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源氏族长源赖光,一举斩首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
大江山众妖群龙无首当即溃败,源氏退治大获全胜!
——我懵了。
“老师!”当时拿着战报的是书翁老师,他坐在营帐的桌案后面,我急匆匆走进去:“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对海国……”
“萤草,”他打断我的话,忧心忡忡的抬头:“你先冷静。”
出事了。我立刻意识到。
“您说。”
“族长重伤。”老师把手里的情报递给我:“已经先行回到老宅治疗。鬼切要带队护送鬼王首级进京,族长身边没人。”
我立刻把原本要说的话抛到脑后:“我即刻启程!”
不管我猜测的那些是真是假,一切都在族长的安危之后。
要是情报上写的都是真的……离茨木童子报复源氏,应该不远了。
第25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我快马加鞭往回赶,一天就回到了源氏老宅。
族长伤的很重,但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在战报里详说。我也是从医师那里知道,他的右肩被鬼王一爪捅穿,从琵琶骨到肩关节整个破开一个大洞,连肺都被擦破一点。据说当时的情况更加凶险,要不是鬼切拼命把族长撞偏……
“不用在意,一点小伤而已。”源赖光坐在屏风后面接见我,广间里弥散着血腥气。我莫名觉得胃部发热,竟然是……饿了。
“您的血……”我惊诧至极,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拧着眉低头:“请您爱惜身体。”
灵力强大的人类比寻常人好吃。我知道这条妖怪中的常理,也常听族老们拍马屁说族长是“源氏最有天分的阴阳师”,但我没想到他的灵力竟然强成这样,只是血的味道就能引妖怪垂涎。
“我会加大巡逻的力度和频率,”我低着头说:“结界那边也会多次加固,不放一只妖怪进来。”
久久没有回答。
一直到我以为他在屏风后面昏过去了,打算叫人进来时,他才低声说:“交给你了。不要辜负我的期望,萤草。”
违和感一闪而逝。我没有多想,领命而去。
…………
因为大举出兵,源氏的大宅现下相当冷清。
原本常见的巡逻武士和阴阳师们都还在回撤的路上——族长先回来是因为伤重经不起拖延——现在行走的都是从各处紧急抽调而来的人手,还有几队莫得感情莫得灵魂的鬼兵部。
我对鬼兵部很放心,对前者却暗暗警惕。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哪怕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所以鬼兵部被放在隐蔽却连通了各处的角落里,抽调来的则都放在了明面上。而我守在族长屋外,成为最后一道防线。
可能是“凶犬”的恶名起了作用,亦或是我的凝重感染了别人,总之巡逻的人们都越发紧张。再加上源氏的族老们人老成精,看着情况不对便各个闭门不出,老宅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沉默森冷。
“压力不大吗?”那黑发紫瞳、少年体型的医师曾提着医疗箱这样问我。他是时政派来的短刀付丧神,擅长治疗和照顾人,在医术方面也是这个时代不能比拟的专业。
我很感激他,说话时便总是温和又客气:“不,分内之事而已。反倒是您,族长的身体就拜托您了。”
他表情一变,大概没想到我会用这么友好的表情说出这么接近威胁的话,欲言又止道:“这是当然的……”
其实他想对了,我就是在威胁他。
但好消息是时政也站在族长这边,说明在后世的历史中,现在还不是他死去往生的时间点。
我微微松了口气,终于有心思去处理那些像苍蝇一样,转悠着打探消息的人:
阴阳寮,贺茂家,藤原家,还有皇族。
这些都是老对手,我已应付过许多次了,随便放几句话出去就可以。真假参半是最真实的谎言,他们会自行脑补出可怕的局面,然后乖巧又安分的变成一只小鹌鹑。
无他,唯手熟尔。
然后就是家族内部人员的询问,比如书翁老师和玲子小姐。我一一回复说情况尚可,只要小心大江山妖怪的报复就好。其他的一概不提。
书翁老师还在随军撤回的路上,给他回信就可能被其他士兵知道,不宜言重,免得乱了士气和军心;而玲子小姐身为源氏与鸽派阴阳师之间的缓冲,交友众多,在人类和妖怪中都是相当惹眼的位置,更不能暴露族长和源氏正处于弱势。
这种谎话我是很会说的,甚至张口就来,草稿都不用打。
其他诸如物资进出、结界布置、防线变动的情况就不必再浪费笔墨,总归是很烦冗无趣的事情,我每天坐在族长屋外的廊檐下处理这些,批改的书写声都压低到极点。除了族长的咳嗽和医师进出的走动声,周围安静的可怕。
我偶尔会想起将自己逼疯了的寂静的恐惧。但庭院里的白槿花已然到了花期,一朵又一朵从容又热烈的朝生暮死,只是看着它们,就能相当明确的看到时间在流动。
今日份的花谢了,明天的将要盛开。
我平静的隔着窗问族长:“您想看花吗?”
