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日斑马
其实地上的饮料才是给梁彰和辛愉准备的,梁彰几乎没喝过酒,好像以前被他外公喂过一口,此外对酒便没什么印象。他也没喝酒的场合,爸妈管他太严,每天只能喝牛奶,所以才长这么高。
他看了看陈召南手里的啤酒,冰镇过的,水珠争先恐后在酒瓶表面滑落,梁彰早忘了酒的味道。
“你别教他喝酒。”向裴在一旁插嘴,准备接过啤酒。
“我要喝。”
可能是在赌气,也可能想试下酒到底能不能消愁,梁彰抢先夺过酒瓶,扯开拉环,只听清锐的砰声,啤酒的特殊气味爆发出来。
梁彰仰头喝下,手指在酒瓶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灌入喉咙,新奇的体验,味道有点涩,但很刺激。
来不及阻拦,梁彰熟知的冲动劲上来了,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其余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梁彰要吹瓶的架势,向裴也懵了。直到有液体从他的嘴边流下来,向裴才握住他的手腕,急切道:“够了。”
“有事没有?晕不晕?”向裴扶住梁彰的腰,在他耳边轻轻问。
向裴目光担忧,像是想擦去梁彰嘴边的酒。
又是这样,明明没可能喜欢他,却偏要做些扰乱他神志的事情。
梁彰推开向裴,头脑暂时还清醒着,他单手捏扁易拉罐,生硬地扯了下嘴角:“我这不是能喝吗?”
说完他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向裴想追,游景拉住他的手,摇摇头:“让他一个人休息会儿吧。”
第二天一早,梁彰头疼欲裂,脑子里好像有根棍子在乱搅,把他思绪弄得一片狼藉。
昨晚回房他就感到了头脑发晕,整个人飘飘然,脸都没洗,直接倒头就睡。起来发现脸上还有鼻涕和口水,吓得他从床上立刻爬起来。
梁彰揉着脑袋,拖着腿下床,打开门刚好向裴端着水站在门外。
梁彰下意识遮脸,又觉得无用,索性亮出来。想起昨晚的种种心气不顺,干着嗓子同向裴道:“早。”
向裴手里是热水,玻璃杯壁有水蒸气。
“喝水。”他把杯子移过去。
“不想喝。”梁彰别开脸,抱臂靠在门框前。
向裴表情也不好,一言不合就上了手,一手掐着梁彰的脸,一手把杯子放到他嘴边,沉声道:“喝。”
看来这杯水梁彰逃不过,他脸颊有点疼,往后退了一步,向裴才减轻力度:“免得难受。”
他不情不愿地接过杯子,热水下肚,胃里的反胃感稍微减弱了一点。
“谢了...”
向裴没什么表情:“不会喝酒逞什么能?觉得很酷?”
“没,就是想喝,”梁彰看了眼向裴,问,“你凭什么管我?”
向裴没吭声,冷着脸盯着梁彰好一会,扭头走了。
他要出门,走到门边步子一顿转过来,面无表情,梁彰心中一抖,恐惧起来,怕他真惹向裴不高兴了。
这样的向裴让他想起了初见的向裴,冷漠的、生人勿进的向裴。
“我当然没资格管你,毕竟我们只是室友,等你回了南川,我们就毫无关系了。”
他的语气平平,毫无感情,好似之前两人所有的相处都只是梁彰的错觉。
可惜梁彰说不出反驳的话,向裴说的都是实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向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手里的水还是热的,梁彰的皮肤很冷。
他呆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四肢僵化,沉重如铅。
梁彰没想到向裴会去而复返。
向裴喘着气,面目慌乱,梁彰心中的惊讶渐渐化为不安。
“娜姐在医院抢救,城哥让我们过去。”
如晴天霹雳,正正击中梁彰。
那天梁彰见到娜娜,她的确是准备最后一次去店里,她身边的箱子就说明了一切。
窄小破旧的店铺再也没有劣质香,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店面。娜娜决心与过往彻底决裂,丢弃不堪的身份后需要勇气,阿城给了她勇气。
在娜娜和梁彰吃完饭后,她走出这条承载她痛苦的街道,那一刻她得到了救赎。可转眼就碰上了她的一个常客。
常客不是善茬,凶狠暴力,看她要走,哀求她最后再做一次,给的价格很高,娜娜毫不犹豫拒绝,他苦肉计使不成,便开始威胁。
他说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休想穿了衣服做良人。
娜娜躺在床上,赤裸身体,痛苦地吼叫,她说这是强.奸。她从前自愿赤裸,唯一一次被迫让她羞耻、绝望、自我唾弃。
丑恶的男人挤着堆满横肉的脸,满面尘土,皮肤褶皱里全是令娜娜作呕的味道,她几欲昏过去,破口大骂。
男人打了她,把她打得半死不活。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娜娜的长指甲断裂,她最珍惜她的指甲,平时可爱护。她的头发好像被扯掉了一块,眼睛模糊了,下身最痛,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生死线周围,娜娜吊着一口气,只想到阿城的脸,他还在等她回家。
她爬着去捡阿城给她的戒指,那时她眼中唯一的光亮。
阿城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岁。他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不比里面的娜娜情况要好很多。
“小裴,麻烦你们在这里守着她一下,我要去办点事。”阿城看见向裴和梁彰,抱歉道。
向裴拦住阿城:“城哥,你不要冲动,我们慢慢想办法。娜姐需要你。”
他知道阿城想去干什么,自己的女人成了这样子,谁都想挥刀砍了始作俑者,甚至把他挫骨扬灰。
但这不是最明智的解决方案,阿城以前的暴戾气息现在全回来了,向裴怕他做傻事。
“我心里有数。拜托了,小裴。”
谁也拦不住他,阿城走了,都不确定他要去干什么。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走廊上静悄悄,偶有几个坐轮椅的病人被人推着走,又或是瘦骨如柴的男男女女经过。
人生百态,太多不幸,娜娜只是不幸的一角。
梁彰心里疼,还有愧疚。昨天要是他陪着娜娜走出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惨不忍睹的事。
他不敢进去探望娜娜,怕看到平时灿烂的脸全是狰狞的伤痕,怕她不再笑,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娜姐已经要迎接新的生活了,为什么生活还要这样对她?”梁彰后脑勺靠在墙上,无力地说,几次要落泪,“她马上要做新娘了,这样还怎么穿婚纱?”
