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洄
但随即又想到,这辆车是路桥的外公桑庭竹早些年特意花重金定制的,无论是稳定性还是安全性,都不是一般的车子所能够比较的。
就算两人在后面……咳,估计也是纹丝不动。
小朱心头微微收紧,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好在下着雨,路潍州和路潍勤也只站到了门廊那里,并没有真的从里面走出来。
正犹豫间,后面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朱宇一个激灵,也立刻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先下来的是路桥。
朱宇下意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
似乎也并没有发生什么?
因为路桥的衣物,头发,甚至神色都是干净整洁的,和平时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他站在细雨中,并没有看朱宇,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主宅的门廊处。
那双平时就略显冷漠的凤眸在夜色中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可嘴角却又勾起了一缕笑来。
很浅,是一种幸灾乐祸,又充满蔑视的笑容。
朱宇并不知道门廊里的两人能不能看清路桥的神情,可原先有些慌乱甚至不知所措的情绪却在路桥这种稳若磐石的神情与动作中,蓦地平稳了下来。
“我先把小少爷送去楼上。”朱宇低声说。
“嗯。”路桥淡淡地应了一声。
但随即,他想到了苏釉喝醉时绵软到几乎像是没有骨架的身体,弯腰从车里取出一件备用的风衣。
“我来吧。”他说,“你带着文件和资料和我一起上楼。”
朱宇的手都已经握到了后车门的把手了,闻言还是点了点头。
路桥拉开车门时,苏釉仍维持着和他下车时同样的姿势。
他整个身体都陷进了座椅深处,看起来格外消瘦,白皙小巧的下巴上还残留着一点被他掐出的红痕,此刻正微微侧眸,安静地看窗外飘落的雨丝。
看起来带着一种一碰就碎的脆弱和疏离感,如果是路升那种心软的人,大概只看一看就会心疼。
可路桥却只微微倾身,将风衣披在他身肩上,然后握了他的手腕。
“到家了。”他说,语气平静。
苏釉知道,今天大约又没什么戏了,他点了点头,刚要挪动自己的身体,却猝不及防地被路桥展开双臂抱进了怀里。
苏釉怔住了,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往外迈了半步的腿,更是看起来有些好笑。
但路桥没有笑他,而是将他抱了起来,紧紧抱进了怀里。
身后车门砰一声关了起来,苏釉感受到了秋夜的风雨以及那种秋天特有的萧瑟凉意。
他窝在路桥怀里,不自觉缩了缩身体。
此刻朱宇已经进了回廊,正和路潍州路潍勤两兄弟说话。
“你们今天见付局了?”路潍州问。
“嗯。”朱宇点了点头,今天和相关的政府团队谈完合作方案后,路桥确实去了付龙涛的办公室一趟。
“谈了些什么?”路潍勤插话。
“这我就不知道了。”朱宇笑着说,“路总进去不过几分钟就出来了,大概率是打了个招呼。”
“你看看,”路潍勤对路潍州说,“这就是路桥的兄弟情吗?他哥哥刚调任市场部,他就开始挖墙脚。”
他显然十分生气,“这不就是故意打他哥的脸吗?”
路潍州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为路桥说了句话:“他也不是第一天挖路达的墙角了,这次是赶巧了。”
朱宇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忽然,路潍州看向远处的目光一凝,声音变冷了些:“路桥这是干什么?怀里抱了个什么东西?”
朱宇跟着一转头,不由地也吓了一跳。
路桥说他来,他本以为是扶着苏釉过来,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姿势,还是当着长辈的面。
路潍州问的也奇怪,虽然隔着细雨,可任谁也能看出来路桥怀里抱着的是个人吧?
苏釉的上身和头脸虽然被风衣遮住了,可垂落的一双长腿与露出的乌黑的发,庭院里这么亮的灯,眼没瞎就能看出来吧?
“是小少爷喝醉了。”朱宇只得说,“下着雨扶也不好扶,本来是我的活儿,但是我个子矮些,路又滑……”
他呵呵笑了一声,说,“把小少爷摔了就不好了。”
他们说话间,路桥已经抱着苏釉快步到了回廊下。
回廊下风小了许多,也没有雨水,本该温暖了许多,可苏釉却只觉的冷。
似乎有什么极锋利的东西,刺透了风衣,此刻正冷冷地凝视着他。
下车的时候,因为前后车厢的挡板并没有降下来,他又被路桥猝不及防地抱进怀里遮住了头面,因此并没看到门廊下的路潍州和路潍勤。
此刻听到隐约的说话声,他不由地心底一凉,又忍不住升起一种因叛逆而产生的莫名刺激感。
辛免只是写了封情书,连送都还未及送出去,就被路潍州送出国外十年,那么,自己呢?
