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画家 第46章

作者:其实是九节狼 标签: HE 近代现代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杜夏被带走,他冲杜夏的背影喊:“你什么都别说,你等我。”

  杜夏并没有回头。

  两个港警环搂住他的胳膊,他双手捏着那张意见书的两边,好像那薄薄一张纸上的口供,就是最为无形和致命的铐镣。

  何筝在杜夏离开候机厅后被松开人身桎梏,控制他的两个港警还非常礼貌地跟他说“sorry”,他没挣口头上的便宜气势,快步跟了上去。警车停在国际机场庞大的地下停车场内,何筝赶到时候杜夏已经被塞进后驾驶座。他敲击警车不透光的黑膜玻璃,里面并没有人给他摇下窗户,他只有在警车缓慢行驶出停车位时,才从车前挡风玻璃里看到坐在正中间的杜夏那张反应过来后惊慌失措的脸,两边坐着的港警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跟他挨得也不近,距离保持得堪称刻意。

  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杜夏大瞪着眼频频冲他摇头。两侧贴黑膜的玻璃又是视线盲区,等警车开始往出口方向驶去,车里的杜夏扭过了半截身子,情绪颇为激动地用手敲车尾玻璃,看嘴型是在重复两个字:不要。

  警车缓缓加速。

  两条人腿是跑不过四个车轱辘,一辆黑色轿车恰到好处地在何筝身边停下,靠近那一侧的两扇车窗自动摇下。

  无需再开口,在后座等候多时的人对何筝发出的邀请再明显不过。

  远去的杜夏还在双手做拳敲击后挡风玻璃。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何筝毫不犹豫地上车,身影消失在低调高端又保障车主隐私的内饰后。

  警车离开地下停车场驶上地面,紧随其后的那辆迈巴赫也暴露在阳关下,黑漆闪耀,雍容华贵正是那年画展后撞上杜夏的那一辆。

  再远些的天边,有一架国际航班直入云霄,发动机响轰鸣。他们本应该都在那里。

第83章

  同行四五个街区后,警车和迈巴赫在一个红绿灯口分道扬镳。何筝并没有表露出不可接受的诧异,转而问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已经在那里了吗?”

  何筝用的是“he”,断定在背后捣鬼的人是程荣升。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日耳曼精英人士的脸,口音是纯正的英格兰中部标准音,回复时用的却是“she”,直言不讳,安排计划这一切的人正在依医嘱做定时化疗,治疗结束后就会前来与他会面。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但何筝并没有接着发问。对方便也没有再开口,分寸感保持得非常得体。

  程荣升能在港岛叱咤纵横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论在私生活还是生意场他都武装到牙齿,日常有五六个助理负责各自的领域。这些人分工精细且没有交集,既能防止外人窥得太多隐私,又能提高效率和安全性。

  何筝身边的这位曾是程艾琳的贴身助理,年轻时还给程艾琳的父亲旧港岛总督做过秘书。程荣升见他工作能力突出,就问妻子讨了去,所以何筝想当然地以为给出指令的人是程荣升,却忽略了这位助理是唯一一个与程荣升和程艾琳都有交集的,对程家的私密知道的也最多,包括程文森的特殊性。

  迈巴赫重新驶入地下停车场,这次,地面以上的不是国际机场,而是港岛市中心最老牌的五星级酒店。程文森,不,还是要称他为何筝,下车后一路跟在那位助理身后,登入专门的电梯直达位于高层的总统套房。

