!
不,甚至可能还要更早,“孟娜”就会被厄尔诺斯推下马车……
厄尔诺斯面露了然之色:“原来你是命运的信徒?怪不得先知会因你停留,也怪不得你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听到脑海中一声冷笑,孟司游再次欲言又止。
他该如何澄清,现在庇护他的存在并非叙事者,而是疑似对祂感情复杂、简直是爱恨交加的预言家呢?
思索再三,孟司游只能选择保持沉默,放任对方暂时保留这个误解。
在与厄尔诺斯分开前,他没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请问您当初在马车上,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呢?”
“来到这里的所有玩家,永远只面临三条死路:要么惊惶地葬身火海,要么被同化成‘眼睛’,要么遗忘自己的身份,永远留在一轮又一轮重演的噩梦里。”
厄尔诺斯露出一抹微笑,令孟司游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为了快些结束每一次噩梦——既是‘我’的噩梦,也是你们的噩梦,我一般都会提前解决你们,让你们在经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前,离开这里。”
孟司游扯了扯嘴角,他已经发现了,厄尔诺斯对玩家确实没有主观上的恶意,但这建立在她扭曲的观念上。
她似乎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毁倾向,也认为毁灭别人是一种救赎的途径……
“所以,您现在放弃杀死我了吗?”孟司游问。
厄尔诺斯缓缓摇头:“无论重复多少次,大火永远会如约而至——在你葬身火海前,我会亲手杀死你。你有命运的眷顾,或许还有希望在这场噩梦之外重获新生。”
“我不希望,再有更多灵魂被火焰炼就成钻石,点缀在我的冠冕上……它现在已经足够沉重了。”
第161章
接下来的两天, 公爵的庄园内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但知情者们都知道,赫卡特只是在先知带来的压迫感面前,选择了暂时蛰伏——她就像在阴潮角落里无声无息繁衍的苔藓, 薄薄一层、微不可查,可当人们无法再忽视它的存在时,它已然密密麻麻地遍布、覆盖整个房间。
她不再有动作,但这并不代表危机已然远去。
她只是在等待,耐心地等待这场注定要以悲剧收尾的丰收季,正如她前十几年之间所做的那样。
孟司游不敢放松半分, 深谙“BOSS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真理。
利用丰收季前的两天,他仔细调查了府邸上下的信息, 几乎把每个仆人的工作、行动和人际关系都摸得门清, 生怕有什么异常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晚间八点。
随着钟表报时, 府邸内来来往往仆人们的嘈杂声再度消失,只有指针滴答滴答转动的轻响, 显得格外诡谲,
孟司游推开门,确信自己又来到了那座生人回避、死者徘徊的公爵府。
这片异空间……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孟司游一边熟练地用墨汁蒙蔽画像、雕塑的双眼, 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
如果整个副本世界都是画中倒影的噩梦, 那么这片空间, 会不会是梦境更深层的“梦中梦”?
梦境常常是不连续、时常跳跃的,或许在祂的梦境表层, 不断重现出童年时生活的场景、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而在梦境深层,祂潜意识里知道, 这片土地已经没有活人存在,唯有在表层死去的NPC, 可能在深层行尸走肉般地徘徊……
既然是梦境深层,那是否有可能隐藏着更多他还没挖掘到的线索呢?
孟司游听到不远处有东西窣窣爬动的声音,立即机警地躲进角度,卡着对面的视线死角瞥了一眼。
是那个坠楼而死的女仆,它凌乱干枯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随着背后那些纤长的蜘蛛腿活动,发尾垂在半空轻轻摇晃。
与上次不同的是,还有一个穿着染血睡袍的女孩跟在艾瑟尔太太身后——那是抠掉双眼死去的安娜。
即便是在死后,安娜纤细的手指也仍然深深地插进眼眶里,一刻不停地搅动、抠挖着,嘴里不断喃喃着:
“眼睛,眼睛好痒……里面有东西在生长……”
“谁能帮我看看、我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
孟司游躲进阴影里,直到女孩带着无助哭腔的请求声渐渐远去,他才继续向前。
穿过富丽堂皇的画廊与大厅,孟司游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上次他被艾瑟尔太太追赶,仓促逃命,只来得及在一楼转了转,这次他打算去二楼看看。
对于画中倒影而言,画室应该是一个承载祂许多回忆的地方,这也是孟司游走进的第一间房间。
刚刚推开门,一阵燥热的风就扑面而来,令孟司游脚步一顿。
只见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近乎有一人高的画框,画中的壁炉熊熊燃烧,火焰不知餍足地将高高堆积的煤炭、木柴吞噬殆尽,源源不断地向画面外传输光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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