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洄
“嗯。”路桥点点头,又叫住苏怀民,“苏叔叔,如果明天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到玉轩斋买点点心?”
他笑了下,解释道,“我看妈妈的点心要见底了,这几天外公也比较忙,所以就只能麻烦您了。”
见他边说边低头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钱包,苏怀民忙摆了摆手:“先不用,我手上还有。”
他手上确实还有点钱,因为刚来那天见他身无分文,桑晴特意给了他一笔钱打底。
“也好。”路桥笑着停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多少钱,让邱叔那边单独结给你。”
玉轩斋的点心很好吃,苏釉床底下还藏着几块,闻言他不由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苏怀民见状忍不住笑了:“爸爸也给柚柚带一份回来好不好?”
苏釉看着苏怀民,像是有点意外,毕竟,他从爸爸这里接受到的善意太少太少了。
但很快,他就喜悦地笑了起来,重新抱住苏怀民的大腿,仰起脸来道谢:“谢谢爸爸。”
苏怀民现在是路潍州的四助,虽然排名最低,但待遇却不低,对他这样的出身与学历来说,这个数字,已经是他前半生想都不敢想的了。
而且,作为四助,他的工作也并不算繁重,最多的是跑跑腿做些零散工作,但苏怀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这种满足,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自那次路桥拜托他买点心后,就连桑晴也开始时不时给他安排点事情来做。
都不是很大的事情,但却很是耗费时间,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由自己支配。
有时候想喝口酒,想出去放纵一下,但看着手上的事情,以及那份不菲的工资,他只得忍了下来。
忍耐多了就会反弹,才不过半个多月,苏怀民心里就升起了轻微的不满来。
而到了月底,他的不满几乎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隐藏。
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他回来时也已经很晚。
因为下班后,他被桑晴一通电话安排去了东郊某家花店去定了鲜花,又去买了一些祭奠用的纸钱,元宝之类的东西,此刻那些东西几乎堆满了他的整个后备箱。
据说,明天路家人要一起去墓园祭奠桑晴的母亲。
其实在市区就可以买的东西,可桑晴却偏偏说,她母亲生前最爱的就是东郊那家花店的鲜花,让苏怀民连反驳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但说不气却是假的。
他下了车,在花圃前的银杏树下抽了支烟,才抬脚进了主宅。
桑晴还在等着。
房间里只开了顶灯,她身上披了件驼色的羊绒披肩,正坐在灯下低头看书,灯影下,整个人的气息都极度温柔。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眼睛里一如既往是十分温婉的笑意。
“都办妥了?”她问,又含笑道谢,“辛苦你了。”
那笑容让苏怀民的怨气散掉了大半儿,外加定的东西是为了祭奠,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恭恭敬敬地把清单递给了桑晴。
桑晴垂眸看了片刻,笑道:“你做的很好。”
又说,“厨房还有刘嫂刚热好的排骨汤,去喝一碗暖暖吧。”
苏怀民便去了厨房,为自己盛了一碗。
路家的伙食一向很好,从来不苛待下人,排骨与莲藕的分量都很足,他热热地喝了一碗出来时,桑晴已经离开了。
苏怀民走出主宅,沿着卵石铺就的小道往副楼去。
他心里想着事情,脚步也轻,刚到副楼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你说,那个姓苏的到底什么来头,这才来了几天,少爷和太太就那样信他?”听起来像是负责草坪与泳池的老李,他吧嗒着旱烟袋,口气里略有不忿,“现在啊,什么事儿好像都要让他去办他们才能放心,咱们每天憋在院子里,想出去一趟透透气都没机会了。”
“唉,”邱叔也叹了口气,“少爷和太太看重人家,咱们也没有办法不是,怪还是得怪咱们自己不争气,怨不着别人。”
“怎么?”老李问。
“太太那天还说呢,”邱叔说,“说家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心细,办事儿也有条理的,不像咱们都是大老粗,总是丢三落四的,所以不放给姓苏的,还放着给你去干啊?”
“……”
苏怀民听着里面低低的交谈声,脚步不觉顿了一下。
难道,太太和少爷用他,只是因为看重他,信任他吗?