他身边的人沉默了,又拾起信心:“放心,娜姐不会有事的,什么都打不倒她。”
向裴强忍着眼泪,握住梁彰颤抖的手。
梁彰崩溃不已,喉咙涨痛,抬起胳膊掩住了眼睛。
第25章 湿的烟
娜娜醒来第一件事是找阿城。
她右眼是肿的,睁都睁不开,嘴唇上结了血痂,说话含糊不清,仿佛嘴里包了水。向裴俯身听了好几遍,才听清娜娜在问阿城的去向,他只能搪塞阿城有事。
现在能有什么事要做,谎话无法糊弄,娜娜当然猜得到,奋力想坐起来,奈何身体不允许。
痛,每个部位都像被人拆开,又草草缝合在一起。
娜娜断断续续拼凑出完整的句子:“让他...回来。”
“他马上就回来,只是出去买个东西。”梁彰给向裴使了个眼色。
梁彰握住娜娜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似乎丧失了温度。
蓦地想起爷爷去世,梁彰在病床前去探他的手,红色老年斑覆盖之处只剩冰凉,血液停止了流动,爷爷被隔绝在了人世间。
病床于梁彰是不好的回忆,冰冷同样也是。
梁彰想让娜娜的手回暖,只好紧紧握着,娜娜没有回应,或许是没有力气。可以听见她呼吸声,但太微弱,她显得呆滞且没有生机,像干瘪的娃娃,还是被无数线缝补起来的,线的走向歪歪扭扭,勉强把乱七八糟的伤口遮住。
可即使伤口不再流血,也不再疼,难道伤害可以消失吗?
夏季的夜晚天黑得早,不过六点,外面的天已经阴沉沉,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病房里开了空调,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梁彰坐椅子上守着娜娜,渐渐生出困意,脑袋一下一下往下栽,每每嘴唇快碰到胸口时又提回去。向裴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竟也看不腻,还不自觉跟着梁彰的频率轻轻晃动。
反应过来后,他的手机里已经多了一张梁彰的照片。
手机像素很低,照片颜色也十分淡,但那锋利明显的轮廓一看就是梁彰,寸头、长睫毛。
照片里当然看不出长睫毛,长睫毛是向裴想象在照片里的,梁彰的睫毛太惹人注目,印在向裴脑子里,他太熟悉。
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梁彰发现身旁的向裴不见了人影。
病房里总共住了三个人,另外两个都是老人,他们在吃饭,其中一个老人的儿子女儿孙子之类的全来了,小病房被堵得水泄不通。大夏天的,病房里像是在拜年,小一辈的挨个过去祝奶奶快点好起来,寿比南山等等,梁彰看了嘴角直抽搐,探病不必这么大阵仗吧,太诡异了。
其中一个老人见梁彰在找人的样子,热心地提醒:“跟你一起的小伙子刚刚出去了。”
娜娜在睡觉,呼吸稳定,手的温度也恢复过来,于是梁彰到外面去找向裴。
医院的走廊很长,向裴在尽头站着,很多人从他身后走过去,他还是一动不动。为了空气流通,窗户半开,他的头发在小幅度飘动,只有梁彰看得到。
外面的天阴得过分,像是暴风雨马上要降临,有风,可天还是闷热得叫人窒息。
向裴嘴里含着烟,梁彰刚想开口提醒,又看到烟并没有点燃,他只是单纯含着。
“想什么呢?”梁彰点了点向裴的肩膀,表情疑惑地问他。
“我...”向裴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想放回烟盒,没想到半路被梁彰劫走。劫走的姿势快准,不狠,像理所应当,梁彰的手指刮过向裴的指腹,向裴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出乎意料,梁彰把烟放进了嘴里,用牙齿咬着。头是湿濡的,向裴口腔的味道。
“抽烟是什么滋味,很上瘾吗?”他的表情好像很向往,又问,“我这样酷不酷?”
向裴侧过脸,把烟盒盖起来揣回兜里,说:“抽烟喝酒打架,你要学个遍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似乎不满意梁彰的“学坏”。梁彰纳闷,打架他不予置评,抽烟喝酒怎么也算不上多严重的问题吧,成年男性基本都要抽烟喝酒,习惯不都少年时代养成的。
未点燃的烟被梁彰扔进垃圾桶,他懒懒道:“我这不是还没学会抽烟吗,以后我也不学。”
向裴没说话,抿着嘴唇看窗外灰暗的天空。
气氛冷却下来,医院里又是最安静的地方,沉默之余,梁彰才想起来今早他们闹了矛盾,确切说矛盾从昨晚开始就埋下了导火线,因为娜娜住院矛盾被搁置了,可不代表不存在。
“你刚刚在想什么?”梁彰又问了一遍。
向裴开口道:“我在想娜姐有多疼,还有世界上到底有多少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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