  助理开门后贴心地询问何筝是否需要餐食,何筝拒绝,他也没有多此一举地再多语,毕竟他已经圆满完成了将人带到这里的任务。

  何筝没有在助理离开后走到门口去试试门锁,而是继续向内进入套房内采光最好的会客室。二十平米的空间干净整洁,桃木办公桌上提前放置的那张薄纸突兀明显。

  何筝走近,拿起,那是一份复印件,原件的红章显示成黑色,但确实是张货真价实的“应当逮捕犯罪嫌疑人意见书”,侦查机关所属大陆,提供的证据只有一个人的口供。

  这意味着所谓的谋杀案证据链残缺严重。

  由于时代特殊性,内地法在港岛并没有管辖权力,拿着这样一张意见书出警是在青天白日违背程序正义,别说审讯时间按照规定不能十二个小时,只要何筝愿意,他现在就能把杜夏从警局里带回去。

  但他们又能去哪里。

  或许是困扰于这个问题,当程艾琳姗姗来迟,步入总统套房的会客室,何筝还留在那里,且背对着门坐在来客者的位置上。

  程艾琳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高跟鞋与地面触碰的规律声音就再次响起,绕过他身边,停在了他面前。

  程艾琳坐上何筝对面的那张真皮靠椅上,原本拎在手里的包很轻地放到桌上。那是个没有logo的金属链黑漆皮包,和程艾琳身着的大麻织物连衣裙色调相像,把同样黑色的短发衬出健康的光泽感。

  但这只是假象。

  和那位助理一样,程艾琳也有着一张日耳曼人的脸。白种人的花期总是鲜艳又短暂,就算有现代医学美容的加成,青春并没有在程艾琳的脸上永驻。

  她不苍老,但苍白。她没有细纹,碧蓝的眼眸里又满是岁月无情流逝的痕迹。

  她很沉静,用那种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目光打量好久不见的何筝,她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比艾琳更像一位关爱孩子的母亲。

  “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程艾琳并不是来刁难的,“Vincent?还是……何筝?”

  她的粤语标准。何筝将那张复印件划到程艾琳那边,用她的母语说:“你不应该把他卷进来。”

  又是沉默。以及对视。

  港岛的夏天和蓉城一样潮热,中央空调的冷风可以降低房间里的温度,驱逐不了窗户外的阳光。从高层往外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亮蓝没有尽头,深不可测的同时又如穹顶罩进程艾琳的眼睛,所有人都是她视野范围里的蝼蚁。

  何筝示弱,放软语气要求程艾琳保证杜夏的安全。程艾琳打了一个电话,号码一拨通,会客室的门就被从外打开,那位助理拿着手提电脑进入,放在桌上,屏幕朝向何筝的方向。

  电脑里有实时的录像,地点是港岛某警局的审讯室。俯视视角下的杜夏坐着的椅子还有舒适的靠背,看守他的两个警官和和气气,与杜夏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这放松了杜夏的警惕。镜头里的杜夏上下左右看这个单调的房间,目光长久地定在墙角最上方的摄像头上。总统套房里的何筝隔着屏幕用指腹抚摸审讯室里的杜夏,轻轻地来回好几下。

  “我和Ching一样,再听说你是在蓉城的艺术展上。我们都很意外,你一直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生活着。”程艾琳指的是大老板那晚在CDB高层会所里举办的那一场。她和程荣升日理万机,当晚并没有出席,与何筝有关的只言片语都是事后听朋友的朋友转述的。程荣升没太在意,但程艾琳心细,暗暗调查起那晚和何筝同行的杜夏,一个油画仿制村里的打工人。被程家的迈巴赫撞进医院的插曲不能掩盖他的普通本质,除了畸形的两性器官,他从头到脚找不出第二个亮点。

  程艾琳起初有些失望,怀疑何筝找情人的眼光是从程荣升那儿遗传的,一点都不挑。杜夏的故事却从她派人去孟居实地调查后变得越来越有趣。那是个比梁乡还要偏僻的村庄,和港岛的程家八竿子打不着,一位戴眼镜的民族志学者却精准地找到村庄里最穷困潦倒的佳珍。在丈夫中风瘫痪的第五年,五十岁的佳珍用口述自己大半辈子历史的方式完善了这位学者的研究,也意外换得这位学者发起的慈善捐助,使得丈夫能住进医院得到更好的治疗。她对学者感恩戴德,只要学者问,她就一五一十地答,也同意学者录像,那段不可外扬的家丑和监视杜夏的实况一起,通过同一台电脑呈现在何筝眼前。

