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味儿(四月一日) 第59章

作者:四月一日 标签: 近代现代

  “……要!”他忙不迭地扑了过去。

  还有一次,他在外地出差,结果水土不服,一下飞机就病倒了。意识模糊之际,他给纪峣打了个电话,然后纪峣下午就赶了过来。

  他惊愕极了:“你怎么来了?”

  纪峣没好气地将一大包药砸到他的脸上:“你不是说你病了?”

  那几天他上吐下泻,纪峣一直在照顾他,有次他醒来,看到纪峣窝在他身边,只占了床铺的小小一点,累得睡着了。

  他轻轻抚摸着纪峣的头发,心疼地在上面落下一吻。

  这些……这些事,他都记得,每一点每一滴,他都记得。

  他的记忆里没有纪峣的坏,只有他对他的好。好得那么真心实意,好得那么令人沉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们是假的啊!

  回忆的浪潮将他席卷,于思远心脏抽搐,半晌后才回过神,看到纪峣仍旧窝在小茶几旁,正在抄书。

  他仍旧不肯服软。

  为什么?

  因为他于思远已经跟纪峣分手,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纪峣这王八蛋硬气得很,从不对无关痛痒的人随便低头。

  于思远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刻薄的笑:“行,随你。”

  然后大步走出办公室,进了卫生间。

  打开隔间的门,他将自己关了进去,然后再也忍不住,脱力地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他其实很想问,一直一直很想问纪峣。

  如果他们两个不是一直异地;如果他当初肯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来到A市跟他在一起;如果他曾经不那么浪;如果当初他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如果他没有一直肆无忌惮地,享受纪峣对他的宠溺……

  那……那样的话……

  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别人?

  纪峣是不是就会回头……看他一眼?

  脑洞。

  宫中人心惶惶,都道皇后和淑妃怕是要被废了。

  淑妃大门紧闭,侍从放出消息,说蒋淑妃养病,概不见客。然而于皇后是后宫之主,他不能不见。

  应付完了过来打探消息的人,他只觉得身心俱疲,一个人站在寝殿正中发呆。

  皇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来了。

  昨晚倒是给他写了封密旨,道他如果愿意出宫,自己愿意还他曾经清白自由的身份,天大地大,他想干什么都行。

  信写得很真挚,语气也很诚恳,看得出来,皇上真的是用了心的。

  在皇上还不是皇上,只是“季公子”时,于皇后曾经对他笑谈,虽为候门嫡子,却愿做一商户。

  若商户不行,军户也可。

  总之,都是些下贱行当。

  季公子笑吟吟问为何。他道觉着那样有趣,豪门世家优渥风雅,却有如笼中鸟。他点到即止,又笑着问对方想如何。

  季公子眼睛一弯,倒入他怀中:“自古门当户对,你若想当一粗野军户,我便是那被卖到勾栏院的清倌人,只等着你这军汉给我赎身……”

  之后自是春风一度,快活无双。

  于皇后忆起旧事,哂笑一声,提笔回了封信,谢绝了吾皇万岁的美意。

  既已为笼中鸟,那便永为笼中鸟罢。

第74章 Chap.78

  纪峣叹了口气,只觉身心俱疲。

  说对于思远半点没感情,那是假的。然而他这个人,最烦的就是拖泥带水,分了就分了,还能给彼此留个很美的背影,哭哭啼啼缠缠绵绵当断不断,那不是纪峣的风格。

  他一向心狠。

  他正在这沉浸在自我悲情里无法自拔呢,他们班学委给他打电话,让他去蒋秋桐那一趟。

  纪峣瞬间麻爪:“不……不是……我这……我去蒋哥那干嘛……”

  学委挨个挨个给挂了科的祖宗们打电话,打到纪峣时已经心力交瘁了:“哥哥,我们已经开学了,你挂了两科,蒋哥那科你是要直接重修的好么!”

  纪峣:“……”

  他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日历,发现自己真的在这个可怕的魔窟里呆了小半个学期加一个暑假,顿时惊悚了——他怎么觉得期末考试还是昨天的事啊!

  学委:“你还在实习吧?记得给单位协商一下,明天上午蒋哥的重修课,你再敢翘就等着学分被毙掉吧!”他正要挂电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的毕业论文导师也是蒋哥,我记得你们关系还不错,要不是你翘课翘得那么丧心病狂他也不至于直接挂你——你小子嘴甜点,求他宽松点嘛。”

  学委跟他关系还不错,人也挺好,说话句句发自肺腑,纪峣一口血堵在胸口,还得捏着鼻子谢了人家的好意,别提有多憋屈了。

  微信里,温霖问他今天怎么样。

  这是他们最近养成的习惯,纪峣下班以后,温霖会问一问他的工作情况,帮他分析一些遇到的问题,以及一点经验。

  他们俩都是被保护得挺好的小公子,起点高,因此别看从小生长在这种环境里,但一点都不接地气。这种细小琐碎的事,都是一点一点摸索着来的。

  纪峣给他说了,末了顺口说,自己要去蒋秋桐那重修,感觉会死得很惨。

  温霖看了消息,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死活要过来看他,纪峣哭笑不得,费了一番口舌,才让温霖打消这个想法,还经不住开了视频,被要了不少甜头。

  纪峣安抚完温霖,自己也忍不住笑,他抽了几章纸巾将手和大腿擦了,斜眼看温霖:“满足没?”

