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角小虞
蔚迟正透过玻璃门洞往外看,不太妙,查房的有两个人,一个进去査,一个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外面,他们现在一出去就会被外面这个护士看见。他斟酌了一下,要是现在直接冲出去,护士屿^汐,^獨'*家们肯定会来追,落在后面的人被逮住,前面的就还能跑掉……至少他自己能跑掉;要是他们埋伏起来,趁护士来了一脚踹倒再跑,就可以再争取一些时间,当然也是前面的能跑掉,但这样的话踹人的肯定得是他蔚迟,落在后面的也得是他蔚迟,而且踹不踹得倒还另说呢,元祁不是说亲眼见到小护士能只手把人手腕捏骨折吗。
“迟哥……”元祁怕怕地小声叫他。
蔚迟四下看了看,抄起旁边的桶装水,扛在肩膀上,对其他人说:“一会儿我会把她们俩打翻,你们出去往左,只管跑。”
之后是令人窒息的等待。
隔壁响起惨叫。
但惨叫在医院稀松平常,正常情况下并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蔚迟计算着时间,大概过了五分钟,进去的那个护士走出来,往门口那个护士手中的塑料袋丢了几个血糊糊的东西,接着两人就向他们这边走来,蔚迟可以隔着门板听到她们停下来了。
他举起桶装水——
提口袋的那个护士忽然说:“装不下了,回去换个口袋。”
脚步声和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远去了。
这运气委实好得过了头,蔚迟一下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众人皆长长松了一口气。
元祁讲了句废话:“吓死我了。”
蔚迟又看了看外面,回头跟几个人说:“等会儿跟着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明白吗?”看到许白诗的高跟小皮鞋,又跟她说,“鞋脱了。”
那胖老头看蔚迟把桶装水放回原处,笑呵呵地插了一句:“哟,你们这些娃娃,玩个躲猫猫嘛,多大仇多大怨呐?要举着水桶等人家?不要这样嘛,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蔚迟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大叔,你儿子不是不来看你。今天医院门口出了连环车祸,堵了好长一路,他兴许是被堵在路上了。”
胖老头惊道:“车祸?人没事吧?”
蔚迟:“没有,就是堵车。”
老头点点头:“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许白诗已经脱好了鞋,蔚迟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几个人原本已经预备好了要跑,脑海里预演了各种在路上撞见护士惨遭杀害的可怕场景,这住院部楼道错综复杂的,那么多拐角,鬼知道被拽到哪个拐角后面就得玩完……却见蔚迟左右打量了两遍,只用了两秒钟不到就溜进了隔壁病房。
就刚被查完房的那间。
几个人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着他溜了过去。元祁走在最后面,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等进去了,听到蔚迟说了声:“锁门。”
元祁锁了门,往里走,先看到的是许白诗抖得不成样子的背影,还有她脚踝粘上的那抹深红的血。许白诗大概刚刚没忍住要尖叫,现在正被刘琴捂着嘴。
元祁越过许白诗的肩膀往房里看,感觉到自己狠狠地抖了一下。
这是间满员病房,四个人整整齐齐死在床上。有两个明显是后来被搬回床上的,地上有一路拖拽的血迹。他们一个往门口跑,一个往窗户跑,窗框和墙壁上留下了不少血手印,联想到刚刚听见的惨叫声,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状。蔚迟正站在两间病床中间查看尸体,片刻后抬起眼来说:“都没有心了。”
元祁冲进厕所就开始吐,还没吐完,后颈忽然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
他下意识要叫,好歹还剩一点理智,听出了蔚迟的声音:“安静,她们过来了。”
“啪塔啪塔”,平日里丝毫不会被注意到的那种软底鞋清脆短促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几个人都躲入门上那扇玻璃窗看不到的死角,安静如鸡。
元祁和蔚迟一起藏在厕所里,也许是因为厕所有回音,元祁觉得在这里听到的脚步声比在外面听到的还要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到他们门口的时候元祁真怀疑自己的心下一秒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好歹是走过去了,似乎是停在那三个大爷病房门口,敲门声后,是护士的大嗓门:“查房!”
还能听到那胖大爷的声音:“查就查呗,这么高的嗓门要……”
随后便是老朽的喉咙发出的惊恐惨叫。
惨叫声持续了两三分钟,消停了两三分钟,再便是隔壁的隔壁。
又等了一会儿,蔚迟带着元祁走出厕所。
几个人都缩在病房角落里,听得面色铁青,一个字不敢说。
“刚刚查过的房,应该不会再查了。”蔚迟道,“休息一会儿吧。”
许白诗把脸缩到膝盖里呜呜哭起来,刘琴小声安慰她,胡凯坐在她们旁边,递给许白诗一张纸。
这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天色暗下来。几个人的肚皮此起彼伏地叫着,元祁抱着书包靠近蔚迟,一手放在拉链上,显而易见是什么意思:“迟哥……”
蔚迟朝他点点头。
元祁便分了一点零食给其他人,许白诗惨白着一张小脸,在一屋子死人面前吃不下东西,本来想拒绝,刘琴欲言又止,看了蔚迟一眼。蔚迟说:“不想吃就收着吧。”
刘琴道:“谢谢迟哥。”
蔚迟:“不用。”
元祁抱着书包坐回来,跟蔚迟分了一包方便面。
到了晚上,天黑下去,下午那一阵赛一阵的惨叫声越来越少,可能是查房活动结束了,可能人死得差不多了。蔚迟不太敢睡,元祁倒是枕着书包在他旁边睡着了。
他们自然不敢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看不到床上的死人,许白诗要消停不少。她们两个姑娘蜷缩在另一个角落里,蔚迟听见窸窸窣窣地撕包装袋的声音,大概是许白诗愿意吃东西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她们说起了毕业旅行的事。刘琴说长白山有一汪池水可以许愿,比天池还要灵,她已经打听好了。许白诗说我可爬不上去。
蔚迟忽然就想起他和纪惊蛰第一次爬山的情景——他们是背着爸妈偷跑出来的,纪惊蛰还偷了他爸的钱买动车票。上山之前天色就不好,爬到一半还下起雨。纪惊蛰说山你爬过,下着雨的山还没爬过吧?小爷带你爬一回!爬到后来,泥水都开始顺着阶梯往下淌了,两个小崽子还兴奋地“踩水”玩。刚爬到山上景点就被护林员拎下去,还要把他们爸妈叫来批评。他们找了个时机跑了,撒丫子狂奔,没被逮住,只觉得自由。下去没多久看到当地新闻说景区小规模山洪爆发,才晓得有点后怕,但说起这事想到更多的还是那种自由。
蔚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点开和纪惊蛰的聊天框,盯着那两个红色感叹号,鬼使神差,点上去了。
我在干什么?他懊恼道,这不是浪费电么?
