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虹
霆认真的点点头:"宇,我真的不理解你.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爱是可以凌驾于高潮和肉欲之上的.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一种纯粹的艺术."我抢过话头:"是的,爱可以变成一种更为纯粹的意识!可以以一种人最特有的智慧性质来确定它的.智慧是人类与其它一切生命最不共的特征,所以爱情让我们区别于其它的动物,让我们的爱情和单纯繁衍后代的性貌似一体,实际上却相差很远.再频繁的肉欲也不能填补一颗空虚的、没有人回应他爱情的心灵.有时候,爱情并不一定就非要相守在一起,爱仅仅是一种相互的认可和接受,是一种相互的坦白和缘念.建立在爱上的性是美好的,无邪的.即便我们都是男人.对吗?"霆微笑着,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我的头上.我知道那是霆在用肢体语言告诉我,我们的心已经相通……
出了宾馆,外面的空气几乎热得可以让人窒息.我和霆乘TEXT到了霆的住处.那是一间很普通的单元.是孟宪明借给霆的.其实倒不如说是霆寄存自己噩梦的地狱.那间房子,真是我前所未经历过的乱七八糟,这和霆的性格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反差.霆一直特别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可现在这间房间,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是霆的房间.没有洗过的衣服和袜子,到处都是.地上全是烟头和黑色的油泥、纸屑,桌子上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茶杯里有喝剩下的可乐,窗台上的一次性饭盒里有早已发霉变质的饭菜.一架微型小吊扇挂在霆的床上方,床单和毛巾被简直揉成了一团,霆连铺展它们的手边的事情也不作.
这让我很吃惊.我心里一阵阵隐隐作痛,我知道,环境改变了霆,霆在无力与环境抗争的情况下,只能放弃自己的一切个性和习惯.其实,在一个对自己的一切未来和幸福不抱希望,仅仅是为活着而活着的人眼里,一切都不重要了.面对霆身上的伤痕,我懂了霆的处境艰难;现在面对霆的生活现场,我明白了霆一如死灰的心境.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和霆总是因为相爱而伤害对方?难道我们真的受神明的诅咒吗?毕竟,我们是真心相爱呀!难道这还不够吗?霆用充满歉意地眼神看着我,而我却心疼地看这霆:"霆,不用说什么,我都懂."
霆回身抱着我:"宇……"霆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不用再说什么.我和霆默默地相拥着.终于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霆,我们快一点,拿上有用的东西,离开这里.还有人和你同住吗?"霆粗声大气的:"没.小春不在这里住,这里是那个一直控制我、虐待我的王八蛋的房子,我只拿有用的东西走就行了,别的我们不用管他."霆把床单铺展了,"很乱,没有坐的地方,先将就一下,我马上收拾好东西,咱们就快走.时间还早,来得及接小春.到时候我请客,咱们一块儿高兴一下."霆把我安顿在床上坐下,我笑笑:"算了吧,无所谓谁请客,大家高兴就好了."
霆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小春也很有钱的.不过他最可怜,从小就父母双亡,是出海打渔时遇到台风,船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还有一个姐姐,和他爸妈一起,死在海上了.他是他叔叔养大的.他婶子心可真黑,你可不知道.唉!比我惨多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可他婶子生的那个和他同岁的弟弟却考试得一塌糊涂.他叔叔要让他上学,他婶子就和他叔叔打架,他是一气之下离开他叔叔家的."
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来上海,开始时打工,还有奖学金,还能混.后来,人家同学们个个都是一大家子心疼着,照顾着,无忧无虑的.别管学习怎么样,可花钱和捣乱的本事谁比谁都差不到哪儿去!人家狂,人家牛,人家耍大样,今天请客,明天聚会,后天改善.女朋友一大堆.还有那么一大堆闲情雅兴,谈论SEX和荒唐的爱情观.小春都那样了,哪有资本找女朋友.我觉得,现在的女孩子都瞎了眼睛,要不就真的是金钱的颜色太亮,太诱惑.怎么现在的女人都这么鼠目寸光呢?我看是连睫毛以外的东西都不看!鼠目寸光都说得她们眼光远了点.小春多好呀!人也漂亮,学习也好.家庭和经济基础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些女人是在出卖自己呀?"