这次他回答的很快:“送进来吧。”
这样枯燥紧张的日子一共过了十几天。
就算称得上是独揽大权,我也不敢得意忘形,每隔一天就给族长汇报一次情况。他有时躺在内室有时坐在屏风后,身上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浓浓血气,于是坚持不住的反而成了我……
好在身体虽然冲动,精神上却还记得早些年被暴打的恐惧,我并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比如流口水之类的……
十几天后,九月二十六,京都城外守着的式神终于传回消息,说已经能远远看到鬼切带着的人马。
他带着鬼王的首级进京,一路被大江山妖怪骚扰拦截,就算有士兵的掩护和帮衬,也不免耽误了这么些时间。我让小纸人去报告源赖光,自己又点了些人前去接应:
“护送队伍进到城内还要经过罗生门,那里曾经是茨木童子……”我花一秒时间思考该如何形容老朋友的行为,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变换女体坑蒙拐骗的地方,你们小心些。”
潜在的对手是鬼,我就没让武士去送死,点名的全是水平还不错的阴阳师。他们匆匆出发,想要赶在逢魔时刻之前把鬼切迎回来,我则接到族长的命令,和他一起在堂上等待鬼切的归来。
——说好的最后一道防线,当然是要守在他身边最后一步的位置。
“需要请阴阳寮的人来见证吗?”我问。
源赖光被一只鬼兵部扶着出来,咳了两声:“不用。”
他是人类。这样的伤势放在我身上,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完全长好,但他就只能等着伤口自然愈合。治愈系式神的技能也是,对人类起到的作用太有限,最多只能吊着他的生命,却不能加快恢复的速度。
我有些难过。
虽然平时总是腹诽,但源赖光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都是强硬高傲的。此时看他一脸苍白病容,所生惆怅不亚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不,我并没有影射他少白头的意思。
“鬼切匆匆而归,一路风尘仆仆,”见我长时间没有答话,他带着点解释意味的说:“与其暴露这样的狼狈,不如明日再请他们亲眼看看,源氏的实力究竟如何。”
违和感。
违和感违和感违和感。
几年生死锻炼出来的潜意识疯狂叫嚣,我迟疑了片刻,但一时之间怎么都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对,便收敛心神,安静的坐在主位下首,等待鬼切进门。
这是我犯的第二个错误,没有相信自己血与火淬炼出的直觉。
第26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意外从鬼切送回的消息开始。
——他在罗生门外遭遇了装扮成美貌女子的茨木童子,正面冲突,不慎将鬼王首级丢失。还牵连了旧伤复发。
不过茨木童子也没能全身而退,被鬼切斩了一臂,狼狈而走。鬼切在小纸人传递的消息里言明会带着那只鬼手回来。
我如实转告源赖光,他表示可以理解,使用鬼手也可以……
不对劲。
我终于确认了,试探性的对了个暗号:“替身?”——等等好像并没有试探。
他愣了下,肉眼可见的松一口大气,鬼鬼祟祟凑到我这边,用袖子掩着嘴道:“是您认出来的,我可没暴露……”
“别用族长的脸做出这种动作,”简直辣眼睛,我冷漠脸,“坐回去,坐正!”
“……哦。”他委委屈屈的坐好,目不斜视嘴唇都不动的跟我说小话:“族长的伤太重了,根本就没法过来,只好让我先顶上……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继续冷漠脸:“呵。”
愚蠢的年轻人,族长听到鬼切受伤怎么可能这么淡定?没直接奔出去就不错了。还鬼手也可以……
他不知从我的沉默里学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后低声说了一句“不愧是萤草大人”,就坐正回去,腰背笔直中又带着几分虚弱,表情冷肃中还带着几分苍白的怏怏之色,将一族之长的威势和伤病的荏弱结合的十分完美。
他垂下眼睑咳嗽几声,“不动声色”的擦去手心沾染的血迹,声音压得极低:“您看……这样可以吗?”
我:“……可以。”太可以了。族长从哪里找来这样的人才?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很老实的告诉我,之前的族长只有一次是他假扮的。我想了想,说,就是我刚赶回来那天,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吧?
替身又开始震惊的碎碎念“不愧是萤草大人”了。
其实很好判断,族长从来都叫我“萤草君”的,这么多年来,只有那一天那一次,他说的是“萤草”。
当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看看,果然是相当明显的破绽。
时间在我的闲聊和担心族长身体之中一点点流逝。鬼切久久不至。我担心他半路上出意外,便低头从衣袖里找纸,想折个纸鹤直接问他。
纸鹤也是族长发明的小道具。比小纸人速度快,和小纸人一样带有可爱的音效,但只能用来传讯和寻踪,做不了家务。
那只纸鹤没能折完。
因为我刚把对折线压平,刺鼻的血腥气就从门前的庭院里爆发开来,有妖气裹挟着森冷刀光从门前闪掠而过,樟子纸上顷刻间就被泼洒下守门的武士的血。
木屐踏在地上哒的一声,伴随着轰然巨响,拉门被一刀砍成正正好的两半,挣扎了片刻,颓然的倒在地上。
又被血泊黏住。
我愣愣抬头,正对上白发妖鬼殷红如血的眼瞳,呼吸不自觉的停滞:
“鬼……切……?”
第27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回答我的是凛冽的刀锋和嘶哑的怒吼。
讲真,要不是那把刀和哪哪都有的笹龙胆家纹,我都认不出来面前的妖鬼就是鬼切。原本好端端的黑长直姬发式——现代女孩子们喜欢叫它“公主切”来着——变成了带着个小辫儿的白短炸,头上长角脚下木屐,连衣服都搞得破破烂烂,整一个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野生妖。
族长费了那么大心力把不通俗务的刀剑付丧神养成那么一个风姿雅致的源氏重宝,然后鬼切一声不吭的变成这样了。
——想想都心疼族长甚至还想笑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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