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日十月
沈夫人警告地看了眼自己儿子一眼,沈源却没心没肺扯了个微笑,冲自己的母亲眨了眨眼,沈夫人沉着的脸立刻化为微笑,眼含宠溺。
顾子青在旁边看着,早知道自己姐姐宠着沈源,无论他惹什么祸,只要撒撒娇就能揭过,沈源如今只是走鸡斗狗,口头调戏看上眼的小哥,顶多和某个公子打一架,还真能说沈源他天性不坏。
沈源刚喊完热,就有下人端着井水拔过的时令水果,和冰制的饮品上来,沈源眼睛一亮,拿过雪山梅汁就喝了起来。
沈夫人看着儿子满足的脸也面露微笑,她轻轻啜口茶,转过头看向顾子青:“子青,近来身体可好?”
“多谢姐姐关心,一切安好,不知姐姐姐夫如何?”
沈夫人点了点头,几句公式化的寒暄过后,沈夫人叹了口气,她道:“子青,你也不小了,该将婚事放在首位了,我的意思是你这次就随我回京,姐姐给你找个知书达理又门当户对的媳妇”
顾子青早猜到自己姐姐会说这种话,他之前通过姐姐的安排,有意无意也接触过几个女人,没有一个能让他生出好感的,甚至那股平白无故的高傲劲儿,只能让顾子青这个当惯大爷的人心生厌烦。
“六月我要南下,之前还有一系列准备,根本没时间。”
沈夫人闻言沉了脸:“你每次都如此推脱,你如今已是老板,为何还要亲自跑东跑西?何况路途遥远总归有危险,每次你要远行,我都心惊胆战,日日求神拜佛,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
顾子青不觉间放柔了表情:“姐姐,这次南下我是非去不可的,那里如今新兴一种料子,听说柔软异常,又保暖,很是珍贵,那里的人最是油滑,若是只派手下去,价钱定谈不到最合理,我做生意地,但又不是独一份,总要从源头将价格压低些,才能比别人有优势”
沈夫人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这些我不懂,只知你该有个贴心人陪着了,传宗接代,为顾家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
顾子青端起茶杯抿了口,没接话。
沈夫人一顿,眼睛往顾子青腰间瞄去,果然见那里挂着一个非常普通的香囊,沈夫人只觉得那抹蓝十分刺眼,顿时板起了脸。
顾子青也察觉到了姐姐的视线,却不为所动,依旧喝着茶。他早猜到自己姐姐会拿香囊发作,若他早早收起了,不免显得心虚,于是便一直随身戴着。
沈源毕竟是沈夫人亲儿,很快意识到母亲的不快,顺着视线也望了过去,待见到那个香囊,他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由得停止了吃冰的动作,狐疑地看了眼顾子青,然后又盯着那香囊瞧。
顾子青一早猜出沈源这种喜新厌旧性格,定然早忘了香囊的事,甚至现下将林忘拉到他跟前,他都未必能想起,所以当初让人将那香囊从沈源房里拿出来,并没惊动他。
沈夫人冷哼一声:“你毕竟是堂堂的虞城富商,身上戴着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算什么?你也不看看,它跟你配不配!”
是人就能听出沈夫人意有所指,顾子青则答非所问:“不过是个香囊,也值姐姐你亲自跑一趟?”
“我能不担心吗?你从以前就喜好一些没规没距的东西,上不得台面,上次那个得宜哥儿就是,我还在顾府住着了,就晓得上门献殷勤,很是有心机。”
每每,他姐姐都要那这个说事,顾子青早已听厌烦了,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他想把得宜哥儿纳为妾,接进府。
沈夫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上次的事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是她高高在上久了,语气中满是对顾子青识人不清的讽刺:“你也是常跟人打交道的,那种货色怎么看不清?表面柔柔弱弱,惯会小意奉承,还没说几句呢,眼泪先掉下来,一副谁都欠他的嘴脸,没得恶心,做给谁看?”
她还要往下说,顾子青歘空打断:“姐姐,你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先回屋歇息吧。”
沈夫人瞪了一眼顾子青,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度:“怎么?嫌姐姐唠叨了?我就纳闷,你看上那狐媚子哪点?自从那事后,你对我都冷淡了,我们毕竟是亲姐弟,我能害你?”
顾子青眼中闪过不耐烦,他觉得女人都多愁善感的过分,没影的事都能生出无限感伤,不就是外面一个小哥儿吗,他能让这个影响到姐弟感情?
