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酒月
“最近我身边不干净,我怕有人盯上你,养殖场你让人盯着就好了,你先离开B市。”
孙浩然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那你呢?我走了你现在咋整阿?”
纪言郗手指在西裤上捏出了一丝褶皱,“我出不了事,不用担心我。”
“你确定吗?”孙浩然很不放心。
“确定,你们越早离开越好,最好今晚就离开。”,纪言郗说完在孙浩然要反驳的时候又补充:“你们离开了我处理事情也少一点顾虑。”
孙浩然思索片刻,确实他留下来也帮不到纪言郗什么忙,留下来还得让他担心,“那行,也刚好,带林风回他家一趟。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需要就联系我。”
“好。”
纪言郗挂断电话后,小刘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面上担忧:“是医院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纪言郗心里十分不安地翻着手机,“不是,开快……”点。
“浪卷下飞鸥,是一场强制的邂逅……”
电话铃声突然在车厢里响起,纪言郗飞速接起,“你在哪?”
电话那头先是有一段类似铃铛的声音响起,而后才是贺肖沙哑的声音,“哥,我在家里。”
纪言郗长出一口气,接着嘴快过脑子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身上没受伤吧?昨天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声音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
那边依旧是一小串杂音过去后才听到贺肖回话:“没有感冒,刚睡醒,身上没有受伤。”
纪言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把裤子上的褶皱抚平。
“哥,你在哪里呢。”贺肖又问。
纪言郗把听筒的声音调大了一些,闭着眼睛靠在车座后背上,一直紧绷平直的肩膀也松了些许,“在K市出差。”
“你自己吗?”贺肖那边似乎是从床上起身,他听到了床吱呀的声音。
“嗯,和刘叔。”
小刘在前面开车,听到这声刘叔后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以前纪言郗和贺肖也都这么叫他,但自从纪忠国去世后,纪言郗进公司以来,他便纠正纪言郗叫人的称呼,让纪言郗叫他小刘,刘助。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纪忠国去世后最熟悉公司机密的一位无后门关系员工,他不带头体现对纪言郗的尊重,那以纪言郗的年纪,管理集合将要困难上许多。
但纪言郗顶多也就在人多的时候那么喊,很多时候他依旧爱喊什么喊什么,让他实在不济喊他大刘也行,但纪言郗说太蠢了不干……有时候从医院回来,谁喊他纪总就准要惹得他臭脸。
小刘一开始并不理解纪言郗的这种执拗,包括那间丝毫未动依旧保持在纪忠国最后一次使用过后的模样的办公室。
但后来,他渐渐明白了过来。
纪忠国出事后,纪言郗相较于所有人,都是最冷静的那一个,而那份冷静,其实只是他被逼无奈。
他心里没有接受纪忠国离世这件事,所以固执地不管多晚都要去医院呆一会儿,执拗地自从纪忠国下葬后他一次也没去墓园。因为他假想着纪爸爸还未离去,只是受了伤,只是和纪妈妈一样躺在病床上,而不是那个清冷孤寂的墓园。
小刘的思绪随着方向盘的转动而停止,车后座的对话断断续续。
“没有,我住在酒店里。”纪言郗回答着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不要出门,在我回去之前都不要出门。”
贺肖不知道在那头说了什么,纪言郗声音略高了一些,“我马上就回去找你,你给我待着不要动!”
“为什么不能出门呢?”贺肖问。
这句话贺肖声音很轻,“呢”字咬得有些许的婉转,但纪言郗听在耳朵里却不似往日的酥麻,反倒在心里滑过了一抹异样。
但他来不及品味,他无法确定贺肖到底听没听进去,“原因等我回去再告诉你,总之你在我回去之前不要出门。”
他说完后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声音传来,“那好,我等你回来,哥。”
不知道为什么,在贺肖那句“哥”之后,纪言郗觉得刚刚心头滑过的那点异样感此刻又浓烈了一些,他皱眉片刻把电话挂断后给贺肖拨打了视频。
大约有半分钟,视频被接起。
“怎么这么黑,你在哪呢这是?”纪言郗看着黑糊糊隐约只能看见贺肖人影晃动的屏幕问。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然而听到贺肖回答:“浴室里,想洗澡,已经脱光了。”
纪言郗瞅了眼前面的小刘,而后把声音调低了一些,接着又听到贺肖说:“怕你害羞,所以我就把灯关了。”
纪言郗好笑地在心里说:原来你还认识害羞两字阿?
他看着那道人影在看不清环境的光线里动作,刚想开口,贺肖又问:“你现在是在车上吗?”
“嗯,准备回酒店,拿上东西我就回去找你。”
“好,那哥你快点,我先洗澡。”
……
车子交给泊车员后,小刘看着大步走进酒店的人,话几度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最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叮嘱身后的人保护好纪言郗。
因为先前的那场黑车追逐,纪言郗决定乘坐高铁回去,把车子留给小刘。
按理说本该报警,但对方好不容易露出尾巴,如果现在他退出了这场游戏,那一切都得叫停,接下去的日子也将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所以他没有报警,除了加派人手看住医院之外,他没有任何的动静,每日该工作工作,该出差出差,将计就计,权当那晚上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纪言郗最后看了一眼已经黑掉的屏幕,抬头盯着玻璃门反光映出来的自己,三秒后他转身,复刻在这段时间已经习惯的一个动作,唇角微牵。
“巧阿,师兄。”
第127章 狼狈不堪
师兄。
黎文清走近的脚步停住,因为这个熟悉的称呼,他脸上绽开了笑容。
“又出差吗?还是住这里?”
