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西特
梁白玉去扶陈富贵,被他一手肘拐开,用了很大的力气。
陈富贵听到青年吃痛的闷哼,他冷笑:“你要去找我儿子告状就赶紧去!”
“哪会呢。”梁白玉弯腰去拿床底下的尿壶,递到他面前。
陈富贵正要让他滚,表情突然变得不对。
梁白玉见陈富贵瞪着床边的木板,他扫了眼,眉心蹙了蹙,眼里有几分愣怔。
一滴一滴的血珠从他鼻子里滴落,砸在床板上。
梁白玉单手捂住了鼻子,他很抱歉的说:“叔,不好意思啊,我帮倒忙了。”
陈富贵回过神来,不讲情面的看着穿他儿子衣服的青年:“你给我把血擦掉,不要让我儿子看到!”
言下之意是,别想利用病赖着他!
血从梁白玉的指缝里渗出来,他笑得双眼一弯:“我正想那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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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后,梁白玉回到屋檐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外雪山,周身有股子实质化的戾气和血腥味。
不像是人能有的,像一块从腐尸堆里扒拉出来的美玉。
再美也去不掉尸气。
几步外响起受惊的狗吠声,小黑狗用陌生不安的眼神看着椅子上的人类。
梁白玉身上的阴森黑暗气息消失不见,他眯了眯眼:“小黑,你又来找我啦。”
小黑往后退,摆出了生命受到威胁,准备攻击的姿势。
梁白玉笑出声,他招招手,温温柔柔的说:“过来呀。”
小黑迟疑的叫了几声。
梁白玉展开手臂,小黑这才跑向他。
“傻狗。”梁白玉把小黑裹在毛毯里,只露出个脑袋,他捋几下狗毛,“我记得小时候过年会舞龙舞狮子,还有卖零货的,爆米花机……今年总是下雪,什么都没。”
“我运气不好啊。”梁白玉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表,吹吹表盘,上下左右擦了擦,“真不好。”
小黑趴在他腿上,听他抱怨。
“这表啊,是一个哑巴的。”梁白玉摸着表,“我从这个地方换到那个地方,他都在,个子很小豆芽菜一样,我们一起长大……他从来不哭,只会笑,傻子嘛,还想做好人当活菩萨普渡众生……结果呢,死了……”
梁白玉用力握住表,嘲讽似的扯扯嘴角,眼里却闪过一丝渗着阴霾的水光。
“不说这个了,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梁白玉摸着小黑的脑袋,“从前啊有个小朋友,他也叫小黑……”
屋顶的嘈杂声持续不止,陈砜还在铲雪。
梁白玉的嘴里哈着白气,话声很轻,“小黑和一群小伙伴去山里玩躲猫猫,为了防止作弊,大家都要用布条蒙住眼睛,到他的时候,他被一双手抓住脚往草丛里拖,布条打了死结他扒不下来。”
“他哭啊叫啊,喊小伙伴们的名字,向他们求救,可是没有人来救他……”
“被找到的时候,他赤条条的躺在泥坑里,身上很臭很脏也有很多伤,家里怕事情传出去,他要承受别人的非议揣测就瞒了下来,只说他在山里吓到了。”
“当时他太小了,很害怕,记不起事发的细节,整夜整夜的被吓醒,还不敢出门,直到那件事过去后的一个多月,他无意间得知欺负他的人是他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他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原因就很好笑啦。”梁白玉说到这真的笑了起来,“小黑他爸给他抹黑色的草药,让他看起来黑黑的,能合群一些,但他喜欢其中一个小伙伴,不听爸妈的劝非要对方来他家睡觉,结果就被发现了脸上的秘密。”
“那小伙伴嫉妒小黑有爸妈爱着,也因为自己妈总说小黑他妈坏话,就厌恶上了小黑一家,更是相信小黑他妈害自己爸妈关系不好……而另一个小伙伴,恩将仇报没有理由,他们欺负他,还要说是他活该的。”
“小黑多蠢啊。”
梁白玉嗤笑,“他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爸妈,一个字都不敢说,他怕事情闹大了,村里搞不好会反过来污蔑他没人站在他家这边,毕竟他们一家是外来的。”
“这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梁白玉猛地闭上眼,世界阴暗无光,“他应该告诉的,那他爸妈就会带他走,他们离开这个村子,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走了多好,”梁白玉的眼睫轻颤,满嘴腥甜,“走了就好了。”
