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兮
“什么?!”愕然于突发的情况,舵主不由得瞪圆了双眼,险些喊出声来。眼角的余光突捕捉到包括对面赵理事及方长老投射过来的几道探寻的目光,立刻意识到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姓赵的一行人的面,不能把欠下巨额欠款的使者突然人间蒸发的事儿抖落出去,他强压下心头震惊,不露声色地压低声音吩咐随从:“再去找!还有,通知牛兀特到书房候命!”
随从领命,快步出去了。
饭桌上的人似乎没有谁看穿舵主平静脸色下掩饰的异样情绪,各自收回若有若无的目光,宴会继续进行。
直至酒足饭饱,宴会结束,始终不见使者前来明确欠债还钱的意向,赵理事与月影、星移依旧盯着赴会前不甚好看的脸色一言不发。
心中更有所急之事,舵主也无暇多做斡旋,只把人送出大殿,便转身往书房去。
先前得到通知的牛兀特,早已候在门外,见舵主来了,便要行礼。
舵主不耐烦挥手制止他,将人领进书房,劈头就问:“让你监视的人突然不知所踪,你作何解释?”
“属下该死!”牛兀特先不做任何推卸,低头领罪。在舵主锐利的目光逼视下,额头上很快渗出冷汗,解释道:“使者一早便去了圣灵的居所,后来把圣灵领到屋后的竹林里,属下不敢靠近,只远远盯着,哪里料到……”
“行了!”想来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走不了多远,何况教中人多眼杂,使者为逃债远走的几率不大,舵主遂打断牛兀特的话并令其去找人,自己则更是快他一步出了书房往贡养圣灵的院落去查探。那是除了圣灵守护使者,只有日月教最高领导者才有资格进入的堪称日月教禁地之禁的所在,随从们的搜索是不允许进入的。
急于查明使者去想,又担心使者及其家属不见了的消息走漏,舵主没注意到刚刚还对自己敬畏非常的属下脸上一闪而过的诡笑。
马不停蹄赶到“禁地之禁”,推门入内,赫然入眼的是供桌上,一纸书信。
心下一沉,直觉自己不愿看到的事终是发生了,舵主急忙将信纸打开,但见其上横着排列的几行毫无字体可言的小字,正是属于使者独一无二的笔迹。
信上如是写道:
尊敬的舵主,首先要感谢您从斩刀下救回我的父亲,再次要感谢您这几月来对我全家的关照,承蒙您和长老们的照顾,我和我的家人都不甚感激。但很遗憾,我不能在在日月教承担守护圣灵的神圣职责了,只因我所欠下的债务数目庞大,日月教的钱该是拿来周济劳苦大众而不是为债务埋单,我不能自私地连累日月教,所以,请您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您还有日月教众人对我全家的恩情,我今生无以回报,下世必定结草以报。勿要找我,也无需再担忧我,今生只望珍重,愿日月教能坚持除暴安良、杀富济贫、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之义理到永远。
……
113第二卷 第六十二章 回忆
淡暗阴郁的牢房,潮湿腐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在从高高的天窗处射进来的一道光亮下,身着囚服背靠着墙壁方能勉强坐直了身子的女子,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安静地凝视着弯腰跨进栏门来的锦衣华服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接触到她的视线,即刻紧蹙起眉头,极不耐烦的语气显示他对她的厌恶:“魏连辰,你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被唤作魏连辰的女子没有因为少年的态度不善而生出悦或者委屈等等情绪,只是轻言细语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你终于来了,阿度!”
“大胆!谁准许你直呼本王的名讳!”因为一个称呼,少年恼怒的神色更甚。“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被不封王了?”女子关注的只是他话中的自称,而后,似是欣慰般松了一口气,旁若无人地叹道:“这样就好......”
“有话快说!本王忙得很!没功夫”听你废话!”少年愠怒地厉声呵斥盖过她的声音,作势转身就要出去。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女子没有明显要留人的口吻,只继有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句,却是令对方猛然止住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少年站定,瞪着她,又是一声怒斥。片刻,像突猜到了些什么,气势更加咄咄逼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说这些话是想博取本王的同情吗?魏连辰,别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
“也对,身为助瑞王谋权篡位的罪臣之女,哪有不被株连九族的道理?”女子依然没有要与对方对话的意思,驴唇不对马嘴地继续自言自语,“无所谓啦,反正这具身体早活过头了!”
“......”少年怒极,反而不再多费唇舌。早听闻天牢里刑罚残忍严酷,想来这女人怕是熬不过被折磨疯了或是被即将到来的死刑下傻了吧!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这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欺骗、背叛是不可饶恕的!
正这么想,女子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清醒”过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她的语气极为严肃认真,以致少年不自觉地反问道:“什么?”
“在你房间的卧榻板的背面,我用胶布沾了个布包在那儿,包里有块玉佩,那可是我亲手刻的,你得好好留着!”女子的语气虽透着命令,态度却是诚恳的,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想被第三人听到这段话,隐在昏暗的光线下的眼睛,似透着比寒星更耀眼的光彩。
这对于一个即将赶赴刑场的囚徒是不寻常的,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却伴随一缕淡淡的温馨亲密的感觉,这是女子曾经给过少年最美好的印象,即便而今物是人非、过去的美好全是假象,他仍情不自禁地闭上嘴,没有打断她。
女子没有对少年的积极配合表示些什么,警惕地四下环视一周,确认无人靠近,才继续说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有个秘密一直瞒着你!”
