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日十月
“二爷,您赶紧进水里暖一暖身子吧。”
在林忘的搀扶下,顾子青迈进了浴桶,里面的水上升了一块。
林忘干巴巴地站着,顾子青指了指一旁小几上放着的各种物品,开口说:“先帮我擦身子吧。”
林忘磨磨蹭蹭走到小几前,看着上面各种物品,然后拿了个丝瓜络,又走回桶边,这就轻轻地替顾子青擦起了身子。
顾子青并没有纠正林忘的错误,而是任他没有章法地在自己身上摩擦着,总算身体渐渐暖了起来,顾子青偶尔能感受到对方的指甲在身上一扫而过,磨得人心痒难耐。
净房气氛暧昧,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香味飘在空气里。
“如果当初,有第三条路可选,我放你偷偷走,你是不是宁愿选择离开也不选择和我成亲?”顾子青忽然开口。
林忘一愣,没立时明白他的话,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又将他的话从头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俩人在决定成亲之前,林忘对于林家人的举动,恳请顾子青放他走。
林忘沉默没开口,不明白好端端的顾子青提这个做什么?他直觉知道顾子青在京城的这一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小的事。
顾子青并不指望林忘真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一把握住了林忘的手,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他:“那现在呢?你是不是很不愿意被困在内宅之中?”
有的人趋于平稳生活,有的人却不甘平凡,顾子青并非看不出来,林忘明显属于后者,他整日待在内宅之中,比之两人刚认识那会,缺少了一股精气神。
林忘心头一跳,又不能直接回答,嘴里干巴巴地说:“二爷您今天怎么了?”
顾子青闭上了眼,掩盖其中的受伤,他松开了林忘的手,俩人之间多了些尴尬,似乎连温度都在一点点下降。
之后,林忘便在静默中替顾子青洗完了头发和身子,然后拿着布巾帮他擦着身子,又伺候他穿上了衣服。
出来后,正好赶上厨房做完了晚饭,俩人来到饭厅,又默默的吃完了饭,周围人无不看出气氛不对,伺候的时候越加小心谨慎。
京城沈府
“啪”的一声,沈步帅不顾下人在旁,伸手给了沈夫人一巴掌,他是武将出身,这一巴掌丝毫没留情,沈夫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头上的翠簪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叮的一声,跌成三瓣,待她重新站稳,右面脸高高肿起,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沈夫人瞪着眼睛,里面蓄满泪水,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敢打我?你竟然敢动手打我?”
她的声声叫唤更是拔火,沈步帅气极,又欲扬手,还是被一旁吓傻的沈如鉴堪堪拦住,沈如鉴年纪到底也不大,他本来就怕他爹,更是没见他这样般动怒,浑身止不住颤抖,用全部力量才压制住自己爹的一只手。
沈如鉴的眼圈红了,泪水盈眶,瓮声瓮气道:“爹,您听娘解释。”
沈夫人指着沈步帅,咬紧了牙,恶狠狠地说:“我这还不是为你好?眼见你就要外放了,四处走动了快一年了,有什么用?要不是宋晓莲看上了我家子青,宋太师答应替你疏通,你一辈子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吧,我看你还有没有回京的可能!”
