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堂桂花
何家悦已经完全的泣不成声了,伏在儿子的胸前,哽咽著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麽多天的煎熬,这麽多天的思念,这麽多天强装的欢颜,这麽多天支撑自己的坚强,只有到了这一刻,才完全的崩塌。
才敢完全的崩塌。
象是蓄积已久的洪水终於冲破了堤防,又象是沈闷已久的天空需要痛痛快快的下一场大雨。总之这一刻,何家悦的眼泪怎麽也停不下来,他需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抱著他失而复得的儿子,尽情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没有人笑话,更没有人阻止,因为在场的人都在哭。
这样高兴的眼泪,他们掉得无比幸福。
好不容易等到一家人尽情抒发了心中的情感,何家悦紧紧的拉著儿子,一起进了家门。
带他一起去开电扇,带他一起去烧水,带他去参观新家,一间房一件东西的给他讲解,祈乐之就在客厅里不停的打电话。
时候不长,祈安娜和陈武来了,祈康之和许嘉宝来了,祈安之把所有的工作丢下,把唐慕辰从公司会议里拉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祈幸之正在医院里给待产的祈爱之削苹果,接到电话时,被水果刀割了手都不知道疼,反而兴奋的冲小妹大嚷,“海澄好了!海澄已经回家了,他全好了!”
“二哥你快把刀放下!”祈爱之扶著後腰,给他简单包扎了下,也不顾笨重的大肚子,就要过去看看,“那臭小子居然好了?太不象话了,我都没生呢,他怎麽能抢在我前头回家?哎哟!”
这回轮到祈幸之紧张了,“爱之,爱之你怎麽了?”
祈爱之又痛又开心的掉下眼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可能是肚子里的小家夥著急出来凑热闹了吧?”
祈幸之也紧张了,“你别慌,小刚,我帮你去叫小刚!”
刚刚开车离开医院准备去看何海澄的慕容刚,又给爹地的一通电话叫了回来。
祈家人在重阳节这天早迎来了何海澄的康复,在重阳节的这天晚上又迎来了家庭中新生命的诞生。
陈武和祈安娜多年的愿望终於成真了。
他们有了一个女儿,祈家多了一位小公主。
陈娜姑,小名阿九。
诸事平息的十多天後。
回到自己家,何家悦微笑的看著灯下的大儿子,絮絮跟他闲话,“……你姑爷爷说,给孩子起这个名字,是让她永远记得,自己的生命是三个人赋予的,要懂得感恩。”
何海澄点头感慨,“能在晚年有这麽个小女儿,姑奶奶和姑爷爷也算了无遗憾了。”
“谁说不是呢?我刚才过去看他们,就只觉得两位老人家都年轻了不止十岁呢。在家里忙得团团转,给孩子准备吃的喝的,还要照顾你四姑,人却精神了许多。看样子,他们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是有希望的。”
“有孩子嘛,精神有了寄托,当然跟从前不一样了。”何海澄贼贼一笑,“爹地,你要不要再努力一把,争取给小丸子也添个弟妹?”
何家悦脸上微红,“臭小子,现在学坏了,敢拿你爹地打趣起来了。也不想想,你都多大了──”
一语出口,他忽地有些後悔,再看何海澄,却见他似乎毫不在意,“行啦行啦,我知道的啦!一定加油早日‘脱光’,行了吧?”
何家悦哽了哽,忽地主动挑起了那个被无形禁忌著的话题,“他……还没有消息吗?”
何海澄脸上的笑容一僵,沈默了一阵,才低低道,“我不知道。”
☆、偷心36
不知道,也可以有多种含义。
比如可以是小孩子因为无知而无法理解成人的事情,也可以是人们因为逃避而不去探知某些事情。
听了儿子的回答,何家悦在心底叹了口气,想想却道,“海澄,爹地能跟你谈几句吗?”
何海澄知道爹地要跟自己说什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何家悦把儿子的手拉到了自己手里,温言开了口,“你刚出事的时候,爹地是很恨他的。甚至想过,这辈子都不要原谅他。可是到了现在,爹地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恨他了。爹地从来没问过你们之间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骗了你,不过从你康复的这件事上,爹地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又看了儿子一眼,中肯的道,“虽然你出车祸有他的责任,但是消了气想一想,海澄,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应该知道超速飙车是不对的。虽然你是受到刺激才会这样做,但也不能说这样做就合理,对吗?想一想,如果一个人心情不好就可以乱发脾气随意做坏事,又或者说在你飙车时撞到无辜的人,那又该怎麽算?”
何海澄静默了两秒,“车祸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错。以後再也不会了。”
看他明白过来,何家悦欣慰的拍了拍他的手,“你拿自己撒气,结果伤心难过的是我们全家人,害爹地还掉了那麽多的眼泪,连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根。老实说,爹地是真的很想狠狠打你一顿屁股呢!”
何海澄看他一眼,越发羞愧了。
说出心底的话,何家悦也长出了口气,悠悠告诉他,“当全家都对你的康复不抱希望时,是他创造了奇迹。从这一点上来说,爹地觉得应该谢谢他。不过我可没那麽大方,这样就让我的儿子以身相许了。”
他笑著捏了捏儿子的脸,复又正经起来,“再说,爹地完全都不了解他,怎麽放心让他做你的伴侣?不过海澄,爹地虽然不解他,却了解你,你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对人动心的人。翻个陈年旧账,你能用十年时间等著嘉宝长大,跟他之间,也不会是一朝一夕的感情。所以不管你现在是怎麽想,但爹地知道,他在你的心里还是很有些份量的。对不对?”
何海澄哑然了,因为爹地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在了他的心上。
何家悦最後给了儿子一个建议,“一件事情发生了,就象是瓷器被打破了,就算补得再好,也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你不能没看见,就装他从来没存在过。所以呢,爹地希望你能去面对他,把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掉。不管最後是好是坏,总比闷在心里,让它长成疙瘩要强。你说是不是?”
沈默了许久,何海澄才涩然道,“恐怕,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何家悦笑了,“又没有人逼你立即就去,爹地只是提醒你记得这个事,不要做鸵鸟就好。不过我也相信我的儿子,你可以处理得很好的。”
何海澄心中一暖,“爹地,谢谢你。”
何家悦歪著头看了他一会儿,“那你什麽时候烤个蛋糕孝敬爹地?好久没吃你做的了,爹地都馋了。”
何海澄放松的笑了,忽地想起一事,语气轻快的问,“让我来猜一猜,唔……给我送自行车,也是爹地你想到的主意吧?我知道,只有爹地最细心了。”
何家悦脸上的笑容却顿了顿,“自行车?那可不是我送的。应该也不是你爸吧,都没听到他说。或者是小烈还是你大伯他们?”
何海澄心头一紧,突然想到了一种他不愿去相信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