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 第73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青梅竹马 强强 无限流 近代现代

  纪惊蛰的手停在半空,表情也僵住了。

  蔚迟回忆起梦里那张五官变形的脸,感觉眼前这东西下一秒就要露出真面目了,脊椎猛然窜上一股寒意。

  纪惊蛰悻悻收回手,勉强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可怜:“你嘴角沾了东西……”

  蔚迟抬手一抹,抹到一棵葱,在纸上擦完,接着说:“纪惊蛰,你不要再这样。”

  纪惊蛰没明白:“什么?”

  蔚迟:“不合适。”

  纪惊蛰眼睛睁大,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有什么不合适的?”

  蔚迟盯着纪惊蛰的脸,盯了三五秒,从心底深处升起一阵烦躁:“纪惊蛰,你不要这个表情,明明每次都是你做错了事情,仿佛是受了我的委屈一样。”

  他缓缓问道:“纪惊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纪惊蛰没有说话,表情难看。

  蔚迟把板凳往前拉,整个上身压在桌上,凑近纪惊蛰:“五年前一走了之,回来后就跟我嬉皮笑脸、动手动脚,一句解释没有,行,这些我都可以装作不在乎。可是‘那个世界’呢?那可是要命的啊,纪惊蛰!这些你也要瞒着我吗?”

  “市二院,你告诉我还有十分钟才能到,结果一分钟不到你就出现在现场了。”

  “学校,你说你是看到杨可才关灯的,可杨可宿舍在我们楼上啊你是怎么看到的?高求索说你有问题,我还把高求索骂了一顿,但你知道我,要是他真是胡说我根本就懒得理他,我反应那么激烈就是因为他说中了。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相信。”

  “图书馆,也是你把我拉下电梯的。怎么?未卜先知?”

  “‘阿瓦隆’里面,你更牛了,你连自己的牌是什么都说不清楚。我怀疑过你是幽灵,怀疑过你是妖精,怀疑过你是兰斯洛特,可我不想怀疑你,纪惊蛰。我不想这样,一直猜,一直怀疑,一直装。我很累,我不想和你变成这样的关系!”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这些全部是巧合吗?”

  “纪惊蛰,你把我当傻子吗?”

  蔚迟可谓是酣畅淋漓说了个爽,他很少这么激情澎湃感情充沛地说这么多话了,说完都感觉自己有点虚脱。而纪惊蛰,仿佛成了一座面对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的岩石,低眉敛眼,一言不发。

  蔚迟喘着粗气冷笑:“干什么?不说话?非暴力不合作啊?消极抵抗啊?”

  沉默又持续了几分钟,纪惊蛰终于抬起脸来,低低道:“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傻子?”

  蔚迟点点头:“是,你只是遗憾自己不够聪明,没能把我骗得更好。”

  纪惊蛰又低下头,那个表情,蔚迟看来熟悉的很。

  蔚迟被气得笑了出来:“操,还真说中了?”

  纪惊蛰还是不说话。

  蔚迟气得眼冒金星,往椅背上一倒,两手一摊:“你看,我就是个什么都没资格知道的外人罢了。”

  这次纪惊蛰说话了:“不是的。”

  蔚迟:“那你说啊!”

  纪惊蛰低着头,眉头紧紧纠在一起:“蔚迟……”

  憋了半天,下一句话也没有憋出来。

  “纪惊蛰,你到底知道什么?”蔚迟看着纪惊蛰颓废的发旋,又不争气地心软起来,攥拳赶走这种感觉,继续冷酷如霜,“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这一次蔚迟攒足了耐心,就这么静静看着纪惊蛰。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都有点走神了,纪惊蛰终于还是开了口:“蔚迟,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蔚迟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明白纪惊蛰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了。他端起空碗往厨房走,“但我也不能接受一直这样被蒙在鼓里。”

  路过纪惊蛰的时候纪惊蛰想伸手来拉他,被他躲开了。

  他把碗拿进厨房,放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水流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响起。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纪惊蛰也进来了,站在他身后。

  “算了,你不说肯定有你自己的苦衷。”他一边洗碗一边说,语调恢复了平日的镇静,之前的二十分钟像根本没有发生过,“围裙脱下来挂好,我妈给你的钥匙放门口鞋柜上,回去吧,以后没事别往这边跑。”

  纪惊蛰的声音有点慌:“蔚迟……”

  蔚迟回头看了他一眼:“还站着干什么?喜欢‘小鹿斑比’啊?”

  纪惊蛰窸窸窣窣地把围裙脱下来,在门后面挂好。

  蔚迟关掉水龙头,把碗擦干,打开上方的橱柜,抬手把碗放上去。

  就在他抬手的时候,他感觉到身后的身体,纪惊蛰离他只有不到一厘米远,趁他抬手,就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哗啦——”

  蔚迟挣脱开去,没放好的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纪惊蛰的手再次僵在半空,表情空白。

  蔚迟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扫帚开始处理地上的碎玻璃,依旧平静道:“纪惊蛰,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你不能仗着我……纵容你,就见天的搞这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事情。”

  纪惊蛰说:“不是误会。”

  蔚迟扫地的手顿了一下。

  纪惊蛰又说:“蔚迟……我喜欢你。”

  蔚迟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心脏像揉了一把碎玻璃一样疼,没绷住,又气笑了:“你他妈为了转移话题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是为了转移话题。”纪惊蛰忽然抢过他的扫把甩到一边,扳过他的肩膀与他对视,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蔚迟,我爱你啊。”

  蔚迟再次在他的眼睛里见到了曾经见过的那种悲伤,像铺天盖地而来的深海,无天无日,无止无休。

  爱……会让人这样悲伤吗?

