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日十月
却说林忘正在家收拾厨房呢,忽然听见敲门声,他一开始以为是吴大他们了,就先大声应了下,随手将剩下的几个瓶瓶罐罐摆好,擦了手才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衣着讲究,男人脸上无甚表情,目光直直地打量林忘的脸。
“呃,请问你找谁?”事出突然,林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男人无论是周身气质或是穿衣打扮都和羊女后巷格格不入,周围的邻居早抱着看八卦的心不着痕迹地往这边观望。
“请问是林小哥吗?”那人快速地打量了林忘一眼,说话声音平淡无起伏。
“嗯,是。”
“我有些事要跟你说,方便进去吗?”
林忘闻言,反而竖起浑身戒备,堵着门口不动,就这么平白无故出现个人,也不说什么事,直接要求进屋,林忘是傻了才会问也不问就同意。再有,一个小哥一个公子独处一室,总归不太好,之前林忘不在意,可自从上次跟那人吵过架后,周围的邻居就隐隐有股要抓他小辫子的感觉。
那人仍旧面无表情,说:“我是代一个人来感谢你的,谢你的救命之恩,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林忘听他这么说,就知是有关上次他救的那个男人的事,心中有点终于盼来亲人的感觉,权衡一下,这就给他让了进去。
男人关上门,因他的动作,外面多少人都兴奋得活都不干了,瞪着眼睛,专心盯着林忘家。
男人进屋后,先是深深一拜,口中朗朗道:“多谢小哥救我家老大性命。”
林忘一愣,想说些客气的话,可因为有点紧张,一时又想不起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人可能没想到林忘会这么说,眉毛动了动,然后他自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将其打开,只见里面齐齐放着十锭银子,说:“这一锭是十两,足色足重,共百两银子,聊表我家老大一点心意,请小哥务必不要拒绝。”
林忘心说我傻才拒绝呢,但客气的话总得说,但又怕对方实在真的收回去,于是随口说道:“客气客气了。”
那人见林忘盯着银子,心中有些失望,或者说替他家老大失望,因为他出来之前,老大还教过他对方要是拒绝,他该说什么做什么,不过看意思,这人是不会拒绝的,他心中总是有点希望这个叫林忘、割头发救他老大的小哥能果断拒绝,最好还能说些什么“救人不求回报”这类的道理来。
林忘要知道对方现在心里想什么,就该骂他有病了。
男人捧着布包往前一递,林忘就接了过来。
之后,男人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雕兰花的长方盒:“这个也是我们老大的心意,说让小哥你割了头发,他心中不忍。”
林忘看那盒子上的花朵雕刻得精致细腻,过于秀气了些,结合之前吴大的反应,林忘猜测这里八成装的是些头饰,林忘钱都接了,不可能这个假清高不要,纵使不戴,日后卖了也成,于是乐呵呵地接过来,说:“让你家老大破费了。”
那人送完东西,也没什么话说,心知久留不好,这就抱拳告辞。
林忘为名声着想巴不得他赶紧走,这就麻利地将布包合上,和盒子一起放在桌上,然后送他到门口。
男人进屋前后不到十分钟,周围人没想到会这么快,都被吓了一跳,还有几个目光露骨地对上男人的脸,之后又快速生硬地转过去,因男人待的时间短,众人也知应该没什么事,便失望地散开。
男人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走了,没一会就消失在林忘的视线了,林忘迫不及待地关上门,似还不放心,捧着布包和盒子又进了卧室,仔细摸了摸银子,一边摸一边乐,就差亲几口了,然后他打开盒子,见里面黑乎乎的,拿出来一看是两顶假髻,摸了摸发现还是用真发做的,林忘觉得有点膈应,便又给塞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俩人不可能一见钟情舅舅也不可能因为被林忘救就生出“非君不娶”的心思这不科学!