他机械的重复了几十遍。
小黑狗在他怀里打了个滚,依然没让他生出半分人气。
风吹起梁白玉腿边的毛毯和身前长发,他没有生机的脸上浮现一抹笑,“要是还有下辈子……”
“不来了。”
第48章
陈砜清完屋顶的雪下来,喝了几口凉掉牙的冷水就去院里堆雪人。
他瘦了很多,还是壮,腰窄肩宽背部肌肉很厚,黑色胶靴上面是两条修长的长腿,大腿很结实很有力量。
这是一具经历过岁月磨练,也能扛得住岁月磨练的成熟性感身材,男人味荷尔蒙都极强烈。
就像青山绿水,有种宁静沉淀的吸引力。
唯一的看客在屋檐下撸狗吃花生糖,眼皮无精打采的堆了点褶子,偶尔往上抬一下,关注关注雪人的进度。
Alpha的肉体是一等一的好,却不能唤起他的任何生理性想法。
他仿佛活在清心寡欲的异空间,无欲无求。
——生了一副既有风骨也有风情的鲜艳绝色皮囊,长了一颗枯萎荒芜暗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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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是个宝宝。
梁白玉给它披了件雨衣,戴上斗笠帽,粗粗短短的脖子上围着破毛巾,手拿一个扬叉,整个就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的艰苦样子。
但它的另一只手里抓着……一块花生糖。
生活嘛,有苦,也有甜。
梁白玉让陈砜找了条颜色亮点的毛巾,他剪下来一块布条,给小黑搞了个围巾,打的蝴蝶结。
小黑看起来挺喜欢的,它屋里屋外一瘸一拐的跑,爪子沾的雪弄得到处都是。
陈富贵呵斥了几句,没用,他叫儿子把狗身上的大红蝴蝶结拿掉。
“戴着喜庆。”陈砜在调收音机。
陈富贵一脸没法认同的表情:“小黑是男孩子!”
陈砜说:“男孩子也能扎蝴蝶结。”
“男孩子怎么能扎蝴蝶结?”陈富贵看小黑的眼神非常嫌弃。
陈砜把收音机放桌上:“爸,你这是刻板的观念。”
陈富贵气到了,还有些被儿子指责的委屈,他讷讷道:“你老子我也是识字的……”
话说一半就懒得说了。
梁白玉一头长发,跟姑娘家家的没两样。
陈富贵却不是因为这一点不待见他,这事没必要说开了解释一番。
陈砜走后,陈富贵瞪着趴在他布鞋上面的小黑。
儿子不站在他这边,狗也是。
一个两个的都没良心。
陈富贵把一根山芋干扔到小黑面前:“那小子一身血腥气,心肠黑,不是个好东西,你也不怕他把你宰了吃掉。”
小黑摇着尾巴叼住山芋干,咬牙切齿的啃磨。
陈富贵没好气道:“傻子。”
“全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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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一只兔子撞上篱笆墙,被陈砜拎起来抖抖毛上的雪,捧到了梁白玉床前。
“白玉,兔子你要不要?”
一粒小雪花落在梁白玉的鼻尖上,他浸泡在沸水里的意识浮起来了点。
“兔子啊……”
梁白玉的眼睛没睁开,只伸了伸手,陈砜抓着兔子放在他手里。
“好小。”梁白玉发烫的指尖摸进兔子软乎乎的白毛里,捏捏它的小身板,“吃了吧。”
陈砜:“……”
“那红烧还是炖汤?”他问。
“听你的语气,明明不想把兔子杀了,怎么还照着我说的做?”梁白玉撑住床坐起来,两手抚弄着披肩的乌黑发丝往后拢,红得妩媚的眼尾流出余光扫向他,“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顺着我?”
这问题分明是暧昧的,可从梁白玉的口中说出来,却有股子模糊不清的意味。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答案。
上次他希望陈砜不要爱上他,是他亲自给了提示。
这回没有。
陈砜觉得兔子烫手,好好的抓它做什么。
梁白玉看了他一会:“养着吧。”
陈砜愕然:“不吃了?”
“是啦。”梁白玉耸肩,“养肥了再吃,我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陈砜喉头一紧,他看着青年的目光充满哀伤。
有的是时间……
那是有多少?
梁白玉逗小兔子玩,花衬衫的扣子松了几颗,露出来的锁骨深深的凹陷下去,有股子病态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