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少左
但现在明显不是笑的时候,鬼切挥出的刀光掠过我耳边,直冲族长的替身而去。我来不及询问也来不及考虑,翻身撑地半蹲起身,一脚将地板的这边踹得深陷下去!
另一头顺势翘起,正好挡在脸色惨白的年轻人身前,被刀光紧接着砍成两半,断口的切面比拉门上的还要平整。
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这是……遇到魅妖了?”
魅妖是大江山的特产,拥有让妖怪混乱的能力。以前我就听茨木童子说过,他和酒吞组队出去打架的时候,经常见对方邪魅一笑掏出魅妖……然后茨木/酒吞就一个打全场,殴打对手、痛击队友,毫不留情。
后来妖怪们发现就算有魅妖,该挨的打还是要挨,甚至之后还会被更加凶残的报复回来,这才学乖。但六亲不认的大江山风范却已经传扬开来,一度成为平安京的笑谈。
鬼切:“源赖光……源赖光啊啊啊啊啊!”
他提着刀闪身而来,重重的一刀劈下!我挡在替身君身前召出蒲公英,一边抬手格挡一边大声道:“走!去找玲子小姐来!让她带上会驱散的式神!”
“哦、哦哦!”
他吓得不轻,哭丧着脸连滚带爬的往后跑,顺着侧面的窗户逃走。鬼切杀气腾腾的想追上去,我一蒲公英砸在地上砸出个坑来把他拦住。
他在坑里沉寂片刻,缓缓抬头,猩红的眼瞳对准了我。
“……为什么拦我?”他哑着嗓子问:“萤草……”
“明明是强大的妖,却甘愿成为源赖光的走狗,为此不惜屠杀同族……”鬼切的眼神越来越扭曲,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愤恨,总之是能将他和我都带入地狱的情绪:“你明明是妖——!!!”
一刀将地面削平!他怒吼着向我攻击,每次劈砍和鬼影闪都是以前“切磋”时常用的招式,我却招架的艰难,只能利用身量的娇小尽量闪避。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从前放了多少水,至少那时候的暴打并不只是单方面,也不会把整个房子都拆掉。
我简直崩溃,一边躲开刀锋一边避开家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老宅多值钱你能跟我一起赔吗到底发生了什么茨木童子真的给你魅妖了?!什么屠杀同族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正义吗?!维护正义……”
事实证明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虽然我只是紧张到把自己的心理活动都碎碎念出来,但“正义”这两个字一出,鬼切肉眼可见的更加狂躁。
“他骗了我……他欺骗了我!!!”狂风暴雨般的刀光里屋内仅存的屏风也被打破,最后一刻我从被绞成碎末的危险中逃脱,作为代价,那只伴我六年的蒲公英碎成了晶莹的光点,消失不见。
能开山能裂地,能打妖能遮雨,的蒲公英,就这么碎了。
我:“……”粗鄙之语!
怒火终于涌到头顶,就算是亦师亦友的同僚做出这种事,我也是会生气的!
两个狂躁的妖怪终于打出真火,后果相当惨烈。整个广间连带那个庭院都在我们的攻防中变成废墟,花期未尽的白槿支离破碎的倒在泥土中,砖石木块到处都是,游廊和石板堆在一起,尘土飞扬沟壑纵横,甚至连那些武士们的尸体都遭到了二次破坏。
但妖怪好战的天性在血脉中鼓荡呼啸,我们失去理智失去头脑,只想着杀死/战胜对方,别的什么都顾不上。
我没有武器,刀术也远不及鬼切,就不计代价的与他近身搏杀。三把太刀看着可怖,但砍不到身上的刀永远不如拳头来的有用!
直到衣服都被鲜血浸染我才想起正事,攻击不停怒吼质问:“那你说到底被骗了什么啊?!”
鬼切:“我根本就不是守护刀付丧神!我是妖!是妖!!!”
