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 第4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青梅竹马 强强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张宇凡闻言冷笑:“那你咋不去跟她干?”

  林富国被激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我咋不去?我一会儿就去!”

  “别!别!你真打不过!”元祁说,“我刚刚亲眼看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被一个这么高的小护士,”他比了一个身高,“一下子就把手腕捏碎了,我都听到骨头碎掉的声音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那种声音……”

  林富国嗤了一声:“哪有你们说得那么神?刚刚我不就杀了一个吗?”

  张宇凡又怼他一句:“那你跟着我们跑什么跑?你去啊!”

  然后这两人就吵了起来,不过在李夏的控制下,音量都比较小。元祁听了一会儿,无语透顶,转头一看蔚迟,见他正抬头望着货架上的东西,就凑过去小声问:“迟哥,在看什么?”

  蔚迟说:“看药。”

  那边张宇凡的声音扬了一点起来:“不敢去就闭嘴,孬种。”

  “去!”林富国站起来,“去、去就去!老子怕谁?”说着真就走了。

  李夏打了张宇凡一下:“你没事激他干嘛?”

  张宇凡说:“老子看他不爽。”说完见李夏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揽过她的腰,讨好说,“没事,他那么怂,肯定不敢去的,多半找了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了。我是觉得他那个毛手毛脚的样子,迟早要弄出事,别把我们拖下水。”

  元祁瞥了一眼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腰胯,心说真腻歪,yue。

  “不。”蔚迟忽然插嘴道,冷冷看着张宇凡,“你是想让他去试试,是不是真的会死。”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宇凡说:“那又怎样。”

  “没有必要。”蔚迟指着一扇窗户,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厅的惨状是要通过天井往下才能看到的,其实张宇凡李夏包括林富国都没有看过,他们在建筑楼内部遇上了骚乱,也许撞见了护士伤人,但人来人往的,很难看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被裹着就开始跑了。

  张宇凡看了蔚迟几秒,李夏倒是先爬起来朝那扇窗户走过去,张宇凡也跟上,元祁看了蔚迟一眼,蔚迟耸耸肩,他便也走过去了。

  药房扩建了一部分,占了一条走廊,便正临天井。三人蹲在窗边往下一看,李夏登时惊呼了一声,又自己捂住嘴。元祁也捂着嘴趴到旁边去吐。

  张宇凡走回来,一张脸扭曲得厉害,也有点像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蔚迟正在看货架上的药,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这么淡定?”张宇凡揪住蔚迟的衣领,“别拿我当林富国忽悠。”

  “淡定有错?”蔚迟抬起眼看了看他,道,“而且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和林富国不一样?至少他有一点还说对了。”

  张宇凡说:“什么?”

  “我们得找个护士或者医生来杀。”蔚迟捡起货架上的几管药,“试试看杀不杀得死、怎么才杀得死。”

  张宇凡手一抖,把蔚迟松开了。

  “医院出不去,要活下去就得找到他们的弱点。下面的场面收拾完他们应该就会回到岗位上了,我们的时间不多。”蔚迟接着说,“我现在的初步想法是……试试重物砸、火烧、毒药……你们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元祁和李夏也围过来,脸色都不好看。元祁之前还有空耍宝卖乖,看了大厅里的情形后,现在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感觉一张嘴就要吐。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对。

  蔚迟确认了一下几个人的专业,元祁是学美术的,张宇凡和李夏都是体育特长生,一个田径一个扔铅球。蔚迟自己学的是生物编程工程技术,辅修了一门化学原理。他很快配制出了一管毒药,进入人体十五秒就能造成血栓,最多三十秒就能致死。

  计划也不可能多周密,蔚迟简单说了一下,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惨叫,好像是林富国,居然就在药房里面!

  在他们进来的那道门的反方向,几个人跑过去,看到玻璃大门被砸碎了一面,林富国正被一个女医生掐着脖子拎起来,医生另一只手拿着刀,眼看就要往林富国胸口上扎。

  这医生只身一个,两只手还被占着,可以说是时机大好。蔚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宇凡就一个五十米冲刺冲上去,把手中的药罐往医生掐着林富国的那只手上一砸,药罐是玻璃做的,少说有二十斤,里面泡着一条黑蛇,张宇凡砸下去的力量之大,直接碎了,玻璃碎片也扎进女医生并不粗壮的上臂里,这要是个普通人,挨这一下少不得要来个粉碎性骨折。

  女医生的手却好像只受了点皮外伤,甚至都没有放开林富国,她阴惨惨转向张宇凡,张宇凡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医生正要朝他扑,后面的李夏也到了,炮弹一样撞倒了离医生最近的货架,瓶瓶罐罐倾倒一地,钢铁货架把医生拦腰压在了下面。

  蔚迟和元祁也跑到了,元祁手忙脚乱开始划火柴,百忙之中催了蔚迟一声:“迟哥!快!”

