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周锡兵还没说话,刑警队的老邢就从门外走进来,笑着接口:“别想了,除非你想让你们所里直接被打砸光了。兄弟给你个忠告,绝对的经验之谈,中老年妇女的杀伤力,可以横扫千军。”
派出所里头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周锡兵亲自泡了杯茶端过来给老邢,笑道:“哟,这是刑警队的领导来给我们基层同志传授工作经验来了?”
老邢哭笑不得,立刻摆手:“不敢当,您可是市局下来扶贫的高手。来,周指,小贝贝的案子您是第一波到场的警察,给我们也传授点儿破案经验呗。”
幼儿被当成狗误杀的案子交给区分局的刑警队后,周锡兵就没再顾得上追问情况。此刻听了老邢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怎么了,还是没找到人?”
老邢叹了口气,强调道:“走访了,我们在周围都走访了,也发动群众提供线索了,还是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小区里头监控录像我们看的眼睛都花了,只看到黄进背着个袋子出小区门,怎么看怎么都是他瘾头上来又让狗给跑了,脑子不受控制的,抓了小贝贝伪装成大黄狗给送到狗肉馆门口了。”
周锡兵正色道:“塞小贝贝嘴巴的那块抹布你们查了没有?”
老邢还没回答,一直没吭声的林奇突然开了口:“是黄进家的抹布,我去他家随访的时候,在他家桌子上看过。”
也是这一块抹布,让黄进的老母亲在探视儿子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他一个耳光。她多少年没对儿子动过手了,当时却完全忍不住了。身为母亲,她只能是儿子最坚实的后盾。可身为奶奶,她真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论到底是不是黄进将小贝贝装进麻袋中的,如果没有他想方设法弄钱去买毒品这件事,小贝贝也不至于惨死。
周锡兵沉默了一瞬,又问了烟头的事。他抵达命案现场的时候,小贝贝的手指头上有淡淡的烟味。小贝贝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黄进也没有教儿子抽烟的坏毛病,小贝贝手指上的烟味很有可能是捡烟头时沾上的。
老邢露出个苦笑,咂嘴摇头:“老小区的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过年走亲戚的人多的很,小区地上烟头到处都是,谁也说不清小贝贝到底有没有捡烟头,又是在哪儿捡的烟头。”
黄进一开始坚持说他走的时候儿子在家里,后来再审问,他又不敢肯定了。家里门是开着的,他不舒服,他也说不清楚小贝贝是不是跑出去给他捡烟头了。
老邢叹了口气:“时间点也不好。太早了,大冬天的,不少人还在家里被窝中躺着,没看到小贝贝是不是被人偷偷给塞进袋子当中了。老房子的楼道也不装个监控。”
周锡兵皱了下眉头,提议老邢:“你们要不要从大黄狗入手?这狗很维护小贝贝,而且也比较乖。如果当时它挣脱开来,小贝贝却被黄进堵着嘴巴硬塞进口袋里头的话,大黄狗应该会跑回来护着小贝贝。”
狗对主人的依赖性强的很,甚至到了打都打不走的地步。这也是警方对小贝贝的意外死亡存疑的地方。不同于人类只能靠眼睛看,狗辨认主人主要是靠鼻子闻。即使黄进打了大黄狗,大黄狗情急之下跑开的话,从常理推断,狗也不会跑远。后面它还会主动跟上黄进。
“最重要的是,大黄狗后面跑到狗肉馆门口时,身上并没有严重的伤。”林奇突然间冒出了一句。他一直对小贝贝的死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工作没到位没看好了黄进,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周锡兵点点头,看向老邢:“黄进没有下狠手打大黄狗,这狗就更加没有理由跑远了,完全不理会小贝贝。”
一开始他的理智让他倾向于相信黄进一手造成了小贝贝的死亡。可是等冷静下来再分析,周锡兵怀疑有人偷偷动了手脚的可能性更大。否则的话,大黄狗的反应就说不通。
老邢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到了林奇身上:“这也是我过来找你帮忙的原因。小林,黄家人都很信任你,黄进也说你是好人。我就想让你帮忙想想,到底是谁这么恨黄家人,以至于要对个孩子下这种狠手。”
黄进自从染上毒瘾之后,以前生意圈子的朋友基本上不来往了。他几次戒毒又复吸,家中的亲友关系还算亲密的也不多了。但尽管此人是个瘾君子,在外头的风评并不算太差,如果不是出了小贝贝的事情,老邻居们对他更多的是抱同情惋惜的态度。他不是个爱找事的性子,跟人也基本上不起冲突。
