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性下等 第57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HE 近代现代

  他愁眉苦脸地被我送到电梯口,进电梯时,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叫住他。

  “暂时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我妈她们。”想了想,补了句,“我会自己和她们说的。”

  南弦看着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关门走了。

  我回到病房门口,在外头坐了会儿,大概五六分钟的功夫,江龙骏和一名高挑的年轻女性,两人一前一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站起身,与走在后头的年轻女人打了个照面。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对方过于出类拔萃的气质与打扮仍叫我一下子就认出来,她就是那天在墓园,透过墨镜奇怪注视我的女人。

  感受到我目光的长久停留,剃着板寸的女人朝我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严霜。”

  一听她的声音,我就知道她是母巢。

  “你好。”我伸手与她交握。

  “你进去吧,青庄已经醒了。”江龙骏道,“之后你的吃穿住行,都会有专人负责。我们找了个临时的安全屋,这两天委屈你先将就一下,等青庄好了,我们再一块儿进行转移。”

  我有些迷茫:“安全屋?”

  他回头与严霜对视一眼,严霜接收到指令,代为与我解释道:“合联集团虽然被捣毁,金斐盛也已到案,但……金辰屿逃了,目前下落不明。区华在行动中被击毙,她的女儿身在国外,不排除会对你们展开报复行为。”

  我以为随着昨晚的过去,事情已经都结束了,冉青庄也可以重新拥有自由,但现在一听,却似乎仍然危机重重。

  一切都没有结束呢,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

  告别江龙骏与严霜,我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各种药品消毒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冉青庄靠坐在床头,手上打着点滴,正专注地望着窗外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见是我,微微怔了怔,随即又不满地皱起眉。

  “你去哪里了?”

  “楼下……吃早餐。”我关上门,忐忑地立在原地,不敢上前。

  冉青庄看起来更不满了,左手受伤抬不起来,他只能抬起打着点滴的右手伸向我:“过来。”

  细小的输液管因为他的动作迅速回血,我快步过去将那只手一把按下,他反手捉住我,牢牢握紧掌心。

  “不要随便离开我身边。”

  我一颤,那层被他碰触的肌肤就像被火燎了一样,疼痛顺着血管直涌到心里,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我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管冉青庄对我是吊桥效应也好,对弱小者的怜悯也罢,只要抓住他的手,我就不会再松开。

  可是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没办法,也不可以让他继续在我身上倾注更多的感情。

  那样是不对的,那样太不负责任了。

  这样想着,指尖却违背大脑的意愿,更紧地缠绕住冉青庄骨节宽大的手指。

第60章 有些缘分不可斩断

  冉青庄的伤多是皮外伤,不致命,但需要长期卧床静养,慢慢把皮肉养好。

  他身上最严重的,是腹部的一处刀伤,有四五公分那么长,与孔檀搏斗时被对方用匕首捅伤的。

  “他太自负了。”说起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冉青庄显得很平静,“如果他直接开枪,我未必能活。”

  孔檀兴许是觉得一枪了结冉青庄不够解恨,便选择了用匕首,准备割喉。谁想武艺不精,反被冉青庄夺去匕首。一番厮杀,人虽然没死,但伤得比冉青庄还重,目前在另一家医院进行治疗,不躺个小半年好不了。

  这样看来,我俩能活着重逢,实在是中彩票般的运气。

  “你呢?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冉青庄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

  我替他掖了掖被子,摇头道:“没有,我身上有坂本的纹身,他们不敢动我,我一直很安全。”

  听到我的回答,他眉心缓慢地舒展,像是放心了,轻轻“嗯”了声,闭上眼睡去。

  冉青庄的单人病房不算豪华,但胜在宽敞,沙发拉开就能变成一张沙发床,洗手间也有卫浴设施。

  我这身衣服穿了有好几天了,又泡过海水,都快馊了。实在穿不下去,就问门口特警小哥有没有替换衣物给我。两人很快找来一套我能穿的病人服,说因为狮王岛还在调查取证当中,全岛封闭,目前也不能去拿我们的私人物品,衣服之类的日用品他们同事已经在采购了,晚些时候就会送来,让我暂时委屈一下。

  衣能遮体,屋能遮雨,已经不错了,没什么委屈的。

  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冉青庄还睡得很熟。

  拧了条热毛巾,将他身上已经发黑的血迹擦干净,擦到手指时,没忍住,轻轻吻了吻他有些畸形的小指。

  吻了几下,再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要不是怕碰到他的留置针弄疼他,我甚至想一直抱着这只手不松开。

  毛巾凉了,我的头发也干了。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冉青庄,我去到外头走廊,问特警小哥借了电话,分别打给我妈和南弦。

  新闻可能还没报道狮王岛的事,或者是报道了但暂时还没传到我妈那边,她收到我电话有些惊讶,一听是狮王岛被抄了,立马紧张起来,问我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我安抚她,“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手机什么都落岛上了,你暂时这几天先不要联系我,等我明天去补个卡。”

  小妹正是高考最后的冲刺时期,我让我妈先不要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以免影响她心态。

  “知道了,不跟她说。你自己在外头注意安全,等菱歌考完试,我们就去崇海找你。”

  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到要挂电话了,几次想开口,又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自己身患绝症,命不久矣这件事。

  她辛辛苦苦一个人将我养大,我都还没来得及孝敬她,就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把青春,把所有的心力都投注到我和妹妹身上,尽心地培养我们,现在我如何忍心告诉她,这些都浪费了?