  “你十五年前给儿子买的媳妇叫什么名字?”民族志学者问。

  “你叫什么名字?”审讯的警察也问。

  一男一女的回答都是同一个:“杜夏。”

  “他十五年前又是怎么逃走的?”民族志学者问。

  “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审讯的警察也问。

  一男一女都沉默。过了很久,女的咬牙切齿,又恸哭无泪:“他把我儿杀了!”

  警察继续问:“你有作案同伙吗?”

  杜夏一直记得何筝的叮嘱,继续保持沉默。港岛的警方保障他的人权不会逼供,并非目击证人的家珍字字诛心,对当晚的口头回忆作为唯一的证据出现在那张申请表上。

  “他有一个六岁的弟弟,自家父母都养不熟的狼崽子,来我家讨债索命。”家珍恨之入骨道,“他在我家后都快关了一个月了,性子就要被磨掉了,他那个弟弟偏偏要来捣鬼,大晚上从自己家跑来我家的地窖。”

  和杜富贵家一样,孟家也有囤放粮食的地窖。杜富贵不笨,见杜夏的初中老师竟专门走那么远的山路来问自己要儿子,第二天赶紧就把杜夏从自家的地窖里捞出来,五花大绑给孟家送了过去。那个老师一个星期后又来了一趟,锲而不舍地要杜夏回去念书,杜富贵怕这种满口自由独立的读书人坏事,脑瓜子一转,直接说杜夏几天前就跑了,不见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某个大城市里打工谋生了。

  这够自由够独立了吧。别说初中老师,就是初中校长来了,他也不说杜夏去了哪儿,一口咬定杜夏跑了,家里的儿子只有一个杜浪。他即将为这点小心思后悔一辈子,他当时还不知道报应会来临,跟孟家也通了口风,等杜夏肚子有动静后再把人放出来。

  杜富贵其实心知肚明,杜夏其实在孟家,准确地说,是在孟家的地窖里。这可是家珍用自己嫁妆首饰做彩礼换来的儿媳妇,她做了那么大牺牲,当然想尽快抱上大胖孙子,她这个便宜儿媳妇倒好,同房当晚不仅没让儿子摸到身子,还把人又揍又踹到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疼倒的还是醉倒的。

  还好家珍的丈夫当晚没喝的太醉,又有力气将十五六岁的杜夏拖进地窖,这儿媳妇只会跑得更快。关押期间,杜夏的母亲家珍三五不时地来看过杜夏,劝他乖乖认错做新娘,杜夏没有反应,只能继续被关着。那好像也是个夏天,地窖里却湿冷泥泞,只有大正午才有阳光从正上方的木板缝隙里泄进来一些,杜夏不仅要忍耐饥饿,还要承受侵蚀进骨头缝的寒意,他差点就要认命,他的弟弟没有忘记他。

  他被关在自家地窖里的时候,杜浪就想救他,奈何每次都被杜富贵发现。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的杜浪懂得要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行动。岂料那个男人当晚喝了很多的酒,壮着酒胆下地窖找寻那早已丧失的尊严,他的便宜媳妇却被解了绑,装了他母亲嫁妆的红布袋不知为何到了小叔子手上。

  男人怒了。

  这个无能到需要用母亲的首饰做彩礼的男人即将迸发出这辈子最壮烈的嚎叫,他的嘴被杜夏捂住,双腿被杜浪环抱住。他重心不稳,后仰倒地,红布袋里的首饰也散落在地,有银手镯,银耳环,银项链,银戒指……