他是最被人嫌弃的,以前是个孤儿,是旧街典型的街溜子,老人们教育孩子时,总是拿他当反面教材。
后来,他好不容易结了婚生了孩子,拼着命走上正途,却偏偏又被洛颀嫌弃,抛弃了他们父子……
他这辈子,几乎没听过几句肯定的话。
如今,即便里面老李和老邱两个吧嗒着旱烟袋的语气多少有些嫉妒,即便外面的风很冷,可他的心却莫名热了起来。
原先以为是负担的东西一旦成了肯定,他不仅不再埋怨,心底反而多了一缕感激之情。
紧接着,他又想起苏釉。
桑晴几乎把苏釉当自己的孩子呵护,而路桥一个大少爷,更是把苏釉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不由地惭愧了起来。
他站了一会儿,直到里面安静下来,才轻轻咳了一声推开了副楼的大门。
厅里灯火通明,李叔和邱叔正边嗑花生边聊天,见他进来,邱叔将手里的半把花生一放,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来递给他。
“小苏回来了,”他说,“喏,这是给你的。”
“什么?”苏怀民有点惊讶,将信封接到手里来。
“你的工资。”邱叔说,“最近不是少爷和太太也用了你吗?这些是家里发的,跟公司里的不掺和。”
苏怀民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一份额外的工资,不由地有些愣怔。
他打开信封,看到了厚厚的一沓毛爷爷。
“不算多。”邱叔笑呵呵地道,“两千块,给柚柚买点零食够了。”
这些其实都是路桥从他自己的零花钱里匀出来的,无论是他和老李演的这场戏,还是这笔钱,都是等着用在这个节骨眼上的。
果然,苏怀民捏着那叠人民币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个……”他的羞惭几乎都要压不住,明明回来时还满腹牢骚,觉得自己吃亏了,可此刻,他却只觉得自己果然是太过斤斤计较,太小肚鸡肠,“我不能拿。”
“拿着吧。”老李也说,“要是我,立刻就揣兜儿里了。”
苏怀民不自觉收紧了自己的手指,他捏着那叠人民币,忽然又觉的,其实路桥和洛颀也并没有交代他多少事情。
而且那些活儿还真都不累,就是有点耗功夫。
“那我以后一定好好干。”苏怀民说,一颗容易躁动的心,终于慢慢沉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的一颗心,在路潍州和桑晴母子之间,还更偏向了桑晴和路桥母子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还有一点过渡,后面应该就会加快节奏啦
最近疫情好像又严重起来了,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哈,我们小区今天也封了,QAQ
第73章
桑晴倒真不是故意为难苏怀民, 因为她确实是打算要去祭拜自己的母亲的。
虽然国庆期间她已陪着桑庭竹去过一次墓园,只是那时候路潍州出差在外,而路桥也因学校活动未能随行, 她一直觉得有点遗憾。
路潍州倒还罢了, 最重要路桥。
因为他最近成长的格外快,所以桑晴就特别想要带他去给自己的母亲看看。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次祭拜是路潍州主动提出来的。
为此,桑晴还颇为感动。
以往每年十月份, 只要路潍州在,他都会主动陪同他们父女前去墓园祭拜。
今年年初时因为桑庭竹分了些权力给他, 所以他比往年更加忙碌些,可即便这样, 他也依然记得这件事情。
别说桑晴, 就连桑庭竹对路潍州都慈和了许多。
路潍州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桑庭竹也在, 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前吃火锅。
桑庭竹和路潍州两人喝了几杯,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们去吧, 我前天刚去了一趟,陪你妈说了说话,”他笑着说,“我不去,你们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想跟你妈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
“看您说的。”桑晴抿着唇笑,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您的面说的?”
“我也去。”路桥正往苏釉的小瓷碗里放羊肉,闻言开口道。
桑晴和桑庭竹会因为路潍州的提议感动, 可路桥却不会。
路潍州这个人, 连对跟他生活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都毫无感情, 对提携培养自己的岳父更是不择手段。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早已去世多年的岳母心存感恩与孝道呢?
他这样做,要么只是为了博取桑家父女更多的好感,希望能进一步打动桑庭竹,可以尽快掌握商泰更多的权力和资源。
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路桥必须盯着点才能放心。
“国庆那次没能去,外婆一准想我了。”他笑吟吟地说。
“本来就是要带你去的。”桑晴偏头对他说,“上次去的时候,妈妈就想带你去给外婆看看了,看看我的小桥长大了。”
“嗯,”路桥的嘴角翘起来,“以后我都陪着妈妈。”
“柚柚也去。”苏釉好不容易插上嘴,边举手边悄悄扯了扯路桥的衣袖,“那是什么地方,好玩儿吗?外婆是谁?”
“那可不是玩儿的地方。”桑庭竹忍不住感叹道,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了。
桑晴见状,就收了酒瓶,不让老头儿再多喝了。
“柚柚还太小了,等你长大点哥哥再带你去好不好?”路桥低声问。
“嗯。”苏釉点点头,脸上爬满了疑惑之色。
除了苏怀民和洛颀外,他没有更多的长辈,也一直无法分辨外婆和奶奶的区别。
路桥便低头很耐心地向他解释。
苏釉听明白了,最后咬着羊肉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