"她们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情呀?也太势力了吧?太现实了吧?除了钱和权势,就剩下肉了,她们还有没有灵魂?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女人都一个个老大了不起的,清高什么?真的阴盛阳衰了吧?我们只能内部消化了,这么好的男人,女人都看不上嘛!我当money boy是我自己活该,谁让我的命不好?小春当money boy,真的是冤枉!我都替他冤枉!就为了有钱,让大家别看不起他?就为了那人人都存在的面子和虚荣,来当money boy?现在可好,他是真有钱了,他是真阔了.也有女人开始发现他的可爱了,像苍蝇一样缠着他.可他呢?开始讨厌女人了,见到女人就恶心了.一天到晚幻想着找到一个能心疼他、爱他的男人,要和人家私奔,说什么多苦多累都愿意,只要人家对他好.我简直都不能理解他!这可能吗?"
我吃了一惊,霆的话好像是指责我对他的爱情不可靠?不真实?不值得他认真对待和珍惜?不会呀!霆是爱我的呀!霆看见我的脸色,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我不是说你,你和我是很特殊的例子.我早就说过,你不象是一个商人,更象是一个圣洁的神职人员,一开始,我就能感觉到你的特别之处!你和别人不一样!小春讨厌女人,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成了他的口头禅了,可男人还不是一样?有几个好东西?多少人玩儿他骗他?有谁把他当过真?可他就是不明白,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掩耳盗铃!谁也说不过他!"
我看着霆说:"我倒觉得,不要非去说服小春不可吧,那有什么意义呢?只是让他连最后的心理寄托都失去吗?人要是连一点希望和理想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呢?小春真的好可怜,难道每一个money boy背后都有一个伤心的故事吗?"霆笑笑:"那可不一定,money boy里不是好人的大有人在,就是喜欢钱和活该自找的也大有人在.有的就是喜欢那种刺激的生活,纵欲和堕落确实是一种快感的."我吃惊的问:"那你呢?不会也认为纵欲和堕落是一种快感吧?"霆傻乎乎的笑了:"不!我认为和你在一起纵欲是快感!跟你在一起堕落是快感!和别人就不一定了.至少我还没有找到过快感!"我笑了,笑得很满足,很甜蜜.
想起小春,我不由得又说:"我觉得,如果没有一个人把小春带出这个圈子,小春迟早要出事情的."霆从我身边起身,又去收拾东西.他边收拾东西边和我说:"当money boy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的.麟哥够出色的了吧?怎么样?哼!还有艾滋病!我知道的,在money boy这个圈子里,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比上前线还恐怖呢!可有什么办法?大部分人一旦进去了,就很难退出来了.说句玩笑话,像我这样'从良'的没几个!不多见!"霆说着说着,不由得自己也笑起来,我也笑起来了.可那笑却有一种说不清楚是酸、是苦还是涩的滋味.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有时候,人不一定长寿才是好.你看,人要是老了,耳聋眼花的,听什么,看什么,都不真切了.再好的景色和音像都没有用了.牙齿也掉了,说话都兜不住风,还什么美味珍馐,山珍海味?想出去旅游,到处走走吧,腿脚也不灵便了,还有什么意思?我看,人的生命不同于动物,就是在于他的思维和生活的质量.只要心情好,生活的有质量,就够了.我祝福小春能找到个真心对他的好人,如果找不到,只要他感觉是快乐的,就不要打搅他!我们只能祝福他,为他祈祷吧!"
