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九煞
在他醉酒后从身后抱住我的时候,在他重新叫出我的名字,无视掉一切眼中唯独剩下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之前那种空了一块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他成为了我的习惯。不是爱,却仿佛空气般如影随形地围绕在身旁。我总会下意识无视,下意识只看到他那些不好,直到离开以后,一瞬间将空气抽离,窒息的痛苦才让我幡然醒悟,滋生出所有后悔。
这场代价已经远远大过于出轨的快感,后悔来得太迟了一点,陈锋的这句话也来得太迟了一点。我躺在床上,分明疲惫到了极致却又无比清醒,在想外面的陈锋究竟有没有离开,想明天该如何面对他,又如何面对蒋秋时。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从这场错乱的关系中脱身,可事实上从来没有。我仍然陷在这个肮脏不堪的沼泽里,并且越陷越深。
陈锋没有离开,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要要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像是监督陈锋的小尾巴,盯着这个外来势力,不肯松懈。
我醒来后走出卧室,一瞬间看到陈锋疲倦的睡脸,禁不住恍惚了刹那。仿佛回到还没有分手的时候,每晚我回到家,他也总是习惯性留一盏灯,躺在沙发上。
哪怕被我说过无数次,也从不改正。
原来我以为他是想故意和我作对,直到后来才逐渐明白,陈锋只是在等我回家。
哪怕相隔渐远,物是人非,甚至误以为再也没有相逢的机会,陈锋却始终站在我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从未离开。
“......小曜?”
他沙哑的嗓音将我从回忆中抽离,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发前站了很久。陈锋醒过来,眼底还有些疲态,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好,但还是在睁开眼的瞬间下意识抓住我垂在身侧的手,一个出于本能的举动。
熟悉的温度与力度像是一簇电流顺着指尖掠过全身,我空白了几秒,才想起把手抽了出去。
他睁开的眼中划过一瞬间落寞,低声开口:“......早。”
我没有回答,沉寂了几秒。
“陈锋,你真的要一直这样吗?”
这句话伴随一声低不可闻的轻颤,在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
整整一夜,我都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我应该狠下心拒绝陈锋,亦或者直接将他赶出这里,但这些做好的设想全都在看见他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我并没有多么喜欢陈锋,更没有所谓的情深似海,反而永远被没有偿还的愧疚与后悔占据上风。他就像是扎在心口的一根刺,取不下,又碰不得。
陈锋用最快的速度清醒过来,坐起身仰头看向我,仿佛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深黑的瞳孔乘着不容拒绝的压抑与脆弱,“小曜,我昨晚就已经做下决定,随便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等。”
“你想怎么等?”我抽了下嘴角,“每天都和昨晚一样,在门口把我拦下吗?”
陈锋眼中的光忽明忽暗,直至沉默了下来。挂钟的滴答声在清早的客厅规律地走,他目光沉沉望向我,一字一顿从心底笃定发出。
“我会等你分手。”
第88章
我从来不会怀疑陈锋的决心。
可就是这样一句荒谬到了极致的话,直直戳向我的心窝,一瞬间有种喘不上气的窒闷,许久以后也残留余烬。
我说不动陈锋,也说不动自己,用沉默将答案贯彻到底。他或许明白不能继续逼迫下去,沉下眼没有再说,在我不知道第几次的提及下,终于闷声离开了家里。
从这以后,我几乎每天回来都能看见陈锋坐在楼道里的身影。
我的随口一言被他认真放在心上,陈锋真的用了最笨的方式。就像五年前第一次青涩的追求,从把球一遍遍扔到我的脚下,再到如今每天锲而不舍的出现。
他或许变了很多,却又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至少在面对我的那一刻,他的心永远都是沉闷而坦率,压抑而热烈。我忍不住想要退缩,却又觉得身后好似无路可退。
大多数时候,陈锋都会站在门口被我拦下。他强忍情绪看我把门关上,在楼道里不断徘徊,有时候会走到楼下,点燃一根烟,在路灯下孤单地站着,看上去无处可去。
他以前从不抽烟,记得有次我回家时不小心沾上从别处来的烟味,陈锋就敏感地蹙起眉,追问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我被问的烦了,冷下脸不去理他,他才自己收敛起脾气,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是不喜欢烟味’。
当时再讨厌的东西也终究不会讨厌一辈子,而喜欢了那么多年,是不是也会在不断消磨中变成一潭死水?