“不是就……”我突然卡壳,连攻击的动作都僵住了。
我:“你再说一遍?”
他气喘吁吁的扶着刀站在原地,腰腹处的绷带之下渗出大团的血:“我原本就是大江山的妖……是源赖光抓了我封印进刀里,篡改记忆刻上烙印,骗我说要维护平安京的安宁……”
“那些同族……我杀死的都是同族……”鬼切掩面,颤声道:“铭刻此身抹灭不去的罪孽……”
不对,消息不对等。
我彻底冷静下来。
——有人在搞事,离间源氏和源氏的妖兵。毕竟我和鬼切,源氏的“黑色野狗/凶犬”,明面上的身份都是非人的存在。
——但是……
“我不是妖怪,只是恰巧占据了萤草的身体。”我说:“你也……”
“萤草大人!”一声高兴的呼喊打断了我没出口的话,也吸引了鬼切的注意。
还作着族长打扮的替身君兴高采烈颠颠跑来,一手拉着玲子小姐一手拉着日和坊:“我成功把她们带来啦!”
我:要糟!
果不其然,清醒了没多久的鬼切一个鬼影闪就斩了过去!
“受死吧源赖光——!!!”
第28章 平安京里一条街
我知道玲子小姐不弱。
我也知道族长给自己找的替身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但俗话说的好,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那两个身娇体软的人类外加一个只会玩晴天娃娃的治愈式神对上明显癫狂混乱的鬼切,结果如何可想而知!我冲过去,从侧面撞上刀刃,将他的刀狠狠按下!
“躲远点!”惯性使然,刀锋切入地面。刺耳的摩擦声里我顾不上语气,大吼:“别让他看见你!”
鬼切再次被拦,松手不得,催动另外两把刀从我身侧交错而过。我在刀尖起跳又落下,一脚将大半刀身嵌进地里!
肩膀和背后传来火辣辣痛感,连带这些年蓄养的头发都从中间被斩断落了一地!我心头又是一阵怒火,踩着刀背近前挥拳,一拳打在他脸上!
“萤草!”玲子小姐不知何时已绕到鬼切身后,双手带着无数交错纵横的黑色锁链展开,浅金色的灵光冲天而起!
我迅速闪开。她沉声呼唤:
“【言灵缚】!”
锁链铺天盖地而来,在灵光的加持下纠结成五芒星状的大网,网眼对准鬼切当头罩下!三振刀从三个方向暴起劈砍,却一起被束缚在了网里!
白发的妖鬼挣扎扭动,逃脱不得,弓着身向我身后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绝望又憎恨:“源赖光——!!!”
别喊了,替身君虽然憨憨了一点,但该逃命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
我垂着胳膊艰难站起来,张张口,吐出泛着黑紫的血。鬼切的刀上附着了大量瘴气,随着伤口侵入到我的身体,不仅阻碍了伤口自愈,还对内脏都造成了负担和冲击。
好在身体底子优秀,把淤血吐出来就好受多了。我忍着痛继续之前被打断了的解释:“我不是妖,你也不是……”
就像族长跟我坦白的那句“同时拥有着妖怪之身与人类之心”,我在心底始终牢记自己不过一介普通人类,所学所得全是因为运气好、苏醒在了萤草的身体里,换成别的任何人,或者是萤草自己来,肯定都比我做的好。
“我原本是个人类,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的那种……”
他的挣扎减缓了些,诧异又惊疑的抬头看向我,我喘了口气:“而你原本是守卫族长的武士,是为了救他才变成妖怪,游荡在大江山……”
在那次因迷路与地图而起的谈话中,族长跟我说过他们的重逢。
失去记忆仍坚持要保护自己生前的主人,已经变成妖的武士再次重伤濒死,被年轻的少族长带回家族,在那么多人的反对下铸成宝刀,教导出独属于自己的重宝……
“你原本……就是源氏的正义……”
瘴气在伤口上燃烧,脑海里什么东西嗡嗡作响,凶性退却后疲惫上涌,连眼前的地面都好似摇晃了一下。我却终于松了口气。
——对面的妖鬼若有所思,眼神里的血色缓缓褪去,金色眼瞳中笹龙胆缓缓浮现。