  琴白学了,钱白花了,这个儿子白养了。

  我说不出口,这远比我想象的要难。

  最后挂了电话,仍是报喜不报忧,该说的什么都没说。

  长叹口气,我又拨通南弦的电话,他迷迷糊糊接起来,听声音是睡着了被我吵醒的。

  “你别来接我了,我暂时走不了……”

  南弦一下清醒过来:“怎么个意思?”

  我将严霜的说法告诉他,他静了静,问:“你是不是也没跟冉青庄说你得病的事?”

  我看了眼病房门的方向,分明离得那样远,还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我生病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知道你担心我,想要我积极治疗对抗病魔,但我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盲目的放弃治疗。”

  在得知自己生病时,我上网查了许多资料,已经很清楚这种病的可怕之处。

  我知道南弦作为朋友,他很难接受我即将不久于人世这件事。他不想让我放弃,他想要我战斗到最后一刻。

  然而我这个人,比起经历长时间的抗争到最后还是要失败,更愿意选择一开始就接受自己会失败这件事。

  “我的肿瘤生长部位特殊,切除难度大,预后差,复发率高,如果进行手术,还会损伤大脑功能区域。我可能会瘫痪,可能会说不了话,可能会失明,甚至可能变成痴呆。而这种肿瘤的术后生存期,在最好的治疗下,也不过两年。”

  如果活下来也只是别人的负担,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活下来。

  “南弦,我情愿有尊严的度过最后的这几个月,也不要躺在床上毫无尊严,痛苦的死去。”

  听完我的话,南弦久久没有出声。

  我安慰他,语调轻快:“我的病程发展的也不是很快,说不准还能再活个一年半载的。”

  “别这么说……”南弦音色带着些许痛苦地道,“别这么说。”

  我闭上嘴,不再多言。

  南弦过了会儿缓过劲了,告诉我他会尊重我的选择,但如果我有任何需要他帮助的地方,希望我不要吝啬,尽可能地给他打电话。

  知道他是接受现实了,我笑着答应他:“好。”

  冉青庄恢复力惊人,一个星期已经能扶着墙壁下地。严霜打算将我们转移到安全屋,提前一天通知我们收拾行李。

  衣服鞋子连手机都是他们给买的,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我好多天没吃药了,就想着走前去配一些,对冉青庄就说要去便利店买吃的。

  吴大夫还记得我,对我目前的状况有些意外。

  “只是间歇性的失明,没别的了?头疼有加剧吗?”他问。

  我摇摇头:“没有。”

  他嘶了声,开了张单子,让我再做一遍磁共振。

  做完检查,他看着电脑里的影像图,眯了眯眼,道:“还是原来的大小,没有变化。”

  我一听,像是好事:“是不是说明,我能多活几个月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吴大夫道,“你还是不打算手术治疗是吗?”

  “手术风险太大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你们这些病人啊,总是想要百分百的保障,但怎么可能呢?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他刷刷两下给我开好了药,要我最好每半个月来复诊一次。

  我接过处方单,谢过他后离开了诊室。

  便利店买了两盒巧克力,将药盒拆了,单子丢进垃圾桶,药瓶能塞口袋的塞口袋,不能塞的装便利店的袋子里,免得引起冉青庄怀疑。

  往住院楼走去,我抄了近道,穿过医院花园时,还是在上次一样的地方遇到了傅慈。

  他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脸也没那么瘦削了,一个人坐着轮椅,在池塘边看鱼。

  说看也不准确,他只是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盯着池塘里不断浮出水面,争先恐后讨要吃食的鲤鱼。

  他就在我必经的路上,怎么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就这么不声不响走过去似乎不大礼貌。

  想着,我主动上前打了招呼。

  他听到声音看过来,视线在我脸上徘徊许久才想起我是谁。

  “你又来看病吗?”他扫了眼我手里的袋子。

  “没有,我朋友住院了,我是来看他的。”我下意识地隐瞒自己的病情。

  “哦。”他看回水面,似乎是不准备再和我说话了。

  我又看了一眼他阴郁的侧脸,抬腿正要走,他忽然开口,话题跳跃到我差点跟不上。

  “我以前也养鱼,金龙鱼。攻击性强,一条鱼只能养一个缸,和这些鲤鱼完全不一样。你说它们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容器里,整天被围观,被饲养,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我没养过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而且就算鱼会觉得恶心又能怎样,给它们请心理医师吗?

  “可能习惯就好。”我说。

  他嗤笑一声,点头道:“是,习惯了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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