我不明白,亦或者不敢深想。在关上门后看着猫眼,等陈锋下楼以后又站到窗边,掩耳盗铃般关上灯,不敢让暗中的身影被陈锋发现。
这样的行为幼稚又可笑,我以前总说陈锋幼稚,其实我也一样。区别在于他不会掩藏,而我已经习惯性把冷静装在脸上。
我一直都很在乎,在乎得几乎要忍不住,只是我无法在陈锋的面前表现出这份在乎。
如果第一次犯错还可以欺骗自己只是鬼迷心窍,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相同的借口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我不想一错再错,不能直到现在,还残忍的给他太多希望。
这件事情我没有和蒋秋时提起。没有必要,也开不了口。他重新教回高一,工作不像之前那么忙,周末有空就会陪我一起出去。
新闻前几日报道说九月十号的晚上会有流星雨。赵泉在耳边念叨了一整天和女朋友的约会计划,我回去后也不由自主地和蒋秋时聊起了几句。他安静听完,垂下眼看起来在思索些什么,而后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
“要一去看看吗?”
我还愣愣地问他:“看什么?”
“流星雨,”蒋秋时抿唇笑了,“你想去看吗?应该会很壮观。”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真正想过切实的行动。可在蒋秋时柔软的眼底与话语中莫名滋生出一股蠢蠢欲动。这个行程定下的匆忙,但丝毫不减当晚的期待。蒋秋时驱车开到半山腰,应该是提前做过功课,没过几分钟就找到一处几乎能俯瞰整座燕城的好位置。
晚上九点,万籁俱寂。
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一声鸟叫,都在夜空下稍显虚无。我靠在车边,心跳逐渐平静,与略过的风融为一体,忍不住放松下疲倦的身心,沉浸在少有的远离城市中心的安宁。
蒋秋时挨得很近,温度顺着碰到的手肘若有若无传递。他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繁华的夜景,那些迷蒙的光一帧帧投射镜片,忽然用平淡的声音说:“今天是我生日。”
我怔了几秒,也许足足有半分钟,转过头,看向蒋秋时隐藏在光影中的侧脸,“什么?”
他不明显地牵动起唇角,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平常的事实:“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直起身,脑子一下子有些混乱,不清楚这个惊喜为什么会突然砸在身上,“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蒋秋时对我淡淡一笑,“现在不就是礼物吗?”
“现在......”
我哑然失笑,刚准备说些什么,蒋秋时轻抬食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一簇光忽的划破沉压的夜空,如一柄锋利的剑开辟出前路。随之而来越来越多的寒光一束束飞过天穹,照亮了半片夜空,一瞬间擦亮如白昼。
如此近的距离,仿佛一抬手就能触碰到天际。
我望着壮观的流星,失神过后才想起可以许愿。但是闭上眼却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能期许的愿景。
从第一颗到落幕,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我忍不住感叹道:“真美。”
“是很美。”蒋秋时望向我,无声地笑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片刻后才想到,“你刚才有许愿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愿望肯定会灵验。”
蒋秋时说:“许了,不过这个愿望可能没有办法实现。”
“总不会是什么很不切实际的愿望吧?”我忍不住笑道,“比如出门捡到彩票,一查中了五百万之类的。”
蒋秋时忍俊不禁,但他笑起来时也很是克制。弯了弯唇,眼尾荡漾着内敛的笑意,摇头说:“比这个还要不切实际。”
我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印象里蒋秋时似乎从来都是一副淡然处世的模样。没想到在许愿时也会像寻常人一样,做出有些幼稚的白日梦。
“肯定会实现的,”想归想,但我还是这样说,“今天你生日,你最大,我都没有陪你吃蛋糕,回去的路上要不要买一个?不过蛋糕店是不是都关门了。”
我边说边拿出手机准备查查,一直安静的蒋秋时忽然叫出我的名字:“林曜。”
他的嗓音总是平淡的恰到好处,如秋水潺潺流淌进心里。我抬起头,蒋秋时垂下眼,轻轻压上我的唇,交换了一个夹杂着晚风的吻。
“不用蛋糕,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望着我,眼底的光有一刻比刚才的流星还要摇曳生辉,摄取我的全部心神。
“我不习惯过生日,这次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他从不会刻意准备惊喜,说什么情话,但我却觉得这样的蒋秋时比任何精心准备的礼物都要让人心动。一时间,都分不清究竟是陪他过生日,还是我在过生日。
回去的路上,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门。在我的提议下,我和蒋秋时一起进去买了两个草莓蛋糕。
这在店员眼里应该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面:晚上十点,两个大男人跑去便利店买蛋糕,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其实我对生日的仪式感并不执着,只是忽然觉得,这样偶尔来一次也不坏。
“味道怎么样?”
