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昆玉走到一株茶花旁边,低头看着鲜妍雪白的花朵,随手揪下了一片花瓣,捏在手里掐弄,他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像是出于无聊做的。这片花瓣捻了一会儿,郑昆玉还想去揪第二片,关成珠偷空瞅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拉回来道:“养了这么久就被你这么作弄,何苦招惹它。”
祁白露看着他手里的花瓣,忽然想起了当初在三环那套公寓的事,其实在临湖别墅里也有这花,但他一直没怎么留意,这仿佛是郑昆玉最喜欢的花……
郑昆玉果然不动了,把花瓣扔回盆里,走到桌边仰头喝了一口手里的香槟,他就站在祁白露旁边,但并不看祁白露,阮秋季道:“这是茶花吗,开得很漂亮。”
祁白露看着那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云似的秀洁的花,心中蓦然想起一句“惜春长怕花开早”,虽然现在还没到三月,但他的确强烈地感受到新的一年从春天开始了,衣服脱了穿,穿了脱,就像花谢了又开,春天总是适合脱胎换骨。
“对。”
关成珠抱着手臂欣赏了一会儿,外头忽然有人拿着手机匆匆过来,站在门口叫了她一声,关成珠便对郑昆玉道:“我先去接个电话,很快就要开始了,你们等会儿不要忘了过来。”
没等他们三个人做出反应,关成珠踩着高跟鞋急匆匆走了。关成珠一走,花房立刻沉寂下来,一时没有人说话,这短暂的沉默仿佛一下子拉得无比漫长,祁白露感觉天好像是塌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苦苦撑住了花房屋顶,而他们两个人对他的死活不闻不问。
郑昆玉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一点,将一只手搭在祁白露的肩膀上,动作亲昵而自然,把祁白露搞得轻轻一抖,但他没有对祁白露说话,而是对阮秋季道:“你把选角的事情告诉他了?”
“还没有,本想今天先不谈公事。”
不谈公事,那刚才他们谈的就是私事了。
祁白露觉得郑昆玉的那只手就像烙铁一样搁在自己的肩头,收紧了力气,而郑昆玉的目光就跟五指山一样荡在他的头顶上,随时准备落下来。祁白露乖觉地岔开郑昆玉想的私事,问道:“选角的什么事?”
郑昆玉不说话,显然是把解释权给阮秋季,阮秋季笑道:“制片那边还没拿定主意,所以你还要来《泉水凶猛》的第二次试镜。”
乍一听不是什么好消息,但祁白露知道,这代表自己通过了第一次试镜,电影三月初就要开机,第二次试镜会是选角的最后一关。
祁白露不知道说什么好,阮秋季微抬了头,款款对郑昆玉道:“明天出来跟老方他们吃顿饭吧,还有白露。”
祁白露沉浸在选角的事里,在想这次试镜会是什么形式,郑昆玉看他没动静,便将那只手从后往前紧贴在了祁白露的半边脸上,提醒道:“阮总在跟你说话。”
“……”祁白露像是突然惊醒,眼神里打了个问号。
“想什么去了,昨天没睡好?”
郑昆玉的拇指慢慢刮蹭着他的脸,做足了亲密的姿态,祁白露觉得痒,还差点打了一哆嗦,但是不敢躲。他正对上阮秋季高深莫测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为什么睡不好,还能因为谁……但郑昆玉一脸若无其事,冷冷批评:“还不专心点。”
祁白露生硬地说:“知道了……”
郑昆玉站在祁白露的身后,听了这句话,手还是没有放下去。祁白露微侧着脸试图看他,但眼珠再怎么努力往后斜,也只能看到郑昆玉的腰。郑昆玉看他不老实,把他的脸掰回去,道:“第二次试镜在哪天?”
“后天。”
“戴平在北京吗?”
“戴平已经在厦门了,到时候直接在南边碰面。”
祁白露插嘴道:“要在厦门拍吗?”