  温霖慵懒地倚在床头,眼神却很放肆:“更想了好么。说好的炮友,结果就是一天到晚给我放小视频,看得到吃不到,骗子。”

  纪峣叹气:“你也看到了,我是真忙。”

  温霖:“那我来看你啊,反正我没挂科,我不忙。”

  纪峣:“……”

  他想打死温霖。

  噎了一下,他无奈扶额:“行吧,这个周末我应该没事,你来吧。”

  温霖一笑,霎时如万千桃花灼灼怒放:“好。”

  不管纪峣在睡前怎么挣扎祈祷,太阳仍旧照常升起,新的一天仍旧来了。

  他死气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行尸走肉一样去了学校。到了教室,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禁松了口气,随即更紧张了。

  一个人都没有,一方面是因为蒋秋桐没来,可另一方面……因为这节课全年级只有他挂了啊!

  “……”

  他忍不住考虑现在从楼上跳下去,使用救护车逃遁大法的可能性。

  这种心虚感,对纪峣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毕竟他在对着谈了将近两年又劈腿被甩的前男友时,还能面不改色地正面刚——虽然一开始也很怂就是了——但也绝对不至于怂成这个样子。

  至于原因,纪峣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特别特别心虚,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大概是因为,他还欠蒋秋桐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他给于思远了,可他没有给蒋秋桐。就算感情中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然而蒋秋桐再怎么说,也是顶着他男朋友的名头,见了朋友过了明路的正经关系。

  渣的是劈腿的纪峣,蒋秋桐却是无辜得很。

  他正胡思乱想时,蒋秋桐拿着一沓资料进来了。纪峣瞬间坐直身体,那姿势跟石膏像没什么区别,连头发丝儿都僵成了钢丝球。

  蒋秋桐看起来一点不惊讶,秋水般宁静的眼眸隔着镜片,瞥了他一眼,声音凉凉的:“哟,今天怎么没迟到啊。”

  态度跟那个在讲台上冷嘲热讽的性冷淡大魔王一般无二,纪峣一时有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下意识挂了个谄媚的笑容:“这不是蒋哥您老的课么,我赴汤蹈火也得来啊。”

  ……那你之前怎么不来。

  他这么想着,脸色却半分变化都没。纪峣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语气:“那什么……蒋哥,接下来真是麻烦你了,要不……下课以后,我请客,咱们去吃一顿?”

  说完他就恨不得拿桌子上的大部头砸死自己,这张不知死活的嘴,乱说什么呢!

  没想到蒋秋桐却挑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行啊。”这句话把纪峣差点没炸懵,还没等反应过来,蒋秋桐就拍了拍手,“好了,上课吧。”

  纪峣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熬过这节课的,因为只有他一个学生,蒋秋桐本来是站在讲台上的,上着上着觉得别扭,干脆一把拉开纪峣正对面那张桌子,坐在那张桌子上,翘着长腿跟纪峣上起课来。

  他们的距离很微妙,中间隔了两臂长,不近不远,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彼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彼此长睫下掩映的双眸,和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

  课上到一半,蒋秋桐让纪峣休息十分钟。纪峣被他锐利的目光刺得坐立难安,闻言如蒙大赦,赶紧低头拿起了手机。

  然而那目光如影随形,纪峣抬头,就看到蒋秋桐仍旧坐在课桌上,正静静看着他。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指尖捏着手机,泛出力竭的青白:“蒋哥看我做什么?”

  蒋秋桐笑了笑,笑容冰凉,他移开目光:“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下课后,蒋秋桐开车,纪峣犹豫了一下,绕到后面坐了后座,蒋秋桐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附近一个挺不错的餐厅,纪峣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想着一会儿要说些什么。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说话,蒋秋桐就给了他一枚重磅炸弹。

  菜已经上齐,他们坐在包间里,服务员关门出去。

  蒋秋桐坐在餐桌前,坐姿笔直。他十指交叉抵住嘴唇,目光深沉地凝视他片刻后,淡淡道:“纪峣,我向家人出柜了。”

  纪峣手一抖,刚刚拿起的骨瓷茶杯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脑中嗡地一声,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似乎坐都坐不住,晃晃悠悠就往下瘫去,脸色血色褪尽,连嘴唇都变得惨白,像是张纸。

  蒋秋桐万万没想到纪峣反应这么大,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伪装出的所有云淡风轻倾刻瓦解,他忙绕过桌子扶住纪峣,将他半抱在自己怀里,焦急地掀他的眼皮,拍他的脸颊:“纪峣!纪峣!纪峣!!!”

  纪峣眼前发黑,隔了好一会儿,才感觉缓过来,他费力勾住蒋秋桐的衣袖,又急又担心:“你没事吧!?”

  从前于思远给他讲他出柜的惨案,他印象太深了——这件事把他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都是他出柜以后,他爸妈和干爹干娘失望的视线,他们打断了他的腿,把他关进了疯人院,跟他断绝了关系,他逃出去找到张鹤,张鹤却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条恶心的虫子,然后把他重新扔进疯人院,冷漠地关上了大门。

  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知道这是自己吓自己,实在是很没道理的,可他还是非常害怕——所以听到蒋秋桐说完以后,一想到他是被自己掰弯的,纪峣顿时悲从中来,血压一下子就飙上去了。

  蒋秋桐垂头看着他,抿着嘴唇,没说话。

  他们现在拥在一起,纪峣靠在他身上,两人的面庞不过相距咫尺,近得呼吸可闻。

  纪峣没发觉不对,或者说,他现在没那个闲心发觉不对,他被这个爆炸一样的消息冲昏了头脑,已经无暇思考,只余满腔的担忧:“你……你有没有被打?你有没有事?——你说啊!”

  蒋秋桐的嘴唇越抿越紧,眼中积蓄着压抑至极,仿佛封锁着山呼海啸的阴影,越积越深,在纪峣再次催促时,终于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