沈夫人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两人小时候感情是多么亲密,那时穷,两人相依为命,互相照顾,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顾子青冲沈源悄悄打了个眼色,得着暗示的沈源当下晃了晃椅子,引来众人注意,这就有气无力地说:“母亲,我头昏,身子不舒服。”
沈源的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沈夫人当下停止了念叨,脸上露出关切神色,望着沈源,急急地说:“我的儿,怎么了?可是中暑了?”
顾子青紧跟着说:“一路舟车劳顿,如鉴想来是不适应,还是快快休息去吧。”
沈夫人点点头,开口吩咐道:“桃花,去请苏大夫给如鉴瞧一瞧,再去取盆冰送他屋里,让厨房炖上蜜汁百合梨水。”
跟在沈夫人身旁的一等下人桃花上前应是。
顾子青也道:“净房已备好热水,姐姐和如鉴回鸳鸯居洗濯一番,歇了中觉,晚上摆酒给姐姐接风洗尘,明日再言其他。”
沈夫人一顿,看向顾子青身后神态有些憔悴的弘哥儿,道:“我来虞城,也想听听这里的市井消息,你让弘哥儿到我身边伺候吧。”
弘哥儿顿时红了眼眶,看向沈夫人。
顾子青怪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当然不忍姐姐割爱,就将弘哥儿送还给姐姐身边。”
沈夫人并不知道顾子青的打算,她虽听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却没多想,弘哥儿闻言更是慌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夫人。
“去吧,你不是一直在我跟前念叨姐姐吗?你回姐姐身边,我也放心。”
弘哥儿知有什么话也要私下跟沈夫人说,于是点点头,小步走了过去,沈夫人心中狐疑,但没表露出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她带着儿子回到了鸳鸯居,俩人洗濯完毕,沈夫人是真累了,回屋歇中觉去了,沈源平日四处玩耍,根本不觉得累,在屋里装模作样呆了会,就出门玩了。
沈夫人带着儿子是歇息去了,却有管事带着礼单子呈给顾子青,说这是夫人从京城带来了土仪,顾子青粗略扫了眼单子,然后搁在手边,他一仰头示意,吴忧就封了赏钱给他。
管事推让一番,这才接过红封,言谢后,退下了。
等沈夫人歇了中觉,又有狄哥儿去拜见表姐,沈夫人对这个舅舅家的儿子有些看不上眼,态度不冷不热,赏了礼物,依惯例问了几句近况,就让下去了。
晚上接风宴,自然没用到林忘,而是专门掌筵排设的四司六局操办的,果然规矩气派,全了双方的面子。
71 狸奴
沈夫人来的那天顾子青陪着的,转日又陪了半天,然后顾子青就去忙生意上的事了,他做海上生意,手底下又管着许多铺子,再加上人情往来,很是繁忙。
顾子青虽不亲自陪着了,却丝毫不怠慢自己姐姐,南边运来的新鲜玩意、吃食、料子,水一样向府里送,又整日请杂剧、傀儡、影戏、诸宫调、弄虫蚁、说诨话的艺人搭台子,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顾子青姐姐毕竟是步帅夫人,对这些不新鲜了,纵使和京城的戏码不一样,但看了两日也腻了,便让撤了。她更关心弟弟的婚事,尤其在知道子青要给弘哥儿送回自己身边,沈夫人更烦的够呛,可偏偏见不到人,等晚上顾子青回来时,沈夫人都已经睡下了。
这日,沈夫人在屋中,半倚在美人榻上,轻皱眉头:“子青越发不听我这个当姐姐的话了,这虞城再怎么说也比不上京城,我偶尔来虞城小住几日,就有一些人家带着女儿来我跟前走动,好让我以后提携提携,就比如前日那个莺莺,模样是不错,可周身气度不足,比京城里的女孩差远了,我原先想让子青进京,挑一门门当户对的,我进宫跟皇后娘娘求个恩典,可子青三番两次推拒,偏偏看上那些个下三滥的玩意,那什么什么街出来的小哥,能有好的?连给我弟弟提鞋都不配,这次也不知又看上个什么东西。”
桃花立在一旁不说话,弘哥儿却凑到跟前连连应和:“夫人,如今二爷恼了我,要给我送回您身边,您看怎么办?”
“他敢!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他身边放个知根知底的人都不行?”沈夫人微微瞪圆了眼睛:“你放心,这点他还不敢违抗我的。”
弘哥儿松了口气,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模样。
主仆又说了会闲话,忽然,一个身穿浅粉衣裳的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还没开口,便被桃花呵斥了几句:“你这样像什么话?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府上竟是些没规矩的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