“本来想在北方拍,但剧组的堪景队伍一直没找到足够理想的场景,制片那边对厦门比较熟,所以决定在厦门拍了,只是条件可能要苦一点。”
祁白露听阮秋季说完点了点头,阮秋季看着他的脸,道:“喜欢海边吗?”
“喜欢。”
“他们说是在海边的一个小镇,我看过几张照片,看起来还不错。”
“还是按原计划拍三个多月吗?”
“对,时间不算紧张。”
再过三个月就是夏天了,刚好适合在海边玩,祁白露心想如果拍完之后在那边休息半个月就好了,但是想到国内人这么多,又打了退堂鼓。
阮秋季仿佛看出来了,微笑道:“厦门可能人比较多,你出门不太方便。有没有去过大溪地?那边的海是我去过最美的海,我认识一个朋友在那边开了一家私人酒店。”
很明显这是个邀请,祁白露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郑昆玉冰凉的手指还贴在他的脸上,郑昆玉不说话,他又看不见郑昆玉的脸,心里越发毛毛的。
祁白露摇了摇头,阮秋季便道:“有时间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我夏天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
不了吧……祁白露在心里说。
郑昆玉突然道:“那就六月吧,他和我一起。”
很明显,郑昆玉当然不可能放祁白露一个人跟阮秋季跑了,但祁白露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答应。
“好。”
阮秋季回答得很快,他看着郑昆玉,脸上的淡笑没有变,把手里空的香槟杯放在桌子上,郑昆玉早就喝完了,也把自己的空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两只寂静的玻璃高脚杯在圆桌两边遥遥相对。
好什么好……祁白露被他们两个搞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他们说的话就跟包了一千层塑料膜似的,他们试探、交锋的眼神则包了一万层塑料膜,祁白露快要听不懂人话了。
几秒过后,他们投在对方脸上的视线很快交错而过,阮秋季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道:“酒喝完了,我们过去吗?”
郑昆玉低头看祁白露,看他只知道傻坐在那里,便不动声色地捏了下祁白露的脸颊,把祁白露捏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祁白露瞪了他一眼,郑昆玉居高临下地等着他走,祁白露只好姗姗跟上去。
客厅里放着DJ音乐,不少人挤成一堆在摇头晃脑地跳舞,阮秋季先走一步,走在他们两个前面,出了玻璃花房很快被别人叫走,祁白露在人头攒动的狂欢中,不知道接过了谁塞来的一杯酒,被两个认识的人拉了过去。
他们三个很快被人流冲散了,过了一会儿,祁白露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费劲回头,只看到了阮秋季的一个背影,而郑昆玉远远地站在那里,他拿了一杯新的香槟,还没来得及喝,郑昆玉看着祁白露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正因为没有表情,在嬉笑玩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是深沉,他看到祁白露在看他,片刻后把脸转向了另一旁,仿佛刚才的那一眼只是祁白露的错觉。
第46章 恨与爱
这群人实在是太能闹了,生日派对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祁白露到最后跟彭依依等几个喜静的人坐在泳池边上的躺椅里打牌,蔡桐越说要赌钱,祁白露不同意,后来看大家都兴致勃勃只好答应了。有好几个小时,他一直没再看到郑昆玉和阮秋季,但是赢钱赢得很开心。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看来也算不得准数。
他捏着扑克牌玩得开心,早把郑昆玉丢在脑后了,中间起来去洗手间,路过吸烟室,这才看到郑昆玉跟几个男人在里面说话,阮秋季也在。关成珠偎在一个不怎么爱笑的中年男人身旁,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给面前的几只酒杯倒酒。
今天他看到阮秋季吻关成珠的脸时,几乎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他忘了阮秋季在国外待过很长时间,吻脸礼很有可能是一个习惯。后来他看关成珠跟郑昆玉那样亲密,便模糊地猜想她跟郑昆玉有一段情,甚至脑补了一段茶花女的故事,但看他们两个的反应,像是完全不当回事。总之他们的□□和爱仿佛来无影去无踪。
关成珠一边说话一边去搂身边人的腰,抬头刚说了几句,隔着吸烟室的门看到了祁白露,便扭头不知跟谁说了句话。祁白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转头看往哪里走合适,但站在沙发旁的阮秋季已经看到他了。
然后,郑昆玉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放下酒杯扭头看他,他从沙发里站起来,跟吸烟室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捻灭了烟头向门外走来。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他站在那里就像在专门等他,祁白露连忙继续往洗手间方向走,郑昆玉却已经推门出来,叫住了他:“什么事?”
