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台 第88章

作者: 标签: 近代现代

元泰朝时飞龙卫横行无忌,权倾朝野,令人闻之色变,此人正是飞龙卫的头子,据说行事奇诡,手段狠辣,不知陷害过多少忠良,却始终屹立不倒,甚至在新朝仍得长治帝重用。

惊艳散去,只剩惊恐,薛氏仓皇后退,颤抖道:“你要干什么……”

“淑妃娘娘,”他漫不经心地发问,“本官所为何事,你心里没数吗?”

“我不知道!”薛氏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嘴硬道,“外臣私闯宫禁是死罪,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皇上追究吗?”

严宵寒道:“本官奉命护卫宫禁,自然不能坐视你这等蛇蝎心肠的歹毒妇人欺君罔上,此乃分内之事、职责所在。看样子娘娘应该听说过本官,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清楚,别说是你,便是尔父在此,本官也照抓不误。”

薛氏颤声道:“你……我是皇上的妃子,轮不到你们插手……我要见皇上!”

严宵寒嗤笑道:“我叫你一声娘娘,你还真当自己是娘娘了?”

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杀意毕现,冷冷地道:“陷害皇后,谋害皇嗣,你以为自己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道宫门?”

“……你是皇后的人,你为什么帮她?”薛氏终于被他吓哭了,语无伦次地喊道,“她给了你什么,我都能给你!你——”

“因为她姓傅。”严宵寒轻飘飘地打断她,“你在花朝节栽赃皇后,上赶着犯我的忌讳,找死。”

花朝节?跟花朝节又有什么关系?

薛氏一脸茫然,垂手侍立一旁的太监中,有一个是从北边过来的,顺着“花朝节”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嚯,那不正是这位大人去年跟靖宁侯大婚的日子么?

傅侯爷如今下落不明,皇后是他唯一的亲妹妹,难怪严大人气成这样,薛氏也真是倒霉,犯到了他的手里。

严宵寒到了江南后,送人上西天的事干的少了,可偶尔出手,却显得越发乖戾狠毒。这种发泄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被戳了逆鳞,他自己痛,犯事的人也别想好过。

太监手中捧着一段白绫上前,细声说:“娘娘,请吧。”

薛氏不敢置信地望向严宵寒,目眦欲裂,那人却不看她,盯着窗外的一簇白花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迟迟不动,那太监阴阳怪气地道:“娘娘若是执意不肯自己动手,只好由奴才送您上路了。”

严宵寒这时转过头来,淡淡地道:“我听说淑妃娘娘出身高门,自幼饱读诗书,又能歌善舞,曾有相士断言你命格贵重,必得佳婿。”说到这,他没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满金陵城都是这等谣言,娘娘恐怕也信了,还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卫子夫。”

“这条白绫,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严宵寒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森然道,“最好自觉一点,再不识好歹,本官就把你变成下一个戚夫人。”

薛氏如遭雷击,她粗通诗文,读过史书,立刻听明白了严宵寒的威胁,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必死无疑。

汉高祖宠姬戚夫人,生子刘如意,以其圣宠,几次险些取代太子刘荣。高祖驾崩,刘如意被吕后召入宫中鸠杀,其母戚夫人被断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

淑妃与皇后之间,不单单是后宫之争,而是未来的储君之争,是北方旧臣与江南新贵之间一场不动声色的交锋。

严宵寒拂袖而去。

长治元年,二月十四,薛淑妃产后癫狂,神智错乱,自缢于冷宫。

当日晚间,天星散落如雪,长秋宫匆忙宣太医请脉,诊得皇后傅氏有孕,朝野上下,莫不以为吉兆。

第64章 重逢┃严大人在线失心疯

严宵寒前脚收拾完薛氏, 后脚长治帝就收到了消息, 雷霆震怒,命人将他叫进宫中, 打算重重地发落他一顿。

他一个外臣, 竟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杀了他的宠妃, 这宠妃的父亲还是与他同朝为官的同僚,无论从哪方面来看, 严宵寒这回都彻底玩脱了, 他却一点儿不怵,平静镇静地进了宫, 口称“陛下万岁”, 规规矩矩地对长治帝行了礼。

长治帝心里有火, 没像平常一样立刻赐座,故意把他晾在殿上,冷冰冰地道:“外臣擅入后宫,逼死后妃, 你好大的胆子!”