☆、29 种田也不容易
那男人出手阔绰,一给就给林忘百两足色银子,这钱拿到南方,足够能置上一些良田,盖几间房屋,虽不说大富大贵,可也能悠悠哉哉过完下半辈子。
林忘真心动了,想他还做什么买卖,直接回乡下当地主得了,他虽不会种田,可以租给别人,每年靠收租子过活。
当然,林忘也不会脑袋一热,问都不问就走,他决心要把这一百两银子好好运用,必先要好好盘算。林忘出门之前,将银子和那盒子一股脑藏进了一个大罐子里,然后和几个其他的,共同放在床铺底下,外面都是腌咸菜的,只有最里面的那个才是放钱的。
饶是如此,林忘出门也不放心,心里总嘀咕那些钱,怕被人偷了,那他可就坑爹了。
几个孩子惯会看人脸色,都看出了林忘心不在焉,吴大心中有所顾忌,没立时询问,四狗子年纪最小,最没心机,当下就问出来:“林小哥,你今天是怎么了,轻轻叫你就能吓你一跳,或是连叫你几声都听不见?”
林忘随口敷衍道:“嗯,就是有点困了。”
吴大闻言,立刻要抢着替林忘推车,林忘不是真的困,又不好总依赖这个半大孩子,俩人抢了半天,最后还是林忘自己推着的。
沉默地走了一会,林忘想吴大虽年纪轻,但到底经常在外走动,市井间的一些事情应该会知道,哪像这具身体,被养在宅子里,久了连俗事都不通。
斟酌了一下用词,林忘说:“吴大,我想问下,若在虞城附近买田,大约什么价钱?”
吴大搔搔头:“让我想一想,记得上次胡老三提过。”
其他的孩子则纷纷问着:“林小哥,你要置田吗?”
“我先问问价钱,也好有个奋斗的目标。”
“哦。”
吴大拍了拍脑袋,猛地抬头看他,说:“咱们虞城是陪都,地价贵,在城外置亩良田大约要八贯钱左右。”
八贯钱相当于四两左右的足色纹银,林忘的百两银子能置田十来亩,剩下的钱再盖几间房,留些日常开销,倒也还算不错。
林忘自己也不会种地,想着若是置田,以后将其租出去,他不好直接说,便反着问:“我若是想在城外租地种田,那租金大约是多少?”
吴大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林小哥,我劝你不要想着种地的事,像你这样做些小买卖,其实挺好。”
林忘以为吴大是怕他真种地走了,以后就帮不了他们了,所以才劝他留在虞城做买卖,当下心中有些别扭,但仍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呢?”
吴大说:“你租了别人的田,不止要给租钱,每年夏秋两税也要缴,而且官府时有‘支移’、‘折变’,若是赶上歉收,种粮食换来的钱还不够这些的呢。”
林忘听吴大喘口气,赶忙打岔问:“什么是支移、折变?”
吴大一愣,可能没想到林忘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转念想林忘细皮嫩肉,浑身气质不同于市井小民,只当他以前生活不错,不曾经历过这些,后来遭遇变故才沦落如此,便就解释道:“有时朝廷以边关缺粮为借口,让农户将纳税的粮食运到边地交纳,或是丰收地区的粮食送到受灾的地区,这一路的奔走路费,还要单独交一笔‘支移脚钱’。折变则是官府根据当时物价情况,借口一时所需而任意折价,比如先以价高绢折钱,再以钱折价低麦,而这其中的定价,便是官府说了算,虽规定夏秋两税为每亩三斗(米),但折变后就不止这个钱了。”
林忘听后有些心惊,想当农民果然不容易,这么算来,每亩地的租金也不会太高了,看来刚才是他把人想坏了,吴大确实是为他好,这会他表情有些歉然,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
在林忘乱糟糟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大接着说:“这还不算,官府有时还以杂变、进奉、土贡、和籴、和买等名义向农户征收钱财。”
林忘听到这,心中又有些不服:“那照你这么说,天下就没人当农户种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