老邢喝了口茶,长长地吁了口气:“小贝贝虽然还是个小娃娃,可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了。黄进这小子虽然混账,我也想抽他。可做了就是做了,没错就是没错。真稀里糊涂地把罪名安在他头上的话,那个下了黑手的热闹怕是要在背后笑死我们了。小林,你帮忙想想,黄进还有可能得罪了谁。这个人很有可能认识小贝贝,甚至还相当熟悉,以至于他(她)抓小贝贝的时候,小贝贝一开始根本就没激烈的反抗。”
小贝贝是个懂事的孩子,因为爸爸的事,他有点儿腼腆内向。如果是素不相识的人,他肯定不会毫无戒心。凶手与黄家人有仇,对小区环境极为熟悉,另外也能取得小贝贝的信任。这样一个人,看似非常容易推断出身份,可事实上,单有仇这一点就难以界定清楚。因为对方完全可以是单方面仇恨,黄家人丝毫不知情的状况。
林奇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可我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有谁能跟黄家人仇恨大到这份上,竟然对着小贝贝下手。黄进的爹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跟人吵架。黄进他老婆也是个性情和软的人,从不议论别人的是非。至于黄进本人,我也想不出他能得罪谁到这份上。”
老邢催促林奇,强调道:“仔细想,一点儿小事都不要放过。我们当警察的,要破案就得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犯罪分子的动机。你把你以前碰到过听到过的案子全都翻出来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情况跟黄进家里头类似的。”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你们说说看,这要是能有个监控摄像头多好。什么都拍的清清楚楚了,也不用我们跑断腿了。”
林奇眼睛一亮,突然间转头看周锡兵,嘴巴动了两下,还是没敢当着老邢的面出声。等到老邢去后面所长办公室找吴所长时,林奇才试探着问周锡兵:“周指,能不能让王汀……”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锡兵就变了脸色,简直可以说是疾言厉色了:“怎么,你不是警察,自己就没能耐破案?好好想想到底什么人可疑才是真的!”
实习生小江吓得脑袋一缩。指导员工作时虽然严肃,可对待他们这些小的还是非常和气照顾的。他没见过指导员这么吼人。
周锡兵自觉失态了,伸手拍了拍林奇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办公室。等到门板合上了,他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急得慌,我也急。我做梦都想尽快抓到真正对小贝贝下毒手的人。可是我们不能有这种依赖思想。我也不怕你说我自私,我是坚决反对王汀通灵的。历史上能开天眼的都不得善终。以后,你也别再想这些了。”
如果让王汀参与这桩案子的话,即使居民楼全是私人财产,说不定王汀也能通过王小敏或者其他媒介找出破案的线索来。可就跟周锡兵说的那样,他自私,他舍不得让王汀再参与到案件中。她牵涉的案子越多越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拥有这样的特异功能,周锡兵都不敢想象,王汀一旦被别有用心的察觉的话,将会遭受怎样的命运。
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王汀又对他倾注了怎样的信任。周锡兵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保护王汀的安全,尽可能减少她暴露的概率。
林奇有点儿尴尬。他承认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没考虑到周锡兵的立场。他们都默认一个事实,通灵伤身,所以即使王汀的灵力能够帮助破案甚至说可以在事业上为周锡兵提供极大的帮助,周锡兵还是相当反对王汀通灵。从陈洁雅的案子过后,林奇就再也没见过王汀参与到任何案件当中去。
周锡兵肯定很爱王汀吧。作为一只曾经被人跟王汀凑成对的单身汪,林奇心里头百味杂陈。黄老邪能够为了一本武学宝典直接坑死了自己的老婆,人对于自己执着的东西肯定都轻易不能松手。入宝山而空手归,说的就是周锡兵现在的状态吧。
林奇点了点头,直接道歉:“对不住,周指,我太心急了。”
周锡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谁的嫌疑最大吧。我要出个差,这段时间都不在。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能有好消息告诉我。我相信你,你肯定不会趁着我不在,去找王汀说这件案子的,对不对?”