纪言郗往后看了眼门口,带笑调侃:“几次出差都住这,住习惯了,你还蜗在这酒店里么?”
黎文清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但不至全无,而是添了了一分苦恼,“没,我来接黎睿。”
纪言郗反应了片刻,心里谈不上惊讶还是其他,也许是上次在吧台上已经惊讶完了。纪言郗踮了一下后脚跟,送出诚心的祝福,“恭喜师兄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找时间聚一聚。”
黎文清看着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偏开目光低下头,“谢谢,今晚时间就挺合适,晚点一起吃饭?”
“改天,我等会得回B市,正打算上去拿行李。”
黎文清问:“行,那孙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
纪言郗:“还是那样,她醒来的意志很低。”
“没有其他办法吗,国外的医院呢?”
“请了国外的专家团队,但是没有什么进展。”
黎文清拍了拍他的肩头,无声安慰。
目的地都是酒店,于是纪言郗和黎文清边说边走进门,进门后拐弯走向电梯。但在拐弯处迎面冲出来了两个着急不顾的人,直直地朝他们两人撞了上来。
纪言郗及时朝旁边让开了一步,但黎文清左边靠墙,他没能让开,被直直地撞倒向后。
纪言郗眼疾手快扯了他一把,但他脚下没来得及调整,后边又再次窜出来一个人直直撞上,突如其来的慌乱中纪言郗手忙脚乱地只好胡乱攥着,这一攥黎文清直接朝他倒了过去,他伸手往前一托,堪堪将人扶住。
“没事吧?”纪言郗问。
黎文清抓着他的手,发现自己在纪言郗臂弯里正被半拥着,而纪言郗关注点在黎文清刚刚半扭住的脚上,加之他对黎文清本没有友谊之外的情愫,所以并未注意到他们靠的很近的距离。
黎文清调整好脚下站直,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些,提起脚看了一眼,“我没事,进电梯吧。”
纪言郗松开扶着黎文清的手,“那就好。”,他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跑出去的人,“看来着酒店布局得变一变了。”
黎文清跟着环顾了一下看着右边的电梯说:“确实,对面那道电梯的位置就比较合理。”
两人都有些好笑地耸了耸肩,随后一起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的时候,在对面那道电梯旁边无人注意的大型植物装饰后,一道人影漠然站立。
他脚上穿着一双制作精良的厚底一次性拖鞋,额上的头发水珠还在低落,顺着他冷然的脸庞一路滑落,在骨感的下颚处危悬停顿,再往下探去,经过修长的脖颈最终消失在黑色长袖衣领里。
如果在来K市的路上心里还存着侥幸,那刚刚那一幕,则彻底地将他的侥幸心理绞杀无遗。
纪言郗打来电话时,贺肖确实在洗澡,只是他洗澡的地方不是在B市,而是K市,脚下所处的这一家酒店,纪言郗和黎文清同进同出的、举止紧密的酒店。
在知道纪言郗不在B市时,他开始启动很早之前就装在纪言郗手机上的定位木马,他隐忍着几欲焚身的怒火来到K市,住进这家酒店,然后等待纪言郗。
在看到纪言郗离酒店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看到了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与猩红的眼睛时,发觉自己疲倦得颇显狼狈。
如果换做以前,他会以这份狼狈与疲倦作为武器攻击机言郗的心脏,从而得到他的心软同情。
但这一次他没有放任这份狼狈的留存,而是走去了浴室。
在纪言郗打来电话前,无数疯狂地想法充斥他在他的脑海里,他最后一丝理智在极力地撕扯那些危险的头绪,但没能扯住,他也就任由那些想法疯狂生长,直到纪言郗打来电话,听到纪言郗声音那一刻,那些想法停止了生长。
即使心里很多怒气,但最后他还是擦了身上的水渍,火速地扯过衣服随意套上,脚上的鞋子都没穿,就下了楼。
这完全颠覆了他去洗澡、光鲜亮丽地站在纪言郗面前,用平静掩饰怒火而后将人带走囚禁的打算,现在这模样远比洗澡前的要狼狈很多。
但那是他爱的人,他控制不住。
然而,任何时候的狼狈都敌不过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他站在电梯门口,看着自己的爱人将他曾经口口声声说过不喜欢的人搂在怀里,举止紧密的情形时的狼狈。
在他回来之前,欺骗他,而后与那个人一起走进这家酒店,一起上楼,然后呢?
心里那些疯狂的想法本该肆意生长,但很意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不管是疯狂的还是正常的,统统都没有。
每一个疯狂的想法在那短暂的一刻,就像迅速死去接着失去颜色的珊瑚,变成了一个个无以名状的、苍白的点,而后缓慢靠近再相互融合,最终成为一片空白。
大脑暂停了思考,身体窃取了掌控权,他在对面的人看过来前隐去了自己的存在。在对面那扇电梯门挡去里面本该勾动他但此刻却格外让他眼睛刺痛的笑颜时,他低下头看着脚上的拖鞋,自嘲地无声勾了一下唇。
哥,你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
在纪言郗下楼前一刻,一辆不算低调的银色跑车驶离酒店,出了K市后,朝着B市的方向一路狂飙。
……
“纪总。”小刘看见纪言郗后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纪言郗提着包看着眼前狠狠皱着眉的助理以及他身后的三个木头人。其中一个还越看越眼熟……
巧了,是上次被他踢了蛋的木头人。
“你,”纪言郗在小刘开口前朝着那个眼熟的木头人扬了一下下巴,“留在这跟着刘助理,你们两跟我走。”
“是,纪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