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四月一日) 第47章

作者:四月一日 标签: 近代现代

  “你滚吧。”

  纪峣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忍住了。

  所有人都有资格哭,但他没有。

  于是他笑了一下。

  “嗯。”

第60章 Chap.63

  纪峣收拾自己的东西,于思远就静静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握着一罐啤酒,大口往嘴里灌。

  他的视线很虚,像是游离于世的幽魂,飘飘忽忽,却始终没再落到过纪峣身上。

  蒋秋桐依旧没有进来,做足了不干涉的姿态,待在阳台上晒月光。

  纪峣弯腰,从角落里翻出一根缎带——那是昨晚半夜,于思远忽然死活不肯睡觉,非闹着要庆祝,然后打电话加急订的蛋糕上绑的。

  当时于思远还将这根缎带系在了脖子上,又在身上抹了奶油,笑吟吟地指着他自己问纪峣:“要拆礼物么?”

  然而今天,纪峣就用这根漂亮的缎带,把自己的一堆衣服,和衣服里头裹着的杂碎死死捆住,放在了门口。

  这些东西,有的是他以往过来时,放在于思远这的衣服,有一些是他随手买的小玩意,还有代表他存在痕迹的生活用品……

  纪峣把它们打包在一起,确定不会散架后,才背上了自己这次来时的背包。

  于思远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你就打算拎这么个包袱走?虽然我们分手了,我还不至于吝啬一个行李箱——或者明天我叫人给你直接寄过去也行。”

  他说着又是一哂:“……只要你给我对的身份信息。”

  纪峣假装没有听到他话里的讽刺,闻言摇头,很有礼貌地向他解释:“这些是要扔掉的垃圾,不用再浪费一个箱子——反正它们我带不走,留在你这又很碍眼,还是我丢掉比较好。”

  于思远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心脏也泛起抽痛,他指尖微微颤抖,漠然道:“随你。”

  纪峣站在门口,背着背包,拎着“垃圾”,打开了门,却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走人。

  于思远不耐道:“还有什么事?”

  纪峣的脚尖无意识地打着圈:“我走了。”

  于思远连理都没理。

  纪峣不再多说,走出了大门。然而在转身关门的那一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多了句嘴:“你不能喝混酒——刚才喝了红的又喝啤的,小心一会儿头疼。”

  这句话何其耳熟,和蒋秋桐刚才一进门说的一模一样。这是只有在意他、爱惜他、关心他的人,才会说的叮咛之语。

  如果纪峣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只是玩玩,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对他这么好!?

  可如果纪峣是真的喜欢他,为什么还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于思远一直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决了堤,他红着眼,将手中才开的啤酒狠狠掷到地上,愤怒地咆哮道:“——滚!!!!!!”

  酒液泼洒出来,水珠四溅,迸到于思远身上,易拉罐摇摇晃晃,咕噜噜滚了好远。

  门被安静地关上,纪峣悄无声息地走了。

  于思远大口喘着粗气,许久后,脱力地向后一仰,倒在了沙发上。

  一只有力的手忽然伸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将他从沙发上拉起:“别在沙发上窝着,要睡去卧室睡。”

  是已经进了客厅的蒋秋桐。

  于思远安静地瘫坐了一会儿,在蒋秋桐皱着眉,不耐烦地打算再一次催促时,忽然抬头看向表哥:“哥,咱们一块去喝酒吧。”

  蒋秋桐面无表情:“你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

  “可是……”于思远抬手,抹了把自己写满颓然的脸,苦笑道:“说句狼心狗肺的话——如果今天咱俩不趁着这个劲把话说开,哥,我怕以后一辈子我都不敢再提,然后就对你有心结了。”

  “…………”

  蒋秋桐长长地、深深地呼了口气。

  他没说话,只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摁了摁眉心——于思远知道,这举动对于这个冷硬的男人来说,代表着已经是接近于示弱的疲惫了。

  这疲惫也不过是几秒不到的时间,他睁开眼后,目光依旧锐利冰凉,然后腰杆笔直地跨出门,率先走了出去。

  纪峣恍恍惚惚下了楼,走出楼梯口时,才想起来垃圾没有丢。他现在脑子有点缺跟弦,不由思考起是回于思远那楼把垃圾丢了,还是一路把它带回家去扔掉……

  哦对,说起来,怎么回家来着?走好像不行……打的能到么?

  他一边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一边直直地往前走。

  “你游魂么?”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叫住他,满满地不耐烦。

  纪峣一愣,不可置信地回头,就看到他刚才经过的长椅上,坐着个打着石膏的男人。

  ……张鹤。

  他怎么来了?

  纪峣本来就快成浆糊的脑袋此刻彻底停滞了,他瞪着张鹤,好几秒后,才勉强收拾了下思绪,挑出了一个最要紧的问题:“拖着断腿大老远跑过来,你他妈没毛病吧?”