“!?”因这意料之外的坦白,少年骤然从自己企图重温的梦里清醒过来,想到这最后的关头,魏连辰才可俯首认罪,他胸中的愤怒再次喷涌而出:“好啊!你......”
“不要怪我瞒你!”女子在他争吵责骂怪罪前,抢了话:“你不能怪我!因为这是以你乃至你所在的整个社会群体的知识储备、人生阅历很难相信的事,你一定会认为我是在说天方夜谭,即便这的确是事实!”
“咦?!”少年怔愣住,一半是被对方的话绕住了,一半是深知她的牙尖嘴利,以自己的口才是辩不过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既然两人早已没了瓜葛,不如索性听听这虚伪的女人死到临头还能编出什么荒唐无稽的理由掩饰真相吧!
这样想着,少年压下心头怒火,闭上嘴,冷眼听女子虚伪之言,却哪里料到对方的说辞会大大超出了荒唐无稽的范畴。
她道:“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不能原谅我,我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作所为的良苦用心。所以,请你仔细记好我下面所说的每句话。实际上,我不是真正的魏连辰!或者更确切的说,魏连辰这具身体里的脑电波,约等同与你所理解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组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因而,即使等你终于了悟真相的那一天,我早就死了,你也无需难过,因为这不过是肉身的死亡,我会在回来找你的。玉佩就当是信物,往后的若干年,倘若有人认出这玉佩,有人能认出玉佩上的符号,能读出它们的发音,那么,那个人就是我。保险起见,我也在包玉佩的那块布上留了接头暗号,而能够明白这暗号的人,就百分百是我了。当然,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把你忘了也说不定......若果真出了这样的状况,你一定得留住我,别让我跑了,知道吗?记住啦!一定记住啊!那玉佩所雕刻之物名为手机,是那个时空人们普遍使用的一种通信工具,上面的符号有拉丁字母a,b,c......”
......
114第二卷 第六十三章 仙仙
“拉丁字母a、b、c···”
时隔近三个月,从大雪纷飞的隆冬到昼暖夜凉的初夏,从逃出狼窝误闯虎穴继而被逼无奈再回狼窝,即当柳子休再次回到穆州穆王府、再见到此生本不想再看见的南宫度时,听到的就是以上--从南宫度口中飙出来的拉丁字母,以及一段关于青春年少时的南宫度和一个大名叫魏连辰、小名叫仙仙、跟南宫度有婚约以及旧情、可是后来背叛了南宫度、再后来南宫度又发现她并未背叛自己的这么一个女人,两个人在女人因政治等方面的原因被株连治罪斩首的前一夜,在牢房见最后一面的往事。此往事也正是南宫度对手机玉佩来历做出的解释。
除却时间上有出入,目的上有出入,事情还是基本上没有出乎子休的意料的,这个女人遭遇了和他雷同的事件,即在狱中女人爆料给少年南宫度的事实真相--原身体里的脑电波,约等同于常人所能理解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另一组来自异时空的脑电波。
表面上是很平静、很镇定、乃至装作因为之前南宫度对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而决心麻木不仁以对地听着南宫度娓娓讲述,实际上,子休怀揣的一颗饱受刺激,惊吓的心肝已然不堪重负“砰砰砰”蹦得赛过战前擂鼓。即便有受到对时空穿梭之奇事“前有古人”说不准“回归”就在不久的将来的激动兴奋情绪的影响,毕竟在他已掌握的信息中,实体穿越的动物实验有kanupin的成功案例了,但是,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他严重被南宫度绝对反常的言行举止给shock到了!
在习惯了南宫度冷厉残暴、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嚣张气焰,而今,此人彻底颠覆先前所有可能的--诸如淫贱、高衙内、魔鬼撒旦等--令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或唯恐避之不及的形象,千年玄冰变作春江水暖,这难道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事件吗?
更何况,心里有曾经暗枪射杀南宫度的“鬼”存在···正所谓,为人莫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啊!
“王爷,您能不能正常一点,不要吓我,我心脏不好!”子休在心里战栗地哀嚎,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正是因为清楚南宫度这大恶魔性情残暴且反复无常,没准什么时候又突变回来,到时遭殃的铁定是自己,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保持沉默。
然而,周身明显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的南宫度丝毫不给他保持沉默的权利,柔情似水的面容上、温柔宠溺的眼神里,因他的“无动于衷”,瞬间就涌现担忧与急切,道:“爱妃,你果真是忘了我吗?”
“忘了你?”诧异之余,子休不敢怠慢,急忙忙再推敲南宫度所回忆的往事里,那女人叮嘱的那些让南宫度要牢记的话。片刻,心生不爽:这该死的女人想疯了的大淫贼莫不是把认识玉佩的自己当成了那被斩首前口口声声说会再回来的女人了吧?!这都是什么思想、什么神智啊!居然还想不分性别、年龄、性格、样貌照单全收?还有,那女人也忒糊涂了点吧?只要是从那边过来的人,谁不知道手机啊!干嘛好选不选,偏选这么个大众玩意儿做信物?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能认出来的就一定是她,又给个可能会忘掉南宫度的假设,这不明摆着会制造误会吗?!
斟酌再三,子休甚感有必要向南宫度澄清事实,虽然惧对方惧得要死,终于还是挺着畏畏缩缩的熊样,毕恭毕敬道:“穆王爷,您可能弄错了,我不是您要找的人!”
“不是?”南宫度似颇为意外地怔愣住,但只片刻的功夫,他想到的是仙仙留在装玉佩的锦囊内壁的暗号,麻利地报出来那串数字。
不是特别长的一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