霆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和心痛:"除了麟哥,小春对我最好了,我真是不愿意看着他老是上当受骗,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霆也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我和他的沉默中收拾东西……
慕霆 (30)
终于见到了小春,还是在昨天见到霆的那扇门外.小春没有霆个子高,清瘦而白皙,气质当中有点女孩子气,但举止却还是很大方.他的五官不是霆那种纯粹的漂亮,但却是别有一种动人之处.尤其是他的气质,只在霆之上,不在霆之下.那是一种存在于男孩子身上的极为罕见的忧郁的美感,但绝不病态,恰到好处.是那种特别能激起别人去心疼他、保护他的冲动的那种人.他是那种标准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非常迷人的带着卷曲的睫毛和双眼皮.鼻子尖尖的,有些像日本的偶像派漫画书上的男孩子,最特别的是他嘴角两边有一对深深的酒窝,所以小春的笑容就变得特别消魂!小春头发比较长,可能比霆还要长一些.左耳朵上打了并排三个孔,带着三个银光闪闪的白金耳环.尤其是他那粉白修长的脖子和那纤长柔软的双手,像霆一样,总能勾起许多人的非分之想.
他穿了一件非常前卫的透明立领短袖衫,是那种黑色还带亮色闪光的色彩.一条大筒的喇叭状牛仔裤,更显得他瘦得让人心疼.一种接近女式的半高跟凉鞋和浅咖啡色的水晶皮小挎包,让他有一种韩版HOT男星的感觉.但是他的举止却特别稳重,和他的穿着打扮太不协调了.他从那大铁门后面出来,一脸的疑惑和好奇.他一下子就看见了霆,高兴的笑起来:"慕霆!我就知道是你!"他加快了脚步,走过来一下子就和霆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我心里不由得一颤.说真的,我虽然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要爱霆,就要尊重和包容霆的一切.但我还是很不习惯眼睛看着霆和陌生的男孩子抱在一起.我死死的盯住他们,我就要这样毫不暂舍地注视着他们!
小春好像特别感动,也特别委屈:"慕霆,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还要你来接我.你还好吗?"霆高兴地说:"我很好呀!是振宇昨天接我出来的."霆竟然在小春的额头上深深的吻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常用礼节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霆揽着他的后背,给我们介绍说:"这就是张振宇,"然后他向小春俏皮地挤了挤眼睛,然后又对我说:"我最好的朋友,杜小春."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小春已经走上来,竟然也采用了拥抱这样的礼节,而且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我感觉到很难过,也不可思议.表面上微笑着问候小春,心里却满腹狐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习惯用这样奇怪的礼节?
霆刚刚对小春的挤眼,让我胡思乱想起来?甚至开始假想是不是霆已经不爱我了?现在在和小春合谋戏耍我?我拼命告诉自己,那是胡思乱想,那不是真的.我知道那是我的妒忌心在作怪!我不是信任霆吗?我不是包容霆吗?我不是真心的爱霆吗?我怎们能这样对霆胡乱的猜疑呢?难道非要再次失去霆,我才能珍惜霆吗?我开始在心里谴责自己,尽量纠正自己的心态.小春的态度特别热情:"振宇!你好!我终于见到你了.知道吗?霆可被你折磨得不轻呀!他实在是太爱你了!我好羡慕你们.我要是有这样一个人来爱我,就知足了.真的!"
我很不习惯这样坦白的开场白,简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回答他,只好说:"是啊,我很对不起霆."小春笑了:"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实在是名不虚传,确实条件很好,太迷人了,我好羡慕慕霆,我都快爱上你了."小春捏着我的手,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我赶忙说:"没有没有."霆也同时用小臂揽着小春的脖子:"胡说什么呀!你就不能说两句正经的?"小春笑了,很恶作剧的那种调皮的笑:"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的.他是你的,我另外找去!嘿嘿!"