严宵寒干脆利索地跪了:“臣有罪, 请陛下免去臣禁军统领一职, 降为白身。”

“你!”长治帝心中“咯噔”一下,他原本打算训斥严宵寒一顿,让他不要像那么目无君上肆无忌惮,然后将此事轻轻放下,小惩大诫,就像他一直以来的处事手段一样。可没想严宵寒竟然这么决绝, 一上来就要撂挑子回家。

严宵寒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可他是在长治帝最落魄时为他竭力周旋,一手把他扶上大位的人。新朝初建,各地节度使的效忠也是严宵寒争取来的,他只是名义上的禁军统领,实际延英殿上的“第九位大臣”才是他的真正位置。严宵寒两边不靠,始终替皇上把控着北方旧臣与江南新贵之间的平衡,让朝廷平稳安定地持续运转下去。如今他要去职归家,长治帝第一个不能答应。

气结良久,长治帝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严卿,你……罢了,去职的事不要再提。来人,赐座。”

严宵寒不动声色,在心底暗自冷笑。

子不肖父。

元泰帝过于强势,压的几个儿子要么逆反,要么软弱。太子投机取巧,晋王那傻子不用说,长治帝外强中干,看似精明,实则懦弱,没什么主见,耳根子又软,常常摇摆不定,还容易喜新厌旧。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贫贱能移,富贵能淫,威武能屈”,以前周围有强势的父亲和兄长,他可以安静不作妖地扮演好一个安分守己的王爷,然而一旦要他独挑大梁,皇帝陛下的脊梁骨立刻就软了。

有这种性格的皇帝,朝堂上主弱臣强几乎是必然趋势。所以哪怕薛氏圣眷正浓,严宵寒照样敢送她一匹白绫。他早在动手之前就预料到了结果:长治帝既然能为了薛氏委屈皇后,自然也肯为了留住严宵寒这个重臣而将薛氏之死轻轻揭过。

“朕知道皇后受了些委屈,”长治帝长吁短叹,忧心忡忡,“可朕也没有把她如何,只不过是禁足,以后会厚加抚慰。你却直接逼得薛氏自尽,来日薛爱卿问起来,你要朕如何回答?”

严大人这种宁愿为了夫人委屈自己的妻管严完全不能理解皇上的思路。“禁足”只是说的好听,他为了宠妃令皇后尊严扫地,这还叫“没把她如何”?要是薛氏的孩子真是皇后弄掉的,他还要如何?

严宵寒坐在凳子上默默念了两句经,平复心火,尽量温和地说:“陛下,您是九五之尊,生杀予夺,无需跟任何人交代。”

长治帝静了片刻,犹豫道:“但是薛升……”

“陛下,薛大人为何要送女入宫,为何在暗地里叫人宣扬薛氏命格贵重,您还看不出他的意图吗?”严宵寒沉声道:“您倚重江南世家不假,薛尚书却想把朝廷变成江南的朝廷。陛下切勿只看眼前,大周坐拥四方河山,不是只有江南一地,来日您光复中原,还于京师,方不负天下万民殷殷期望,无愧于宗庙社稷。”

长治帝果然被他画的大饼打动了,面露动摇。他这时已经忘了严宵寒的僭越冒犯,只记得他刚刚说的光复中原:“朕何尝不想北伐,只是新朝立足未稳,兵马粮草钱财,要什么没什么,拿什么北伐?”

“当初几位节度使都承诺过,如果朝廷要收复中原,他们自当出兵协助,”严宵寒道,“不过朝廷还是要建一支拿得出手的军队,总不能只靠节度使,而且……”

“而且什么?”长治帝追问道。

严宵寒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节度使拥兵自重,和割据一方的藩王已无甚差别。倘若日后真的收复了中原,朝廷也需要有足够的兵马来震慑各地节度使。”

他打住话头,不期然地想起了北燕铁骑……还有他们的统帅。

长治帝深以为然,点头道:“说的在理,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即刻着手去筹备。”

严宵寒起身应是。长治帝看样子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感叹道:“倘若朕手中有北燕铁骑这样一支劲旅,何愁中原不复!可惜靖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