  跟药罐比起来,货架更是重得连老虎都能压得死,医生却只是停顿了一瞬间,就开始挣扎起来,货架竟然被她撬动了!

  他们商量的计划是一砸二压三毒四火烧,元祁火柴都准备好了,不晓得蔚迟在犹豫什么,又催了一遍:“迟哥!”

  张宇凡也在吼:“蔚迟!你干嘛呢!”

  蔚迟一张脸惨无人色,全身都在抖。

  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场事故,并且对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已经有所准备——事故很悲惨,但遇上了也没有办法。他当然怕死。他就是个普通人,顺风顺水长到二十四岁,当然怕死。不过现实世界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执念让他悔恨、没有难酬的壮志让他遗憾、没有放不下的爱人让他留恋。纪惊蛰也回来了,他爹也过上新生活了,他唯一放不下的也只剩他妈,好死不死,他妈还就跟他一起在这个荒诞事故里你方唱罢我登场……他想,他大概会垂死挣扎到最后一刻然后和生他养他的女人一起死在这个怪诞的世界里吧——但事情摆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不堪。

  这医生是周迎春。

  周迎春似乎已经完全失了神智,尾椎被上千斤的铁架子压着,还没事人一样往外爬,在她眼里似乎对脱身并不热衷,反而更在乎近在咫尺的林富国的心脏。她拖着林富国的脚往回一拽,另一只手就要刺下去——

  “迟哥!”元祁又喊了一声,但没再等他,上前准备点火。

  蔚迟终于动了,他往压着周迎春的铁架上一跪,按着周迎春的后脑勺就把毒药推了进去。

  周迎春发出一声惨叫,挣扎得更剧烈了,但好歹放开了林富国,林富国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是真的失了禁。蔚迟踉跄后退,眼看要摔,李夏伸手扶住了他。

  元祁没再等,把装了二十几个酒精瓶的塑料袋往周迎春身上一砸,往后退开,将点燃的火柴往上一丢,火光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看着这火,看着女人在火中惨叫挣扎,渐渐变得焦黑,安静下来。

  蔚迟心中一片寂静。又似乎有两个声音震耳欲聋。

  ——她都死了,我好像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好像更可以死了。

  ——可我连她都牺牲了,我怎么能死?

  蔚迟正在走神,却听见身旁一阵咯哒咯哒的连续敲击声,他一看,是元祁牙齿在抖。他烦得不行,正要骂人,却看到元祁抖抖抖地指向了那团火。

  蔚迟便也看过去,却见火中的女人在安静了一阵后,忽然又抬起一只手,将货架提了起来,然后利索地一弯腰一缩腿,就把自己拔了出来。所有人都开始跑,蔚迟也下意识跑起来。但浴火重生的周迎春速度快得惊人,根本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几乎是瞬间就追上了他,还是拦在前面截住了他,一手抓向他的脖子。

  那一瞬间蔚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看着母亲在火焰中扭曲干枯的脸,好像连眼睛都烧成了两个黑洞。他觉得自己应该,至少有很少的一部分应该为没有背上弑母重罪而松一口气,但淹没他的是绝对的、灭顶的恐惧。

  巨大的恐惧,死亡的寒意冻彻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怕死。

  同样不晓得那一刻在想什么的还有一个人——林富国。他那一生粗浅鄙陋、斤斤计较又不聪明、饱经风霜也不善良的脑子,不晓得那一刻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想,也许只是被忽然出现的医生吓懵了,也许,也许只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正跑在蔚迟旁边,忽然身子一倾,把蔚迟撞开了。于是落入周迎春手心的脖子变成了他的。他用被掐得出不了气的脖子发出一声鸡叫:“快跑!”