不仅没事,而且很好,非常好。祁白露只好停在那里,心想该不该直接拂了他的面子。郑昆玉穿过一段走廊走到他面前,祁白露忽然觉得他看起来跟平时不大一样,走进了闻到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这才意识到郑昆玉喝高了。
郑昆玉的酒量很好,祁白露鲜少看他喝成过这样,有的人喝醉了喜欢耍酒疯,有的人喝醉了喜欢睡觉,而郑昆玉喝醉了越发喜怒无常,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想什么,还喜欢一直一直盯着人看。
比如现在,郑昆玉看祁白露没反应,眼珠很用力盯着他,像盯着什么异星球的来客,他估计不知道自己喝高了,祁白露道:“你喝醉了,我叫司机来接你……”
郑昆玉没什么反应,祁白露便掏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发完了抬头道:“我去洗手间,你先回去等一会儿,司机到了会给你打电话。”
祁白露说完扭头就走,也没有回头看,走了一会儿才发现郑昆玉跟着他过来了,祁白露又不能拦着他,他以为郑昆玉也要去洗手间,便继续走自己的路,结果到了洗手间,郑昆玉并没有跟着他进去。
祁白露以为他想开了,回去了,没想到洗完手出来看到郑昆玉就杵在门口。
……他跟着跑过来干什么?祁白露不跟醉鬼计较,正要绕过他走过去,郑昆玉一把拽住了他,把他拽过来之后,又一下子把他推得撞到了墙上,祁白露连忙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才看着郑昆玉道:“要发疯回家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郑昆玉的一只手推在他的胸前,就这样按着他亲上来,祁白露倒不是怕被亲,他怕被人看到,便薅着郑昆玉的脖子试图把人薅走,同时眼睛还在扫着走廊尽头。
他们的位置太不隐蔽了,祁白露能听到走廊之外的脚步声和嬉闹声,随时都会有人发现他们。他咬着牙不让郑昆玉的舌头进来,郑昆玉亲得很没耐心,没有一会儿就转而亲他的脖子和耳后,没轻没重地吸吮。祁白露的半张脸埋在郑昆玉的颈窝里,被迫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几乎要被郑昆玉身上的烟气和酒气埋住了。
这样的耳鬓厮磨跟接吻一样容易让人情动,而且郑昆玉还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祁白露有些沉不住气,他喝酒之后很容易有那方面的想法,而郑昆玉的想法显然比他还多。祁白露用力握住他结实的前臂,这才没让郑昆玉的手继续向下,祁白露警示道:“别发疯了,等会儿有人过来。”
郑昆玉顿了一秒,或者好几秒,刚才祁白露被他甩在墙上时,磕到了后脑勺,他看郑昆玉不动了,便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后面,郑昆玉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跟着把手轻轻覆在了祁白露刚才磕着了的后头,像摸小猫小狗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祁白露因为这诡异的温情放缓了呼吸,抬头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他在郑昆玉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
手掌抚过短短的头发,像摸仙人球,郑昆玉摸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太硬了扎手,脸上的表情变了,有些嫌弃地放开了祁白露,甚至后退一步站在那,一声不吭地看他。祁白露站直了身体,趁机推了他一把,让两人之间留出足够的距离,方才暧昧的气氛也被打破了。
祁白露心想谁让你随便乱摸,正好这时候有人经过走廊往这边看了一眼,远远地招手喊了声“郑总”,但郑总并不搭理他,那人以为自己看岔了人,也就微微疑惑地远去了。
祁白露心惊胆战地目送那人离开,心想这是再早几秒,可能就会被人看到了。祁白露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但郑昆玉一点也没有反思的意思,他看上去纹丝不乱,除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有一点偏,看祁白露在打量他,他甚至还知道伸手去推眼镜。
