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级艺术狂徒 第25章

作者:言朝暮 标签: 爽文 甜文 强强 近代现代

  沈聆对于致远的喜欢,钟应历历在目。

  然而……

  “宁明志,字致远。”

  钟应重新说出这个名字,都觉得齿间寒冷,心脏冰凉。

  他说:“1942年之前,沈先生时时提到他。就连最适合雅韵的冰弦,也是宁明志想尽办法找来的,所以那时候,他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

  “沈先生甚至认为他是一个天赋卓越的年轻人,必然会将十三弦筑奏响,成为遗音雅社的骄傲。”

  “但是,沈先生出狱后,所有书信、日记,再也没提及‘致远’二字。”

  钟应露出讽刺笑意,声音都变得冷漠,“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或者这个人早死在了那场乱战。”

  “为什么?”周俊彤诧异出声。

  钟应清楚的知道为什么。

  琴馆沉默的黑白报纸扫描件,隐藏着沈聆不愿在日记里吐露只言片语的痛苦。

  《遗音雅社音乐家宁明志庆祝大东亚共荣》

  《遗音雅社音乐家宁明志弹奏钢琴,祝福日军战争胜利》

  《遗音雅社音乐家宁明志盛赞日本对中华文化的重视》

  宁明志根本没有代表过遗音雅社登台,却以“遗音雅社音乐家”的头衔,频频出现在日本人指定的报刊上。

  白纸黑字,无可辩驳。

  他说:“因为宁明志不配做沈先生的朋友,他是出卖遗音雅社的叛徒,是战争时候投靠日本人的汉奸。”

第16章

  宁明志所作所为, 是在沈聆心上插刀。

  可师父曾经给钟应讲述的故事,比起单纯的报纸报道更加可恶。

  如果说,十弦雅韵流失海外是贝卢的罪过, 那么,遗音雅社的其他乐器会流失海外, 宁明志难逃罪责。

  然而, 那些故事没有资料佐证, 师父也从来不肯告诉他, 是听谁说的。

  他不可能告诉周俊彤毫无根据的事情。

  钟应只是非常肯定的说道:“如果沈先生在天有灵,一定不愿再见到宁明志。”

  “博物馆做展板时要是方便, 麻烦你们不要提及这个名字……或者,把沈先生提到他的内容删掉也行。”

  周俊彤挂断电话, 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发呆, 上面清晰记录着自己想问的一切。

  ——致远是不是沈先生的好朋友?

  ——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值得宣传的故事?

  ——沈先生这么喜欢提到致远, 能不能在展板上展示他们的友谊?

  然而, 钟应现实又残忍的告诉她:沈先生在日记里次次提及的致远,不仅背叛了遗音雅社, 变为了沈先生不愿再见的人, 还成为了令人不齿的汉奸。

  她刚从沈聆和贝卢虚假的友谊中振作, 又受到了真实的打击。

  那一瞬间,好像永远不会相信知音,更不会相信高山流水了。

  周俊彤关在房间许久,久到厉劲秋都忍不住敲门。

  “彤彤, 你给钟应打电话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厉劲秋准备离开, 刚转身就见到旁边卫生间站着的身影。

  吓他一跳!

  他还没开骂, 就见周俊彤泛红的眼睛, 右手拿着剪刀,平时能够及腰的长发,乱糟糟的短了一大截。

  饶是粗心大意的铁血直男都觉得不对劲了。

  “你做什么?”

  周俊彤忍着伤心,说道:“天太热,换个发型,换个心情。”

  厉劲秋显然不信,盯着她。

  周俊彤妥协般大喊:“好吧!我长大了,再也不会相信浪漫故事了,你满意了吧!”

  厉劲秋依靠着门框,看她冲动剪掉的长发,露出笨拙粗糙的发尾。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拿剪刀剪了周俊彤几根头发丝儿,都被周俊彤追着打了几条街,还绝交了好几天。

  结果现在,自己亲妹妹说着再也不相信浪漫故事,抬手就剪掉了视若珍宝的长头发。

  厉劲秋觉得周俊彤思想很有问题。

  他皱着眉提醒道:“别人削发明志,你剪发长大。你不想着强大心灵,只顾着强大外表虚张声势,是不是太傻了。”

  周俊彤眼睛瞪大,简直想把手上的剪刀往面前这个没人性的家伙身上扎。

  “哥,你绝对会单身一辈子,没有女人受得了你这个死直男!”