  男人身上有从里腐烂到外的酒气,。他罕见地清醒没有昏迷,杜夏和杜浪都未成年,就算能和他打个平手,他大嚎一嗓子把自家父母喊醒,杜夏就又将跌入窖底。

  男人还咬住杜夏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杜夏痛到哼出声音,他猛一踹腿,才六岁的杜浪就被踢出一两米远。

  男人听到杜夏都没来得及压低嗓子,急迫地喊了声“弟弟”。这让他很稀奇。他有四个姐姐,打从他记事起,他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猪,他四个姐姐里却没有一个唤他弟弟,全都对他爱答不理。

  后来姐姐们一个接一个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个的,连逢年过节都不回家看看父母,全都成了母亲嘴里数落的不忠不孝。他就以为别人的姐姐也是这样冷漠无情,哪见过像杜夏这样的姐姐,竟如此关心弟弟。

  杜夏还是个不男不女假带把儿的姐姐,那杜浪到底是自己的小叔子,还是小舅子?他还没意识到今晚总要有一个人留下一条命,他往杜浪的方向看去时嘴角还有莫名的笑意,想跟不打不相识的小舅子做一家人,以后他们也是兄弟。

  但他只见到漆黑夜色下的一道银光。

  还以为是月色,那耀光爆裂成一滩血红,淹没他的眼眶。

  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忍耐地想要发出惨叫,他的嘴巴再次被杜夏双手捂住,同样覆盖的还有鼻子。

  他感到窒息,挣扎着要咬杜夏手掌心的肉,杜夏没给他机会,死死地不留一丝缝隙。

  同样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的还有坐在他身上掐住他脖子的杜浪。等他也不动了,分不清是姐弟还是兄弟的杜浪和杜夏分不清手掌心上的液体是血还是汗,也分不清这个没了呼吸的酒鬼到底是被捂死的,还是掐死的。

第84章

  民族志学者的采风录像以家珍含恨的双目为结尾,这段视频结束了,警局审讯室里的实时监控还在继续。杜夏双唇紧闭沉默不语,坐在他对面的警察没有半点强迫,并不制止他仰头望向最上方墙角的摄像头,盯着,一直盯着。

  仿佛笃定摄像头的另一端必定有什么人在看着,回应他目光的何筝深吸了一口气,眯眼揉摸酸胀的鼻梁,另一只手抬起,伸过去,没有再一次抚摸,而是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合上。

  “啪”的一声后,房间里重归寂静。

  助理退出会客室,偌大的高层套房内又只剩下何筝和程艾琳两个人。何筝扶额揉鼻,太阳穴处有细小微弱的筋络凸起蜿蜒,看样子很是头疼,程艾琳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还是处变不惊的,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像汪洋,似苍穹,一切尽收眼底。

  程艾琳并没有率先开口,而何筝知道她在等待什么。

  是时候由他先表态。与港岛程家相比,梁乡来的杜夏如同面对大树的蚍蜉,程家要他生,杜夏就不会死,余生安稳全在程艾琳的手掌心。至于玩弄的原因,和那位替换Joe画作的富商大人物一样,可以理解为对已无法被常规生活填补的心理趣味的满足,但若何筝表现出惊慌恐惧,不敢相信内敛老实的杜夏有这般过去,杜夏在程艾琳眼里就是一枚弃子,下一秒就可以随意碾踏抛弃。

  总之杜夏比何筝更具可控性,他还有一个即将开启远大前程的亲弟弟。何筝会为杜夏焦头烂额,牵扯到内心,他从始至终没提到一句艾琳,生他养他的母亲。

  何筝强忍着无能的怒意:“你们就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把一个全然无辜的人牵扯进去?”