他可真想掀开风衣看一看,路潍州此刻的神情啊。
肯定是有趣极了。
苏釉这样想着,忍不住在风衣下翘了翘嘴角,随即就差点惊呼出声。
因为路桥很随意地将他往上抛了抛,语气更是漫不经心:“我先送这玩意儿上楼,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怎么喝这么醉?”路潍州问,“你当哥哥的就看着他喝。”
“你觉得呢?”路桥问。
小朱忙打岔道:“我听说小少爷就喝了一杯。”
又笑,“小孩子嘛,以前没喝过……”
“朱宇,走了。”路桥打断他的话,抱着苏釉往里走去。
隔着薄薄的衬衣,他们的肌肤紧紧贴合在一起。
或许被风衣笼住的原因,路桥身上那种极清淡又让人安宁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浓郁。
苏釉忽然想到了吕少言上次跟他说过的话。
“他弯腰把你放在床上的时候,你只要亲上去,你想想,他还能出你的卧室吗?”
心脏砰砰砰直跳,苏釉紧紧抓住了身上的风衣。
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路潍州还在楼下等着路桥谈话,也仿佛忘了,朱宇也会在同一层的书房,说不定同样在等路桥交代什么工作。
他只是觉得,这个机会这么难得,所以才特别心有不甘。
苏釉抿了抿唇,头脑清醒又不清醒,不自觉深深在风衣下吸了口气。
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笑,他悄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他正想着,可路桥那混账玩意儿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苏釉。”他的声音清清淡淡,“我松手了。”
又说,“如果我松手的话,你就会掉在楼梯上,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自己下来走上去。”
苏釉蜷缩在路桥胸口一动没动,他嘴唇咬的死紧,坚定了情愿摔死也绝不尬死的决定。
“三,二,一……”他在心里默数。
可路桥并没有松手,相反,在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后,他的手臂收紧了。
直到上到三楼,直到进入苏釉的卧室,直到他弯腰把他放在床上……
吕少言的话不自觉地再次在苏釉脑海中响了一遍,让他新潮澎湃,可咬住嘴唇的力度却更大了些。
“苏釉。”
房间里没开灯,但环着泳池的灯光浅淡地透进来,能看清人的眉目。
路桥弯腰将苏釉放在了他的床上,随即一手撑在他耳畔,一手拉开了遮在他脸上的风衣。
苏釉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眼睛,对上了路桥的视线。
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苏釉很多时候都很难看透路桥的内心,现在光影交错,那双眼睛更是显得深不可测。
路桥沉沉地看他,单手撑在他耳侧,几乎与他呼吸交错。
随即他抬起手来,将他被紧紧咬住的唇瓣揉了开去。
“哥。”苏釉叫了一声,颤颤巍巍地,像是拨弄琴弦的手,将琴音拨得百转千回,余韵袅袅。
路桥没说话。
“哥。”苏釉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嗯。”这次路桥终于沉沉地应了一声,他看他片刻,说,“你要像现在这样时刻牢记,我是你哥。”
苏釉窒了一下,唇瓣紧紧抿在了一起。
“知道了吗?”路桥问,语气极度强势,像是一种逼迫。
“可你以前还说不让我叫哥。”苏釉小声嘀咕,心底不自觉漫起一缕十分难受的感觉。
在车厢里,被路桥曲解自己的吻是「大贝式咬人」时,苏釉其实一点都没有难过。
甚至还十分冷静。
毕竟,他在三千就重温过路桥的冷酷与无情。
可是现在……
大概是这里氛围的原因,他与路桥呼吸相接,这一小片空间中的酒香很暖,也大概是路桥这么认真严肃对他说话的原因,丝毫不留情面,让他莫名就觉得鼻尖发酸。
苏釉没说话,把脸偏了开去,可路桥不依不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重新将他的脸扳正了。
“大概没人和你说过辛免的事情,”路桥低声说,语气却很沉,“辛免小时候给我写了一封情书,之后,就被路潍州送到国外去了,一去十年。”
他灼灼地与苏釉对视,问,“你也想吗?”
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