  “那不重要。”

  厉劲秋丝毫没有受到伤害,还急着追问,“你问到钟应地址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

  周俊彤扔开剪刀,擦了一把眼泪,抗议道:“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

  “我关心啊。”

  厉劲秋抬手看了看时间,“钟应家远吗?今天好像有点晚了,这时候去拜访别人不太好,那我们明天去。”

  周俊彤气得红眼,“你绝对会孤独终老!”

  周俊彤花了半晚上时间,请Tony老师把她剪得乱糟糟的头发,修理成了时下流行的短发。

  清爽的不仅仅是她的发型,还有她沉重的心情。

  收拾好的周俊彤,拨出了钟应的电话,准备约个时间见面。

  当然,她哥要是不吵着一起去,更好了。

  “钟先生,展板现在出了一版草稿,你方便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聊聊?”

  “最近可能不行……”

  钟应接到电话,格外无奈的回答道:“我在维也纳。”

  奥地利维也纳,世界音乐之都。

  在这里随处可见提着琴箱的音乐人,还有街边即兴演奏的音乐家,走在维也纳就像进入了音乐的世界,充满了艺术的旋律。

  可钟应没去接受艺术熏陶,而是端端正正坐在维也纳拍卖行。

  宽敞明亮的会场,已经来了不少人。

  他和周俊彤约好了网上确定展板文字,坐回前排席位,继续垂眸专注的看着彩色介绍册,仔细端详着第四件标的物的介绍。

  那是一把中国古董琵琶。

  唐代紫檀木,琴身呈梨形,琴头镶嵌着雕花白玉,弦轴上点缀着细碎象牙。

  作为唐代盛兴的曲项琵琶形制,它四轸四相十品,四弦完好无损,正面雕刻着简约的木兰花,一簇一簇绽放于早春般蜿蜒攀至背板。

  除此之外,通体朴素,再无别的特征。

  这把琵琶除了年代久远,花纹和配饰可以说平平无奇,只能夸一句端庄得体。

  然而,钟应看得十分认真。

  他还嫌弃手册上的图片太小,没法好好查看一下木兰花的纹路,给他一个辨别木兰花蕊刻痕的机会。

  “樊大师您放心,今天我们对这把琵琶志在必得!”

  清泠湖商会的陈会长,坐在一旁与樊成云闲聊。

  他常年往来国际拍卖市场,说起拍卖行的拍品价格风向,信手拈来,“乐器这种东西,很少有人愿意出高价,特别是在奥地利,特别是琵琶。”

  他说的是实话。

  文人雅士皆以古琴为标杆,拍卖行常常出什么天价名琴、大师遗作,引得琴家竞相出价,自用或者收藏,那都是古琴。

  琵琶毕竟不如琴,又是在奥地利这种西方音乐之都出售,首先水土不服。

  再加上这场拍卖的第四件标的物,实在是太朴素了。

  也难怪陈会长信心满满的说:“我拍过的琵琶,没有二十也有十张,对古董琵琶的市场价格太了解了。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能拿下!”

  钟应一边看手册,一边听闲聊。

  心里默默点头。

  这几十年来,各界人士买回来雕刻了木兰花的琵琶,已经挂满了清泠湖大学音乐学院乐器室的墙。

  玳瑁象牙玉弦轴,紫檀金镂柄嵌银。

  随便取出一把,都比今天的拍品珍贵、漂亮。

  手册上这把紫檀木琵琶,朴素得毫无可取之处,连雕花都透着现代花卉的喜好。

  如果不是它像极了遗音雅社的木兰琵琶,恐怕他们也不会来到这里。

  樊成云笑着听完,特别给陈会长面子。

  “感谢陈会长,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哪里哪里。”陈会长也是一个洒脱的脾气,直接说道,“既然是您寻找了多年的乐器,我们清泠湖商会义不容辞!”

  他们正说着,一位身穿长裙的优雅女士终于入座。

  “来晚了。”她歉意的跟樊成云打招呼,“我问到这把琵琶的事情了。”

  一句话,钟应落在手册上的注意力,火速落在她身上。

  莎拉.张,奥地利艺术乐团的华人副团长。

  她依靠着艺术乐团的人脉,不负众望的低声说道:“这把琵琶是维也纳一位女性音乐教师的私人藏品,她确实是华人。”

  “不过,只能问到这些了,再多说就违背了拍卖行的保密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