看见他的笑容,我感觉到他的内心确实是痛苦和孤独的.因为那笑仿佛完全和他的内心世界是剥离的,非一体的.也许是money boy都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痛苦.总是,也必须把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和即使是强装出来的阳光笑容,呈现给嫖客们的缘故.小春的笑虽然很美丽,很灿烂,却让我不寒而栗.我感觉到金钱和资本对人性的改变和扭曲是那样显而易见.如果人的心理可以物化的话,我想小春内心的伤痕一定可以把台风、海啸和地震般强大的能量痕迹体现出来.只不过改变小春的如此触目惊心的能量痕迹是那金钱和资本的作用!
我想起刚才霆告诉我的小春的身世,不由得开始心疼小春了.我微笑着告诉小春:"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称心如意的boy friend,真心祝福你!我和霆永远是你的朋友!"小春笑嘻嘻的:"嗯,这我相信.霆说过,你是一个好人!霆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嘛.我也祝福你们过得好!可别忘了我,到时候我要是无家可归了,要去投奔你们的.不会不收留我吧?"他那样轻松和调侃的态度,让人实在伤心不起来了,所以我和霆都半开玩笑半真实地说:"不会不会!"小春笑了,笑得那么阳光灿烂.
商量了半天,我们还是在霆的提议下,决定到虹口区昆山公园附近一家很有名气的海鲜酒楼去为小春接风.小春笑着说:"嘿!慕霆可真会挑呀!名义上是为我接风,实际上是'大放血'啦!没问题,"小春指着身后那扇大铁门:"这里面不认刷卡,饭店里总该认了吧?要不然,在路上找一个'交行',我取出来钱,咱们一块儿改善一下.我也好馋了,应该好好打打牙祭了!"我连忙说:"不用!我身上有钱的."小春连忙说:"别这么看不起人好不好?你们接我出来,还要请我吃饭,我不是太没面子了吗?"霆也说:"算了吧,还是让小春来吧!不然他要生气了."小春也连忙接口说:"就是!我要生气了!"他嘴上这样说,脸上却一直在笑.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来到街边上,叫了TEXT,直奔那家海鲜酒楼.那间酒楼生意很好,根本就没有空闲的地方了,我们只好等了十几分钟,才算等到一间雅间,当然,那是要另加服务费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总不能老站着吧?就只能到那间雅间里去了.可能饭店的雅间都是一个样子,没什么新意.我们轮流点了菜,把服务小姐打发出去,便开始聊天了.
我先问:"你们出了什么事情?让人家把你们抓起来了?"小春笑着骂起来:"都他妈的是几个小流氓,以前认识我,也是我们学校的.那天我和慕霆上街,碰见他们.他们看见我和慕霆在一起,就在大马路上喊我们同性恋,是鸭子!羞辱我们.开始我和他们吵,可又吵不过他们,慕霆可真够意思,真是个大男人!上去就开打!我告诉你吧,你找上他可享福了,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呵呵."霆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是啊!谁叫他们欺负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肯定要给你撑腰了."我也笑了:"啊,就这么撑腰?把人家和自己都撑到收容所里去了?"我给霆和小春倒着酒,一边看着霆:"哼!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情,要不然,我到了儿都不知道你的消息!"霆有些羞涩的笑了.