  蔚迟看着他,怔了一秒,跌跌撞撞爬起来开始跑,跑到他们进来的那扇门,还是没忍住回了头,看到浑身焦黑的周迎春也在看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而是一刀捅穿了林富国的心脏。

第4章 市二院4

  蔚迟跑到安全通道里,只有元祁还在等他,另外两人早就跑没影了。

  他没什么想法,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不在背后使绊子已经算好的。

  蔚迟带着元祁上到六楼,又往天井下面望了一眼,发现医护人员都散了,但是尸体没人收,还是横七竖八地倒在大厅里,只有一群清洁工在打扫满地的血迹。

  他们直接从六楼的天桥跑到住院部。现在是这个世界的下午四点过,门诊医生不少,相比来说住院部的医护人员会少一点。两人小心地躲开人,跑到住院部,往病房里一看,却见病人们神色如常地在聊天,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住院部的建筑结构要复杂一点,岔路口挺多,不像门诊那边能一眼望穿,蔚迟正在查看第三间病房,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拐角响起一点轻缓的脚步声,是护士穿的那种轻巧软底鞋的声音,他头皮一麻,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打开面前的病房门,拉着元祁就躲了进去,开门的时候门还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没能完全打开。

  他们刚把门关上没过三秒,一顶白色的护士帽就飘过了门上面的玻璃窗。

  “操!”等护士走过,门后面的小青年抱着膝盖骂了一声,膝盖一片红,是刚刚蔚迟他们开门的时候砸的。

  元祁正跟那小青年面面相觑,中间床上的胖老头荒腔走板来了一声:“哟!今天玩藏猫猫的人还多哩!”

  这间病房是四人间,病床一字排开,上面躺了三个老人。门后面躲了个小青年,卫生间还躲了俩姑娘,加上蔚迟他们两,一共有八个人。

  小青年叫胡凯,十九岁,初中辍学,是该片区的小混混,今天跟着大哥来接老爷子出院,出事的时候就在医院大厅。两个姑娘是高中室友,一个叫刘琴一个叫许白诗,来做核酸检测,为毕业旅行做准备,据她们所说,跟她们一起来的一个男同学已经“死在护士手下了”。

  老头们似乎并不晓得出了什么变故,耳朵也不好,真以为这群年轻人是来医院躲猫猫的,说了他们两句“不要妨碍医护人员工作”,就自顾自聊起了天。

  胡凯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都处在应激状态里,不停发抖、冒冷汗。许白诗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白裙子,头发尾端还烫了卷儿,一直哭。刘琴倒是个能抗事的,还过来问蔚迟他们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蔚迟看了她一眼,说不知道,但还是把他们的发现都告诉了她——停住的时间、出不去的门、清洁工可以杀、医生杀不死。目前不知道怎么办,先活下去再说。

  “你们还敢去杀医生……”刘琴惊讶道,“好厉害。”

  蔚迟说:“没杀了。”

  刘琴:“那也很厉害。”

  老头们刚刚正在谈论自己的孩子,从攀比阶段过渡到了数落阶段。中间那胖老头长叹一口气道:“我那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把他老子当回事!这说好了下午三点来看我,这都几点了!影儿都没有一个!”

  右边的瘦老头低头看了看表:“老哥,安心,这才……一点四十九。”

  胖老头道:“你那表铁定坏了!刚刚你也说的一点四十九!”

  左边的眼镜老头说:“是!你那表肯定坏了!你看看人家医院的表……”他指的是挂在门边的一块电子表。

  瘦老头说:“我看不清!”

  胖老头冲元祁说:“诶,小朋友,帮叔看看几点了!”

  元祁看了一眼,说:“四点三十七。”

  胖老头痛心疾首道:“你看吧!这逼崽子!早把他爹忘到九霄云外去咯!”

  几个老头骂的骂、劝的劝,明明都不怎么听得清楚,还能聊得热火朝天。

  元祁凑近蔚迟小声道:“迟哥,一点四十九……”

  蔚迟道:“嗯。”

  他刚刚还在想,也许住院病人跟他们这些今天才来医院的人有什么不一样,所以才没有遭受袭击,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一样的,外来的计时设备都停在了那个时间。

  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开始打量起这间病房,最后把视线落到了门边那枚电子表上,是那种老式电子计时表,电子屏很小,可能就半个手机那么大,黑字灰绿屏,确实不太看得清,躺在床上的别说老人,就是他可能都看不清。

  这表挂在这里有什么作用呢?

  不是给病人们看的,那就是给……

  这时,他的余光瞟到玻璃门洞飘过一道白影,随后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伴随着护士中气十足的声音:“查房!”

  有一瞬间蔚迟感觉那种彻骨的寒意又笼罩了他,很多种办法乱七八糟地在一瞬间塞进他的脑子,但没有一种能让他逃出生天——这间屋子无处可逃。

  元祁在身后拉了拉他:“迟哥……你怎么了?”

  蔚迟猛吸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被敲响的是隔壁病房。

  “我们得走!”蔚迟说,“她们要来查房了!”

  那三个人闻言也凑过来,许白诗小声问:“那他们怎么办?”她指的是病床上那三位老爷爷。

  胡凯道:“谁还管得了他们了?”

  许白诗被这么一凶,眼看着又要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