  蔚迟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傻了:“……操啊,你哭个屁?”

  纪惊蛰接着说:“我知道你也爱我。”

  蔚迟更傻了:“谁给你的自信?”

  纪惊蛰:“我就是知道。”

  蔚迟破罐破摔:“行,好,你爱我,那你把事情全都告诉我。”

  纪惊蛰再次撇开视线:“……我不能。”感觉到蔚迟的挣扎,便把他的肩膀握得更紧,一拉,把他整个人按在怀里,在他耳边道,“蔚迟,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厨房里灯光昏黄,只有水滴的声音。

  纪惊蛰感觉到蔚迟紧绷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柔软下来,心道好险,今天总算是过去了。

  下一刻,他膝盖一阵剧痛,痛得天灵盖都要飞了。

  “不需要!”蔚迟最后还是破了功,总算是没装完全程,一脚踹在纪惊蛰膝盖上,一点力没留才得以脱身,又从纪惊蛰的裤子口袋里搜出钥匙,连拖带拽地把人丢出家门,“其他人就算了,纪惊蛰,对于你,老子眼睛里就是容不得一点沙子!我管你爱啊恨的,你一天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你就一天别出现在我面前!滚滚滚麻溜的给我滚!”

第74章 角机场1

  “到了。一共78块9, 您是现金还是……”

  蔚迟提着行李走下出租车,头上是正午的太阳,阳光不要钱似的洒下来, 他扶了扶脸上的墨镜,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八角机场的航站楼。

  出租车接上其他客人离开,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它刚才的位置。

  八角机场是C城斥巨资新建的大型国际机场, 8年前开始公开招标,请了国际最知名的建筑师和事务所设计航站楼,历经五年的建施工建设, 终于在去年年底投入使用。

  “这是您的登机牌和身份证, 欢迎您来到八角机场, 祝您旅途愉快。”

  蔚迟接过登机牌,上面黑体的汉字清楚地写着“C城-伦敦”。

  飞行时间是11小时36分钟, 落地后转机去爱丁堡, 还需要1小时15分钟,一共是12小时51分钟……C城和英国的时差是八小时……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蔚迟回过神来, 发现地勤小姐和后面排队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哦,不好意思。”

  “请您收好身份证。”地勤小姐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 “祝您在八角机场度过一个愉快的旅程。”

  “谢……谢谢。”

  自己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走神……

  蔚迟觉得不可思议,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可是自从那天——没错就是把纪惊蛰从他家赶出去的“那天”——这种情况就时常发生, 连他的导师都发现了不对, 挥着笤帚把蔚迟和他失手打碎的培养皿一起从实验室扫了出去。

  被赶回家里,蔚迟本想趁机好好思考周迎春的事情, 却完全静不下心, 好几次一走神回来, 发现笔记本上写满了“京”和“虫”。

  某天夜里, 在第四次把“周迎春”写成“周迎蛰”之后,蔚迟彻底放弃了挣扎,抓起毛巾去厕所冲冷水澡,出来的时候路过厨房看到了周迎春医院年会发的红酒……

  第二天醒来,他看到了航空公司发的出票提醒——他给自己买了一张去英国的机票。

  值得庆幸的是,即使是酒醉的蔚迟也记得把时间选在一个月后,给他留足了办签证的时间。

  蔚迟的专业属于14个敏感专业,要出国并不容易,最后是他的导师以为他大龄失恋要散心,托人给他办妥了。

  拿到签证之后,蔚迟感觉自己的心定了不少,终于挤出时间和精神跑了几趟市一中去找胡天奇,可惜都无功而返——想在授课期把祖国的花朵偷渡出寄宿制学校可真不是易事。

  然而到了机场,拿到登机牌,他却又开始犹豫了。

  去英国……干什么?

  寻找真相?

  走出安检口,蔚迟听到自己心里一个阴毒的声音冒了出来:“你真的想要真相吗?”

  蔚迟从包里掏出关机了几天的手机,按住电源键,开机成功后程序开始疯狂地弹消息,伴随着最后一个红点亮起,手机停止了震动,同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蔚迟回头,发现安检口的门竟然在没有人推动的情况下自己缓缓地关闭了。

  一股熟悉的恶心感像一拥而上的白蚁瞬间爬满了全身。

  蔚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但他确实在尖叫响起前就回过身,透过巨大的航站楼玻璃,完整地目睹了一架飞机从草坪上加速,起飞,直到在低空炸成血雾的瞬间!

  最先落地的是燃烧的飞机零件,然后才是姗姗来迟的“乘客”,一颗一颗的人头像弹珠一样砸下来,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在疯狂尖叫逃窜的人群中,蔚迟走到玻璃窗前,缓缓地摘下墨镜,被涂层剥夺的鲜艳色彩像针一样刺向视网膜——

  不是红色。

  那些从破碎的人体残肢中流下的“血液”,不是血红蛋白沉淀的暗红色,而是艳丽的嫩粉和明媚到透出不详气息的天蓝。

  两种颜色的液体从不同的肢体里流出,像丝线一样纠缠在一起。

  逃窜的人们突然用两倍大的声音尖叫起来,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第二架飞机脱离了廊桥,开始缓慢地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