两个人相互瞪了一会儿,郑昆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祁白露觉得应该是司机打开的,但郑昆玉没有接起,祁白露上前去摸手机,他的手在郑昆玉身上摸了一会儿,就要把手机拿出来,郑昆玉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夺走手机,接起了司机的电话。
司机说他人已经在外面了,郑昆玉慢慢挂断通话,冷冷道:“你以为我能被你拿捏了?我还没傻。”
祁白露宽容大量地没有回嘴,郑昆玉扭头走,他就跟上去。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碰到阮秋季臂上搭着风衣,从吸烟室走出来。郑昆玉走在前面没有看到他,但祁白露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祁白露有一点尴尬,抬了下手里的手机示意自己先走了,阮秋季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祁白露的衣摆有些凌乱,刚才郑昆玉掀他的毛衣,祁白露忘了重新拽平整,因此看起来很有些可疑。阮秋季看着他们走出门口,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自己的腕表,他们刚才去了几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总不可能是去打了一炮。
阮秋季回头重新进了吸烟室,手机就在这时收到了祁白露发来的微信,内容是:请跟关小姐说一声,郑总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阮秋季正要回复,祁白露又发来一个嘟嘴亲吻的表情符号,阮秋季的手指忽然顿住。过了两秒,祁白露那边紧跟着来了解释:不好意思,按错了……
真实的情况是,当时他们坐在车里,祁白露发完消息,正要打“谢谢”,郑昆玉歪倒在他身上,祁白露被他吓得手一哆嗦,下意识要收手机,他扭头看到郑昆玉闭着眼睛,便又低头继续打字,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误触屏幕,发过去了奇怪的表情。
给阮秋季解释清楚之后,祁白露瞥了郑昆玉一眼,看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好像挺舒服的,很想把他的脑袋扳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在手里震了震,阮秋季回了消息,祁白露打开聊天界面,盯着那个脸颊粉红的“可爱”的表情看了两秒,干嘛,他也按错了……?
郑昆玉枕着祁白露的肩膀睡了一路,祁白露没有玩手机,外面的夜景也没有什么好看,于是到了最后,他的目光斜斜地向下掠,盯住了郑昆玉的脸。郑昆玉闭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没那么可恶,祁白露怕他压坏了眼镜到时候又来怪自己,便小心帮他摘下眼镜,拿在了自己手里。
一个人摘下眼镜后,气质多少都会发生点变化,祁白露难免觉得之前戴着眼镜的他都是经过伪装的,他只熟悉那样的郑昆玉,现在的真实的他,看起来反而无比陌生。
司机没有问话,默认郑昆玉要跟祁白露回临湖别墅,把人和车送到地方之后打出租车离开。车停了,司机开车门下车,钥匙留在车上,空气中一时只有司机走远的脚步声和身边人的鼻息声,借着车库昏暗的灯光,祁白露低头把银丝框眼镜给郑昆玉戴回去。
可能是关车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也可能是祁白露戴眼镜的动作不太熟练,郑昆玉忽然醒了。祁白露刚给他戴到一半,眼镜腿拨开头发架在耳朵上,郑昆玉还没睡醒,呼吸间仍携着酒气和困意,过了几秒,看清祁白露的动作之后,郑昆玉扶着他的手戴好了眼镜,他坐直了身体,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瞧着祁白露。
对于祁白露来说,郑昆玉的这幅情态是很罕见的,郑昆玉的耳廓还是很红,眼睛也泛着红,看来这一次的确醉得厉害。他的呼吸声沉重,仿佛车内的空气也跟着变重了,祁白露探身打开郑昆玉那边的车门,道:“到了。”