接着,他意识到。
那两个感叹号消失了。
他眯起眼又确认了一遍——
20:55
发送成功。
他一咕噜坐起来。
忽然,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响起声音。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接着是中气十足的女声:“查房!”
第5章 市二院5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接着是中气十足的女声:“查房!”
蔚迟的心脏“咯噔”一下,电光火石间,脑中顿时又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念头——他猜错了?他推测查过的房间就不会再查,人都死光了,何必再查?可现在怎么办……走窗户?万一像那个FILA男一样爆掉了呢?厕所……护士连安全通道的铁门都能弄开,遑论厕所那扇来老朽的木门……武器……工具……
他听到门外的护士嘟囔着:“这门怎么锁了?”
蔚迟便又懊恼道:是不是不该锁门?
安静了片刻。
护士忽然阴惨惨笑了一声,又问了一遍:“这门怎么锁了?”
蔚迟下意识看过去,直接对上护士的眼睛。
这医院门上的玻璃窗口挺高,蔚迟一米八四,从那儿往里看正好合适,寻常女护士站在门口的话只能露出一截护士帽,不知道是这个护士太高了还是踮了脚,一张青脸就正正好塞在那圆形的门洞那里,笑容很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其他人也醒了,许白诗到底没憋住,发出一声尖叫。
护士开始踹门,每一脚都能在门上踹出一个印子,三脚就踹穿了,一条白腿插了进来。她倒是没穿那种特制的软底鞋,而是穿着一只人字拖。
蔚迟咆哮:“拽住!”
蜷缩在门边的胡凯下意识地抱住了那条腿。
但那条腿的力量实在太大,往外一抽,胡凯整个人被带着往门上狠狠一撞,额角立马见了血,也没能阻止那条腿抽出去。
蔚迟从死人头底下把枕头抽出来,往门口一甩:“把窗洞堵上!”
胡凯还在地上懵着,一旁的刘琴咬咬牙,冲上去用枕头堵住了窗洞。
护士看不到里面了,但还在踹门,一扇漆绿的木门在她面前不堪一击,不到一分钟,她就把门整个踹得粉碎!
然后迎面是一具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
她很熟悉人体结构,下意识就一刀捅进那人的胸腔,结果刀在里面诡异地一碰,抵到了坚硬的肩胛骨。
这人的胸腔是空的!
随即有更重的东西压了上来,砰——砰——砰——
都是男尸,四具尸体加起来超过六百斤,暂时限制住了护士的活动,屋里几人分别朝走廊两边跑出去。胡凯和元祁朝右边,蔚迟带着两个姑娘往左。
分头跑是蔚迟提出来的,至少能活一半。元祁当然是想跟着蔚迟的,但现在有两个十七岁的姑娘——许白诗还没满——爱哭鬼元祁好像也没那么爱哭了,倒腾出了点男人的样子,跟胡凯一起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护士被压在下面,一时间动弹不得,两只手倒是疯狂地挥舞着,一下子抓住了一条脚踝,便往回一扯——
许白诗被扯住了,她想叫已经跑远的刘琴一声,但没想到人在极致的恐惧中居然叫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疯狂地往外涌。在濒死的紧绷中,她忽然变得非常敏感,能感觉到抓住她脚踝的手掌忽然发了力,她想起元祁说过这些护士随便就能捏碎人的骨头——
“啪——”
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手还放松了些,许白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蔚迟两脚并拢重重踩在那护士纤细的手腕上,还又蹦了两下。
蔚迟看她一眼,拉着她飞跑起来:“愣着干什么?跑啊!”
医院整体色调是白绿色,青色的灯光在他们的奔跑中显得阴惨而动荡。他们的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上回响,空洞得瘆人。
等身后有沉闷的脚步声加入进来以后,许白诗由衷觉得空洞一些也挺好的。
跑着跑着,一直半明不暗的走廊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明亮处。许白诗不知道那里是什么,但感觉到蔚迟拉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一下,于是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面跑,飞速地经过了那个明亮处,许白诗瞥了一眼。
是护士站。
一个护士背对着走廊站在护士站里,她面对着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还在挣扎。
又往前跑出几十米、拐了两个拐角之后,许白诗忽然挣开了蔚迟的手。
蔚迟停下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