沈步帅越听越窝火,一把将沈如鉴挥开,过去又是一巴掌,见他气势汹汹,眼中都冒出了火星子:“你这个无知的妇人,留你何用?若不是七出三不去,我早休了你,朝廷上的党派之争岂是你明白的?那宋太师是”
沈如鉴惶恐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旁,再不敢开口。
沈步帅气得发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跋扈无知的妇人,确确实实感觉到一股恶心。
他再不看沈夫人一眼,转而冷冷扫过跪在地上的几个下人,沈步帅眼神阴暗而汹涌,他领过兵,打过仗,一股子气势不必说,地上几人被盯着,宛如刀子割着皮肤,无不瑟瑟发抖。
“我留你们有何用?去唤个牙郎,将他们都卖了吧。”沈步帅厉声呵斥,脸色铁青,一声令下,由外面涌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将这几人拖拉着往外拽。
那几人俱是沈夫人心腹,这会都慌了神,哭哭啼啼,苦苦哀求,屋中一片混乱。
沈夫人闻言,激动得胸脯急促起伏,正要上前去拦,嘴里仍旧不停叫唤着,只是不等她近前,就被沈步帅毫不留情地推了回去,又差点跌倒。
沈步帅厌恶道:“你们主母病了,找几个人好生看着,没事不要踏出房门一步,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以后交给西哥儿。”
沈夫人这次彻底慌了神,心里已经怕了,可还在嘴硬:“我这是为你好,我这是为你们好!”
沈步帅充耳不闻,拉着沈如鉴出了屋,沈夫人想追出去,却被几个粗使小哥拦住了,沈夫人厉声大喊:“反了你们,反了你们!”
那几人一时也不敢真的蛮横,左右为难,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沈步帅脚步一顿,头也没回道:“你们夫人得了失心疯,还不给我拦住,派人好生盯着,若让她出院子一步,我扒了你们的皮。”
家丁闻言,嘴上告了声罪,便伸手给沈夫人拦住,拉着她不叫她动弹一步。
沈夫人只能眼看着夫君和儿子越走越远,嘴里还在一个劲地喊着“为你好”的话。
沈如鉴此刻浑身抖得厉害,他忍不住回头,远远见自己母亲狼狈的身影,眼泪似断线的珠子,滚将下来
顾子青回了虞城,但只待了一天,又要动身去京城,林忘这次聪明的没问他去京城干什么。
他这次去京城,也并未久待,不出五天就回来了,满面风霜,眉头紧锁,下巴上挂着青丛丛的胡茬,比之从前更加不苟言笑。
顾子青回来后,越加的忙碌,但即便如此,似乎应酬却比从前少了,五天里能有三天是在家跟林忘一起吃中饭和晚饭。
如今虽说是林忘名义上打理内宅,但他毕竟才第一年,有许多事还很生疏,管家拿着拟好的礼单子来给他过目,林忘只将一些关系不近的人的礼单敲定了,剩下一些关系特殊的,还是让顾子青把把关。
顾子青看着礼单子匆匆扫了一遍,这苏管家是顾子青最开始还没发迹的时候,就买了死契跟在身边的,顾子青对他很信任,见他拟的单子并无不妥,于是点点头:“置办完礼物后,将这份单子交给夫人,让他学一学,日后送礼就比着这个来”
说到这里,顾子青猛地停住,攥着单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林忘和苏管家都好奇地看向他,却见他眼中冒出火星,表情恶狠狠的,俩人心中同时咯噔一声,快速收回了视线。
顾子青抽出最上面的那沓纸,将它们揉成一团,声音冷冰冰的,犹如外面枝头上的冰雪:“日后不用和沈家过礼,每季送去沈家的银子也停了吧。”
林忘和苏管家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俩人再次一致地选择什么都没说,苏管家低声应了是,然后拿着剩下的礼单子就退下了。
林忘看向顾子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顾子青将手覆上林忘的,轻轻拍了两下:“你什么都不要问。”
因今年服国丧,这个年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两往年盛行的大型扑买都被禁止了。
过完年后,顾子青重新投入工作中,连林忘都不知道他忙什么,也就过年的时候,顾子青刮了胡子,如今年一过去,他胡子又长了起来。
这一日,顾子青早早就回来了,回到屋中,挥退了所有人,他脸上的表情肃然严整,脸黑得仿佛能滴出黑水。
顾子青将林忘拉倒桌边,俩人坐的很近,前者一直攥着后者的手,并不是平日里那种轻轻握着,而是用了些力气。
林忘知道他有话要说,看意思还是挺重要的,于是跟着沉默,任他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