郑昆玉没有动,而是在祁白露开车门时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搂回椅背上,他的力气不小,祁白露端看他要做什么,是要耍流氓还是要搞车震,但郑昆玉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盯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放开了。
祁白露只能把他的举动归结于喝醉酒,郑昆玉放开他之后就率先下了车,祁白露也去推自己这边的车门。冷风吹到脸上,夜风清爽的味道让祁白露舒坦了一些,他跟在郑昆玉后面,看到郑昆玉的脚步有些虚浮。
进门之后,郑昆玉也不说话径直往楼上走,祁白露没有管他,走到厨房给自己榨番茄汁喝。番茄汁可以解酒,他喝的酒虽然不多,但还是榨了满满一大杯。祁白露喝了一点,看着剩下的通红的番茄汁,想了想还是给郑昆玉倒了一杯,他不是为了照顾他,只是希望他喝了东西清醒点,别又乱搞。上次在巴黎,郑昆玉喝醉后逮着他没完没了,甚至还用酒瓶搞他,祁白露都有阴影了。
祁白露端着番茄汁上楼,但郑昆玉没在他自己的卧室,而是在祁白露的卧室,床上随意扔着他脱下的衣物。祁白露换了睡衣,等郑昆玉洗完出来,结果过了半个小时还没看到人出来,祁白露心想不会出事吧,他推开浴室的门,看到郑昆玉躺在浴缸的热水里,郑昆玉好像是头疼,支在浴缸边缘的那只手扶着额头。
祁白露本不想打搅他,但水已经满了,正在不断溢出浴缸,郑昆玉一直没有关掉水龙头。领带在水流中漂浮,像一条深蓝色的茫然的小蛇,被卡在了石缝里扭动着身躯。
他有时会想,如果郑昆玉只是一具丑陋而难堪的□□,那么自己不会忍到今天。人有时就是这么肤浅。在床上恍神的刹那,他会想这算不算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祁白露走过去关了水龙头,郑昆玉被他的动作惊醒,抬头看他,祁白露坐在浴缸边上,默不作声地把手里的番茄汁递过去,郑昆玉接了。郑昆玉慢慢喝完了一整杯番茄汁,祁白露伸手去拿空的玻璃杯,结果郑昆玉并没有把杯子直接递给他,而是把玻璃杯撂在了旁边,然后攥住了祁白露的手腕,用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浴缸又大又深,足够可以容纳两个人,祁白露一个没留神,向后跌了进去,他还穿着睡衣,就这么坐在了郑昆玉的身上。睡衣一下子被水浸透了,祁白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圈紧了自己的郑昆玉,恼羞成怒道:“你有病。”
郑昆玉看起来像是酒醒了,祁白露也拿不准。祁白露扑腾了一会儿,拗不过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去摸沐浴乳,希望就算跑不了也能少受点折磨。
郑昆玉半抱着他,因为是在水中,两个人贴得并不严丝合缝,像是依偎着的两条鱼。祁白露却看起来在发呆,郑昆玉就低头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的的确确是咬,而且是很用力的一下,祁白露疼得叫了一声。
肯定留下了很深的牙印,祁白露扭头,看着他痛心谴责:“你是狗吗?”
“我是吗?”郑昆玉的舌头捋得很直,但眼神怎么都不像一个正常人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复杂,掺着醉酒后的情绪的杂质,摇一摇,晃一晃,那些沉底的杂质还会重新升起来。
“你是。”祁白露去拉他那条湿淋淋的领带,“你上辈子一定是我的狗,我对它很坏,所以你也对我很坏,你就是来报复我的。”
“我听得出你在骂我。”郑昆玉冷冷地看着他。
祁白露心想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该骂。他把头转回去,两个人半晌都没有再交谈。水温渐渐冷了,但是谁都没有先起来的意思,祁白露翻了个身,在哗啦一阵的水声中趴在郑昆玉身上,伸长了手扭开水龙头,重新放热水。
水声潺潺,总算是打破了刚才的寂静,祁白露想要再翻回去,郑昆玉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固定住了他的姿势,祁白露觉得这样贴着太那个了。
郑昆玉双手捧住他的脸,又开始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他,像是把他洗干净了好用来解剖、研究,这个捧脸的姿势太过温存,于是祁白露明白了,郑昆玉的酒还是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