这场混乱终于要结束了。我欣慰的想。死的人还好说,反正来路不明,谁知道族长从哪里调来的奸细还是探子什么的……就是翻修的价钱得上报,让族长报销……
然后第四把刀捅穿了我的身体。
剧痛中我踉跄一步,被卡着脖子提起来,握刀的人面目狰狞,猩红眼瞳几乎要把我吞噬进去。
“鬼……切……”我能听到玲子小姐和日和坊在喊着什么,却没有办法做出回应。眼前黑影层层铺开,雾气遮住了几乎所有视线,只留下那对猩红到滴血的眼睛。
我用气音艰难的笑:“你……海妖……”
刀刃被抽走,然后再次送进胸腔。
冰凉的风声之后后背撞上什么东西,我动了下手,直觉自己是被钉在了墙上。
我看不见,说不出,动不了,每次呼吸都带动肺部痉挛颤栗,只有死亡的寒气渐渐涌上心头。这么多年受过无数次的伤,只有这一次让我恍惚意识到,再长的旅途也会有结局。
但我还听得见。
那只控制了鬼切的妖在得意的低低的笑,笑源氏势大又如何,笑走狗凶狠又如何,还不是要毁在他的手里……
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腌臜东西的本体,杀上个百八十次。
然后是风与羽翼的声音,什么人落在我身边,衣袖带着清新的白槿香气。
他说:“是海鸣动的手。”
很耳熟,是鹤丸国永的声音。
从听到他的声音到我彻底失去意识,只经过了很短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周围嘈杂至极,哭声吼声锁链声刀剑声,唯有一个轻飘飘的拥抱,静谧温柔至极。
白鹤发出怜悯又释然的叹息:
“再见,萤草。”
第29章 番外友人帐的第一页
夏目玲子有一本友人帐。
上面记载她的妖怪友人们的名字。
很多年后,名叫夏目贵志的少年揭开一张张符咒,打开刻画了桔梗印、笹龙胆花纹的木箱,想要在外婆遗物里了解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时,疑惑的发现——
“猫咪老师,”少年歪头问旁边招财猫,“第一页怎么是空白的?”
“……”招财猫舔爪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翻身哼哼:“无名小辈当然没有名字……”
…………
夏目玲子坐在樱花树下。
秋季自然是没有樱花的,但她找不到还有哪个地方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喝完一瓶清酒,也找不到什么能回想某个人的地方,就只好乱走一气,最后来到这里。
地上覆着一层薄霜。呼吸间能呵出白色的雾气。她撑着额头席地而坐,厚重带着毛领的披风盖在身上,还是被冻得哆哆嗦嗦。
太早了,太阳都没出,哪里都是冷的。
“源氏散布了消息……”她喃喃梦呓似的说:“海国妖怪控制鬼切毁坏老宅、刺杀族长、重伤源氏凶犬……”
那个孩子说过,真假参半的消息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这诸多罪名里,唯有最后一条是假的。源氏的凶犬没有被重伤,名为“萤草”的式神现在也安安稳稳的待在她的庭院,连源赖光都不再将这个名字提起。
——因为他已经死了。
那个看起来冷漠阴沉,实际上又乖巧又懂事、守礼到古板的孩子,已经死在同伴的刀下了。被日和坊从死亡的阴影中唤醒的,是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那个生性怯弱的女孩子。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无名的少年不知从何而来姓甚名谁,也不知他将向哪里归去。这相遇原本就只能说是恰逢其会,现在巧合过去了,奇遇也被收了回去。
“……”酒气氤氲,因为过于浅淡,几乎闻不到:“最好只是换了世界……才二十二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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