王汀喜欢小孩,对孩子充满了感情。如果她知道了小贝贝的事情,说不准就会忍不住想办法探听更多的消息。在王汀的安全问题上,周锡兵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他以一种笨拙而强硬的方式竭尽所能地维护着女友的周全。
林奇被他期待的语气逼的,愣是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应下。他绝对不会去主动找王汀。
结果周锡兵一点儿也不含糊,强调道:“她来找你也不行。保密意识知道不?她不是警察,不准对她透露任何案情!”
林奇无奈,只能悻悻地应下。
周锡兵警告完了下属,赶紧去所长办公室交接手上的工作。赵处长已经联系过吴所长了,后者一见周锡兵就笑,调侃道:“精兵强将永远都要好钢用到刀刃上啊。我们周指导员还是得上刑侦战场。”
正跟吴所长说事情的老邢也笑了,揶揄周锡兵道:“哎哟,吴所长,我估计你留不了周指多长时间了,保不齐没多久他就又得调回市局去。周指还是得去办大案子。”
周锡兵连忙摆手:“二位老哥,都别笑我了。大过年的,谁愿意出差。也就是我现在没有家小拖累,这种事情不找我找谁。”
吴所长又关心了周锡兵过年跟着女朋友回家见老丈人的事,笑道:“搞定丈母娘,老婆一只脚就进门了。”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系统基层优秀青年干部的推荐表,塞给周锡兵,“回去填了,这个月交上来吧。”
周锡兵谢过了领导,直接拿着表去办公室填写。他填了一半才发现附录的表格中还需要填写大学毕业证书号,只得放下笔,带回家去填写。好在吴所长不急,让他出差回来交也没关系。
发动车子等预热的时候,周锡兵思前想后,还是给赵处长打了个电话。他不放心王汀的安全。王汀单位有警卫室,而且固定资产们都是她隐形的卫兵,外人伤到她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下班以后,周锡兵就不放心了。尽管王汀以电子宠物的名义模糊了王小敏真正的身份,可周锡兵还是担心会有人对她下黑手。
失足少女小玉、自由摄影师卢浩以及失足坠楼的邱畅跟陈洁雅,这几件案子背后的东西实在太广了。到现在省厅专案组还在往检察院不断递交新的人证物证。周锡兵只要想到这些案子,就恨不得王汀从来没碰过它们。任何一项遭遇落在王汀身上,他都不敢想象。
赵处长听他说着自己的担忧,半天才微微吁了口气:“行,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这边会安排人手过去保护王汀的安全。这也是我们警方欠人家姑娘的。要不是我们无能,哪里需要她帮着找线索呢。”
周锡兵心中的愧疚更甚。如果不是他,王汀也不会在案子中牵扯这么深。先前王汀帮林奇他们时,都是些起码不涉及生命安全的案子。他回到家中,打开门看见王汀本人,那种愧疚的情绪愈发膨胀起来。王汀信任他,他却没能力让王汀无安全之虞。
王汀看他发呆就忍不住奇怪:“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老发呆?”
周锡兵叹了口气,伸手摸她的脸:“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孤单单的,多可怜啊。”
王汀白了他一眼,一点儿都没给他面子:“快走快走,我正好清静清静。函函明天就回南城了,我还嫌你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