  张鹤眉梢一跳,眼神一凝,嘴唇要笑不笑地翘了下:“怎么说话呢。”

  饶是此刻几乎快成智障的纪峣也感觉到了危险,又一次麻溜怂了:“你没事吧。”

  说完,向张鹤递去了一只手。

  张鹤撑着他的手站起来,拄着拐,一跳一跳地往前走,没好气道:“你少作点死,我就没事了。”

  纪峣抿了抿嘴,乐了:“看你这一脸丧的,要我背你么?”

  张鹤推他:“滚滚滚。”

  “我是说真的,”他走到发小跟前,俯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张鹤懒得跟他扯皮,大爷似的趴上去了——这货比自己矮一截,背几步就得喘,到时候再奚落他。

  纪峣却背得很稳,很平静,他甚至还有闲心笑:“你怎么找到我的?”

  张鹤指了指他的手表:“你表里有定位,我上了你淘宝,找到了于思远的地址,两个一结合就找到了。”

  “哟,还挺聪明。”

  纪峣吹了个口哨,他没有问张鹤一个半瘸,是怎么吭哧吭哧去的机场,有没有摔跤,尿急了怎么去找的厕所,顺着一路过来后,有没有在这错综复杂的小区里迷路。

  他只是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问他的发小:“等多久了啊?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就这么关心我啊?”

  张鹤本来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结果他还没开口,就从紧贴着纪峣后背的胸膛处,感觉到了对方胸膛处传来的闷闷的,抑制不住的震动。

  这货在偷笑!

  张鹤气结,手被占着,就忍不住用头撞了一下纪峣的后脑。纪峣一个趔趄,身体晃了晃,一下子单膝跪地——好玄还记得扶了扶张鹤,否则非得把对方摔出去不可。

  张鹤也被吓着了,瘸着腿费力绕到纪峣面前,弯下腰,伸手去掰纪峣垂下去的脑袋:“你怎么了?”

  纪峣没说话,仍然低垂着头。

  张鹤急了,伸手去钳纪峣的下巴:“你怎么了!”

  “——哇!!!!”

  纪峣忽然抬头,十指张开,冲发小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鬼脸,“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张鹤:“………………”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抑制住了把这智障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冲动,拄着拐,自己率先一步步地往前走。

  纪峣撇嘴:“你他妈也不等等我?”

  你他妈还要我一瘸子等?

  张鹤压根没理他的无理取闹,瘫着脸道:“今晚我陪你睡。”

  纪峣哈哈一笑:“你他妈可是有妇之夫啊,说这么油腻是要徐叶叶打你么?”

  张鹤冷哼:“那你滚?”

  纪峣举起双手,讨好地笑。

  张鹤瞅了眼,有点奇怪:“你提着的那包东西呢?”

  “刚才路过一个垃圾桶,扔了。”

  “你个败家子。”

  “哈哈哈哈……”

  纪峣笑盈盈地和张鹤有说有笑,在他以为这种心知肚明的假象会维持到他们回家时,张鹤忽然冷不丁问:“他们没给你委屈受吧。”

  纪峣脚步一顿,整颗心被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弄得又酸又涩,软得一塌糊涂。

  张鹤拖着条打了石膏的腿,千里迢迢跑过来,风尘仆仆的,因为怕上厕所,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这么守在于思远楼下等他出来,为的,不过是这么一句。

  ——你受委屈了么?

  停顿也只是一瞬。他唇角一勾,又脚步轻快地继续往前走,得意又嚣张地笑道:“我怎么可能受委屈,倒是他们俩委屈惨了。”

  张鹤低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长臂一伸,将人粗鲁地按在自己肩头,言简意赅道:“哭吧。”

  纪峣被他摁进浸满汗臭的怀里,愣了一下。

  张鹤低头瞧着纪峣的发旋,忽然难得露出了一个,如昙花般的笑容。

  一对酒窝在他唇边绽开,又甜又深。

  他抬起因常年打球而起了厚茧的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轻声道:“我很骄傲。”

  纪峣闭了闭眼,放弃抵抗似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伸出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

  他们后面,远远缀着两个肩并肩的身影。

  于思远自嘲一笑:“可他娘的真扎眼……咱们换条路走吧。”

  蒋秋桐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这是蒋式性冷淡风格的安慰:“行。”

  他们又去了往常惯去的那家酒馆,跟上次一样,袅袅白雾蒸腾起来,隔开了两人的面庞。

  于思远给表哥夹了一筷子牛肉:“晚上那顿饭肯定吃得胃疼吧,现在补补。”

  蒋秋桐没什么可说的,往于思远杯子里倒满了酒,言简意赅道:“喝吧。”

  两人吃完夜宵喝完酒,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