  “就像你母亲为了跟我争夺程太太的名分生下你……”程艾琳接着何筝的话,说的好像她才是无辜的,若有所思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置之不理。”

  何筝腾得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撑住桌沿,差点扑向程艾琳。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挟持手无缚鸡之力的程艾琳。

  何筝颓然地又坐了回去。好几个深呼吸后他平复了情绪,程艾琳对他识时务的表现非常满意。她是前港岛总督的独女,现港岛首富的发妻。她见证了新旧权力在这个弹丸之地风起云涌,交替迭代,沧海桑田,而她依旧生活在这里。

  “我名下没有任何程家的资产,就算是那个基金……”何筝顿了一秒,“……受益人也是你的妹妹,不是我。”

  何筝重归冷静也琢磨出其中的诡异。

  他不明白,他无心再参与这场豪门恩怨。当那罐装了与出生体重相等的血肉肋骨送到艾琳面前,她惊恐到双手脱力,尚未冷却的温热鲜血摊了一地。

  她几近发疯。女人乍见了那么多血,多少都会心有余悸,杜夏的母亲慧珍脑子之所以会出毛病,也是因为男人的母亲从不下地窖,只每天扔两个馒头下去,家珍再一次去劝说杜夏当新娘已经是三天后,她没见到杜夏,反倒是醉不归宿的准女婿躺在干涸的血泊里,家珍吓到腿脚发软,往上爬木梯时划了一跤,后脑勺着地摔进烂泥里。

  “那是她应得的。”程艾琳表示,仅此而已。

  “你应该杀了她,而不是伤了自己。”这个血统纯正的的英格兰人能从灵魂深处感知文艺复兴时代希腊题材绘画的召唤,她不能理解东亚人削肉还母的意义,假意惋惜道:“你的情人比你更有勇气。”

  何筝纠正:“是伴侣。”

  程艾琳脸上刚浮起的笑意褪去。

  苍白和消散的生命力又成了这个女人的底色,暴露出的脆弱让何筝又有了底气,“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拥有,她到底还缺什么?想要索取什么?

  她曾经是日不落精神的继承者,侵略和占有是她父亲托付的使命,她便要叛逆,在最好的年华被一个连肤色都截然不同的男人征服。在那名为爱情的幻相被戳破之前,她无时无刻不感到庆幸,是程荣升带他逃离了父亲。

  那甚至算不上陷阱。是她愿者上钩,看似自由独立,实则还是从一个男人跳到另一个男人圈好的世界里。

  她叹息,感慨生而为男人的傲慢和被局限的理解能力,幽幽地问何筝:“这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拿定的主意?”

  何筝一怔。

  他难免不明所以,程艾琳的声音却又飘走,飘向远方,久远的记忆里。

  那时候程荣升有几个私生子了?三个,五个?他在世界各地又有多少情人?他却说是身不由己,是她勾引了他,她又诱惑了他……他有数不清的理由借口,直到你信服,就连艾琳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计中计,他给程艾琳讲中国古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他煞费苦心都是为了程艾琳,而非男人本性的贪图纵欲。

  她那时候对程荣升尚有一丝幻念。她逐渐看清男人的真面目,但男人在外界看来依旧是挑不出错的好丈夫,两人的结合跨越了阶级屏障,

  美好的宛如童话,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普通市民都津津乐道,对他们的婚姻和爱情投以持续的关注。只要站在程荣升身边,就会有一双双认识或不认识的眼睛就会投来羡慕的目光,那些目光填补了程艾琳真实生活中的遗憾,她甘之如饴的同时又一步步陷入绝望。这下好了,除非她死了,这段婚姻给她的赠礼和诅咒才会终结,程荣升的形象才会崩塌,谎言才会被戳穿。不然她永远是嫁给爱情的好妻子,她会永远幸福,永远完美。

  “我一直以为我总有一天会无法忍受。”程艾琳不避讳自杀的话题,她迟早会被爱滋生出的恨吞没,恨又滋生出疑惑:为什么痛苦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而不是他。为什么真相需要用她的生命做揭露,而不是他。

  何筝看着程艾琳脖子上的青筋平复。她当着何筝的面摘下头顶的黑假发,怨艾的语气恢复淡定:“……可惜我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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