回到车上,我转头问蒋秋时,他扶住方向盘的手似乎停顿了一下,“我可以说真话吗?”
我忍住笑,点了点头,“可以。”
“味道有些腻。”
“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腻,”我回味着嘴里的味道,得出了一样的结论,“不过一年就一次,腻点也忍忍了,等明年我再陪你好好过一次。”
蒋秋时的手背略微绷起,偏白的肤色下青筋格外显眼。他少有的默了几秒,而后扯起唇角,轻声附和我的话:“嗯,等明年再好好过一次。”
车驶向我家的方向,开到一半时,我脑海中忽然划过了陈锋的脸,想到他这段时间没有规律的出现,原本松懈下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我拿出手机,犹豫几秒还是给他发出了消息。
:你现在在哪里?
我心里希望答案不要是我家,不然这个时候让蒋秋时掉头,就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等待陈锋回复的时间里,车速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靠在一侧的路边。我以为蒋秋时有什么事情要做,偏过头询问:“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我后面的话全都断在一半。
蒋秋时双手正紧扣住方向盘,手背与脸色同时泛起苍白。面上看不出多少情绪,但被用力抿住的唇透露出他绝对不舒适的状态。
我愣了几秒,连忙解开自己和蒋秋时的安全带,“你还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嗯,”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句略哑的音调,颤声说,“胃有点疼。”
“是不是刚才那个蛋糕?”我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升起几丝懊恼,“抱歉,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吃了,可能是冰过一段时间,刺激到了胃。我出去给你买药,现在药店应该还开着。”
蒋秋时拉住我准备去开车门的手,很用力,第一次几乎要在我的胳膊上抠出一条印子,“不用买,车里就有药,在前面的抽屉里,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直到这一刻他都不忘虚弱的询问,我照着他的话拉开抽屉,里面除了杂志就是一罐药瓶,“是这个吗?”
“嗯,两粒就够了。”
我喂给蒋秋时两粒药,幸好车内常备矿泉水,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吃完药后的蒋秋时依然没有恢复血色,他沉默地靠在方向盘上,半垂着眼看不清被敛下的波动,仿佛在隐忍某种强烈的不适。
这样的他莫名给我一种脆弱感,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器,忍不住放轻声音:“现在还好吗?”
“好一点了。”不知道是为了安慰我还是真的好了一点,蒋秋时撑起一点笑,对我说。
“你把车停在这里,我打辆车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缓一缓就没事。”
蒋秋时拉住我,这一次控制住了力道,应该是药效起来后缓解了难受。他凑得更近了一点,长翘的睫毛轻颤,唇略微苍白,却也别有种脆弱易折的美,在我愣神的片刻中低头亲了亲,分开后又吻了下来。
一个安静,不带任何情绪的满含依赖的吻。
“好很多了,”他将头靠在我肩上,嗓音顺着耳畔传入心里,略微发颤,“谢谢你,林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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