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旻
江景一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秦晔。
前几天他还在好奇陆宴跟秦晔进展到了什么地步,现在见到真人,他却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秦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会没事的。”
江景一声不吭,垂眼盯着地面发呆。
身旁陆宴跟秦晔低声交谈着什么,江景没听进去。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悬在半空的心只剩下一根银丝系在季殊容身上。
银丝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四周安静了许久,直到手术室的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江景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眼前骤然一黑。他一阵头重脚轻,扶着墙才没倒下去。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说:“病人生命体征稳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目前仍处于昏迷状态,需要办理住院。”
季殊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氧气面罩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江景看着他被推进病房,眼眶蓦地红了。
他来的路上没哭,在手术室外等着的时候没哭,现在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季殊容,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杨潇递给他一张纸巾,叹道:“你明天还要上学,我送你回家吧。”
江景擦干眼泪,摇摇头:“我要留在这。”
杨潇说:“我在这就可以了,老季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不。”江景固执地拖过一张椅子,刚想坐下,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拿出一看,是江政的号码。
江景疑惑一秒,而后想起他今天被年级主任没收手机,怕错过季殊容的消息,胆大包天地从主任手里抢了过来。
主任勃然大怒,一个电话打给江政,让他来学校把江景领回去。
江政日理万机当然来不了,最终还是何燕去的学校。
何燕一路都在想见到江景该说什么,结果刚一下车就看见江景大步冲出校门,他好像没看见她,举着手机一脸焦急,然后说了句什么,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何燕从来没见过江景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叫住他,就这犹豫的片刻,江景拦了辆出租车,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何燕愣在原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景去的不是回家的方向。
她有江景的号码,又清楚地知道江景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跟她说,所以给江政发了条消息。
而江政正好在开会,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通,江政直接道:“你在哪,为什么还不回家?”
江景站在走廊窗边,看着下面冷冷清清的街道,说:“在同学家。”
“同学家?”江政明显不信,“哪个同学?让他家长接电话。”
江景默然片刻,直接掐掉通话。
他没那个心情应付江政。
江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暂时麻痹感官,逼得自己头脑清醒片刻。
季殊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在此之前,他想一直陪着他。
洗手间跟病房隔了一个拐角,江景一出门就听见了许劭的声音。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景刻意放轻脚步,贴着墙缓缓靠近。
秦晔站在许劭面前,他还是那身警服,眉心微敛:“我把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了一遍,货车没有任何违规现象,这场事故确实是季殊容负全责。”
许劭眸光低垂,叹了口气:“好,辛苦你了秦警官。”
秦晔盯着他的脸色,多年来的办案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出什么:“排除酒驾和故意为之,还有一个解释,他是不是疲劳驾驶?”
许劭顿了下,抿紧唇说:“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许劭叹了口气:“他应该是生病了。”
“什么病?”秦晔紧接着问。
这次许劭沉默良久,而后哑声道:“抑郁症。”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要去看眼睛,又干又疼,睁不开眼555,大家一定要好好爱护眼睛qaq
第54章 朝前看
走廊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而后两人又说了什么江景没听进去,他怔愣地站在原地,连脚步声传来都没反应。
秦晔走出拐角,没想到他在这,愣了片刻:“你……”
许劭跟着看过来:“江景?你怎么在这?”
安静忽然被一阵喧闹打破,走廊尽头的手术室又亮起红灯,门外围着几个悲痛欲绝的家属,尖利的哭声像是冰锥,刺得人遍体生寒。
江景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愣愣地看着许劭:“抑郁症?”
许劭:“……”
秦晔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低头理了理警服说:“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径直走向楼梯口,身影逐渐消失。
手术室门前的哭号声小了很多,低低的啜泣声挥之不去。
许劭对上江景的视线,忍不住叹了一声。他今天叹气的次数有点多,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你都听见了?”许劭低声问。
头顶的灯光极亮,江景的眼里却不见半点光彩。他缓缓点了下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事已至此,许劭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抓了抓头发,走到长椅旁朝江景招招手:“过来,坐下说。”
江景提线木偶般走过去。
许劭弓身撑着膝盖,深吸一口气说:“他得这病的时候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到现在得有七八年了。”
江景没吭声,静静听他说。
“这病时好时坏,一到冬天就复发,医生说他没有想治好的念头,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拖着,根本没真正痊愈过。”许劭偏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声说:“这次还算轻的,他应该是想开车去医院,半路病发才会出车祸。”
江景一直低着头,听到这才掀开眼皮看向他:“这次算轻的,那之前呢?”
“之前……”许劭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看江景的反应,大概是对季殊容的过去一概不知。许劭稍微一想也能明白季殊容的用意,无非就是怕江景不能接受这样的他,或者是不想江景承担他身上的压力。
无论是哪种,这个口都不应该是许劭来开。
可依许劭对季殊容的了解,就算是江景哭着求他说出真相,这个人都能面不改色地扯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术室方向的哭声忽然又大了起来。
这短暂的沉默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几分钟,而对于焦急等待的家属来说,就好比站在悬崖边,不知道那扇门打开后是柳暗花明还是壁立千仞。
人这一辈子,折腾来折腾去也就几十年,说不定哪天出点意外提前去报个到,生前瞻前顾后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许劭唏嘘片刻,心里五味杂陈。
作为外人,他没必要多此一举,但作为季殊容的朋友,他想自私一点。
许劭哑然许久,移开视线道:“之前他自杀过几次,吃过安眠药,割过腕,还想着淹死自己,每次都侥幸捡回一条命。所以他能撑到今天,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江景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冰冷的水淹没,连神经都冷到刺痛。
“他根本就不想活是吗?”他微不可闻地问。
许劭愣了下,下意识要点头,又迅速反应过来说:“也不是,这不现在有你了嘛,至少这次没闹着自杀。”
江景没再说什么,垂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他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穿进肉里,骨节泛起冷冷的白色。
许劭看着都觉得疼,拍拍他的肩,轻声道:“你也别太担心,万事朝前看,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
江景在陪护床上睡了一晚,半夜惊醒好几次,透着朦胧的月光看向旁边的病床。
静谧中只有机器极有规律地响着,江景趴在床边,伸手碰了碰季殊容的脸。
温热一片。
江景胡乱蹦跳的心重重落回原处,砸得他满心酸胀。
这一夜他怎么睡也睡不踏实,梦里都是季殊容离他而去的光景。
许劭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扎进去的时候只觉得疼,后劲却大得很。
天还没亮江景就睡不着了,干脆坐在病床边盯着季殊容,直到杨潇推门进来才动了一下。
江景手里被他硬塞了两个包子,刚想拒绝就被杨潇怼回去:“早饭必须得吃,要是老季醒来看见你饿得皮包骨头,那不得再晕一次?”
这话十分精准地踩在了江景的七寸上。
他闷声吃完包子,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昨天他从教导主任手里夺手机的壮举闻名全校,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打量的目光。他心情不好,看谁都是冷着脸。
没人敢上去跟他搭话,直到他走出楼梯口,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
“哥哥。”
江景脚步微顿,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何诗韵,面无表情道:“有事?”
何诗韵手里抓着手机,低头道:“爸爸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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