小春大声地说:"不许缠缠绵绵的!不然我要哭了!"我们都笑起来了.小春说:"本来嘛!就是人家没人心疼!"霆笑着说:"那我来心疼你好了."小春故意大惊失色的:"不要不要!可不得了,振宇,今晚上不要让他上床!你看他当着你说什么?不能轻易放过他."我故意轻描淡写的:"没关系,我无所谓的.让他心疼你吧!"小春:"哈哈!算了吧!还不知道你们?我还是很知趣的!嘿嘿!"霆就那样看着我和小春,憨憨地笑着.小春说:"对了,慕霆说你们是一见钟情呀?你们可真够神的.我都快不相信感情了.哪像你们呀!'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爱的那么辛苦,却还无怨无悔的.我真是服了.GAY也有真情?我算是看见了.你还像一开始那么爱慕霆?"霆好像有些急了:"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我和振宇的感情……"
看见小春那羡慕和有些伤感的表情,霆似乎不忍心在说下去了,毕竟那些话都在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可小春好像倒无所谓:"你们可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够忠贞的呀!了不起!'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我要是能碰见一个这么认真和勇敢的,就好了."我不知道,小春为什么总是喜欢用古诗里的句子来表达感情?是霆告诉了小春我是学文科出身?还是这样更能够显示学问招徕生意?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小春看我有些诧异,就耸耸肩膀,笑眯眯的:"想什么呢?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是吧?呵呵!我挺一般的,挺普通的,你问霆,他都知道."我赶紧应付他说:"不是的,我觉得你真的很漂亮."小春快速地眨着眼睛,表情滑稽得很:"不会吧?你有慕霆,还能看上我?我哪点比他好了?"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霆哈哈笑起来:"行了,你别折腾他了.我早告诉过你,他很老实的."小春笑了,半真半假地:"他老实怎么认识你的?就不能对我好一点?我也分享一点他对你的爱就不行啦?你不会因为吃醋,连我也容不下吧?"霆在小春背上拍了一下,特别亲热地:"行了!还没疯够呀!"小春才收起笑容:"嗯,好.不疯了。
"
他端起酒杯来,要和我碰杯,我只好迎合着.小春说:"真的很感谢你!我身上没有带足够的现金,所以不能出来.霆更是身上不带钱了,所以我还发愁呢,不会这样关我一两年吧?那可什么都完了,外面连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冬天还不给冻死了?这又不是监狱!监狱还给发衣服呢,是吧?呵呵!我这次是托了慕霆的福了,得遇你这位贵人了.我要和你干一杯,沾沾你的贵气!"我只能谦虚地说着简单的应酬话,说实在的,我当时总是感觉小春的存在,还有霆对小春的态度真的是一种隐忧.我不能掩饰自己当时那种酸酸的醋意.可又不能表现什么.
我说:"不会的,会有很多人关心你的."小春一种甜甜的微笑,却让我心底里感到一种寒冷:"没有啦!根本没有慕霆那么幸运.你不了解我的."也许是空着肚子喝酒的缘故,那啤酒很凉,对于我们刚刚从大太阳地里出来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小春有些兴奋了:"振宇,不介意这样称呼你吧?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人吗?"我摇摇头:"不知道."小春大声地:"警察!我最恨警察了!警察没一个好东西!"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小春怎么会恨警察,也不知道警察都怎么得罪他了.小春笑着说:"我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叔叔把我带大的.我叔叔是开出租车的,受警察的气太多了.那些狗!永远都喂不饱!真正抓坏人的时候,就笨蛋了.就会欺负老百姓!我要是当官的,一定先把这些王八蛋的威风煞一煞."
小春的脸上竟然是一种愤怒的神气,其实小春在愤怒的时候会更加漂亮.他激动而愤怒地说:"贪官该杀,这些狐假虎威的狗更该杀!有时候，执行的权力在他们的手里,说你对你就对,不对也对;说你不对你就不对,对也不对!他说你违章了,你和谁说理去?还有的时候呀,他们为了多罚款,完成内定的任务,就随便开罚单.你知道吗?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抓得最严了.因为出租车司机在那时候，钱好挣一些.前年我叔叔就被抓了,当时我叔叔身上没有那么多钱,还以为他们扣下驾证也就算了.可谁知道,他们非要把车扣下.后来,我叔叔怕把水箱冻裂了,花钱,托人先到里面把水放了,才算没把车坏了.好多司机的车都完蛋了."我笑笑:"警察也是为了大家安全,大家好.我也有车,可从来都没有碰见过这种事的."小春笑了:"那是北京!那是首都!天子脚下!别的地方呢?不一样的!况且说就是出租车最倒霉.你们那些车一般没人管的.除非你们确实违章了."我笑了笑,未置可否.
小春继续说:"我在原来的那家GAY吧里做money boy,碰到过的警察多了.他们最霸道了.不光是我们,'小姐'也都一样.有的时候,黑社会的玩儿我们,还给钱呢!可他们玩我们,从来没有给过钱,伺候得他觉得不舒服,下次扫黄的时候,他就把你折腾进去!让你吃点苦头.简直什么呀!有牌照的土匪!持证件的强盗!TMD!"我简直不敢想象小春说的这些话,毕竟在我的心目中,警察总是高大、威猛、正义、光明的象征,我实在不愿意相信小春的话.
毕竟有警察的存在，对犯罪分子应该是有震慑作用的，我们都会对周边的社会环境有一定的安全感。
可是如果所有的警察都像小春说的一样，那就会国将不国，什么发展都不会有，百姓也不会安居乐业的。
我觉得小春是因为个人的遭际，看问题太片面了。
人很复杂，有好有坏，所以所有的群体也就都因为不同人的加入，而变得相对复杂起来，友好的一面，就必然有坏的一面。
我们的生活确实在发生着变化，我们可以看看自己和周围人的衣、食、住、行，确实是在发生变化，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速度惊人。
任何事情都有其复杂的形成原因，有和社会千丝万缕的因缘联系，不能像小春这样，把职业性格化，人物化，加以仇视或敌对。
也不能把一个人脸谱化，像京戏里的曹操和关羽，用红色和白色的主调来标志一个人物角色化的性格，或忠或奸。
人是复杂的，因为他的思维和经历，决定了他在面对每一件事物上不同于其他个体的认知和态度。
所以，处于不同角度的观察者对同一个人也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对一部分人来说，他也许是天使，善良而安详。
而对另外一部分人来说，他可能就是魔鬼，恶毒而阴险。
警察这个群体也是一样，因为组成这个队伍的人来自社会的不同角落，经历、学历、年龄、修养、地域文化和性格的差异，使这个群体也不可避免的有着与其他社会团体完全相同的复杂性。
有好人、必然有坏人。
不能把有些人的行为与职业联系起来，只不过有些人确实是利用了警察这种职业的便利，做了一些损害百姓利益和他们自己的职业形象的事情。
但对于春这种特殊社会角色的扮演者来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经历和视角，我又不能说什么.小春问我:"听慕霆说你在做公司?是吗?"我点点头:"对."小春说:"有过经济纠纷吗?"我摇摇头:"没有过!"小春笑了,看着我,仿佛恨经验老道似的:"那你怎么能够了解社会上的那句话?公、检、法,大盖帽,两头翘,吃完原告吃被告!不是老百姓不相信法律的尊严和公平的性质,而是老百姓怕了,谁敢打官司呀!"
小春还是那样微笑着,好像说这一切的时候,都跟他自己没有关系似的:"太普遍了,老百姓见怪不怪了.抓住一个'成克杰',又有多少个'成克杰'站起来!朱容基他一个人，忙的过来吗?底下的官儿贪,上面能全都知道吗?知道了,能抓得完吗?社会就是这样.你真的太单纯了."我尴尬的笑:"是吗?我也见过很多你们没有见到过的东西呀!但我还是宁肯单纯一些好."霆见小春那么激动,就上来搂住他的脖子:"你没完了是吧?刚刚说了你,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只说高兴的事情." 小春有些歉意地笑了:"是的是的,嘿嘿!不说了!说高兴的!你们以后打算在一起吗?"霆美滋滋地:"嗯,我打算和振宇回北京了."小春疼爱地看着霆:"不跑了?"霆傻傻地笑着:"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小春和我一样,深爱着霆.虽然我始终没有证实过,但我相信那样的眼神,只会发生在处于热恋中的人身上.我很难咂么清楚心里的滋味，我知道，霆在这段离开我的日子，确实不能没有小春，现在霆和小春的感情虽然是敬多于爱，但我还是很害怕。
我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好，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霆也许不会爱上小春，可现在看来，小春却深深的爱着霆。
他们相处的时间比我和霆相处的时间要长得多，而且他们相互之间也许有更多的默契和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