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浪浪味仙儿
门外响起铃声。
三声敲门过后,他清楚的听到,那本该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声音,正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低声呼唤,“大哥。”
第70章 逆风开局
刚进会场时许念就发现了陆文州。
他比他来得早,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位子上,硬朗健硕的身躯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起初许念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对方比记忆中沧桑太多,两鬓斑白得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卡其色的休闲裤配合一双深咖色的乐福鞋,如此装扮很难将他与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相联系起来。
兴许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
这是许念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佯装无事,坐在前排的位置,时不时与卢秀秀攀谈。
这不是他的性格,大概卢秀秀也奇怪,他今天的话怎么那么多。
事实如此,他只是借侧头说话的机会用余光扫向身后,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道这时候谁都不要发现彼此才是最好的,可人有时就是无法为自己的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晚宴是他求着宋淞带许芸陪自己一起去的,因为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参加,孤身前往只会让他像个在战场上丢了铠甲的士兵。
当然,他其实也可以选择不去。
整场宴会许念表现得比过去更加自信从容,牵着妻女的手,如同炫耀般热情的向每一位来访者介绍她们,这让宋淞很不适应,不止一次的在身后悄悄拽他的衣角。
但他没有停下来,死死攥着宋淞的手,用力到颤抖,直到手心里全是汗,也不肯放开。
他知道那个人看得见,他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就像他也能猜透自己一样。
这样做的效果拔群,男人在宴会中途离开,他很满意,可又莫名失落。
像是擂台赛打到一半失了对手,之后的所有事都变得索然无味。
直到宴会结束,他在前台发现了那只熟悉的钱夹。
小牛皮的材质,因贴身携带,边缘被磨得开了线,若不是它的主人足够念旧,就是这只钱夹有着特殊含义。
经理正谴责手下办事不力,许念微笑上前解围,轻而易举便说服对方,得到了那只钱夹。
理由很简单,内侧的透明卡槽里插着一张他的照片。
这足以证明自己和它的主人关系匪浅。
拿到钱包后许念没有立刻动身,一直等到宴会结束,将宋淞和女儿送回酒店,站在房门前接受了许芸的晚安吻,才独自驱车离去。
芝加哥的夏季没有想象中那样炎热,与所有的大都会一样,高楼林立,遍布喧嚣,天幕被五颜六色的霓虹渲染得失了原本的颜色,无星无月,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人们在这里纵情笙歌。
许念不喜欢这种吵闹的氛围,他是恋家的人,平时只要没有应酬,可以在家里窝上一整天。
可他又不喜欢独自一人。
很矛盾,既不喜社交,又需要人陪着。
拜这种别扭的性格所赐,有那么几年,他过得非常孤独,唯一能倾诉的对象也总是三天两头见不着面。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并且适应。
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被遗弃的那个。
许念按照会场留下的登记,找到对方下榻的酒店。敲门的动作自然而然,等候的时间里他的心头没有太多起伏。
紧张、焦躁、不安,这些统统都没有。
直到男人将房门打开,他们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对视,许念才皱着眉头笑了下,“大哥。”
下一刻,他看到了男人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莫名窃喜,两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改变。
陆文州将他让进屋,房间不大,以过去的出行标准来说,称得上寒酸。
许念巡视一圈,没发现沙发或者椅子,他只能坐在狭窄的单人床边,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杯温水。
“我来给你送东西。”
他将钱夹拿出,交还给它的主人。
陆文州没有检查,接过后顺手揣进了口袋。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许念静静喝着水,一口接着一口,实际上他并不渴。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是男人先开口,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他总会下意识的给他找好台阶,作为兄长,或者说,曾经的恋人。
“还行,”许念点头,握住水杯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你呢?”他盯着他问。
陆文州逃也似的躲开了那道视线,就好像那双漂亮的眼睛会杀人一样。
“还可以,”他别开头,看向门边的一小圈地灯,停顿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最近在收购陆氏的股份?”
许念注视他的侧脸,看那道英挺的鼻梁和坚毅的嘴唇,以及带着些胡茬的喉结,恍惚间觉得,此刻的男人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性感。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这种感觉,可始终无法如愿。
也许是打最开始就被固定了的审美模式,亦或者他的身体早已被驯化,非要被暴力的凿开,才能在痛苦的欢愉中获得激烈快感,这是无法被代替的,那些主动凑上来的男男女女们只配与他玩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游戏,却没有一个真正令他满足。
不用上床,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不合适。
“是。”许念答的很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果然,这种傲慢的态度激起了男人不悦。
在陆文州责备的目光中,许念满不在乎的耸了下肩膀,“何必自欺欺人,大哥,你心里清楚,陆家这些年的荣华富贵都是从谁的手里偷来的。”
对于许念知道真相这件事,陆文州没有半点惊讶,当年三太爷能将那样一大笔钱留给一个外姓,而许念欣然接受,就说明他已经知晓全部。
“我以为你拿了钱就算是两清。”
陆文州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失望。
这让许念觉得难以接受,他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表露出失望?难道他就是不加害者之一?
“你告诉我怎么两清?”许念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床上弹起,上一代的恩怨永远都是他心中无法触碰的刺,“三代人,四条人命!你告诉我怎么两清?我有什么资格去替他们两清!”
“所以你打算让陆家所有人都去陪葬?”陆文州讥讽的看他,嘴角一扬,“我呢?你是不是也想要我死?”
一瞬间,许念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决裁者,冷漠、强势,带着一股子睥睨众生的威严。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嘴唇哆嗦,他觉着自己心悸得厉害。
显然对方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步步紧逼,直到完全将许念钉到了床上,毫无还手之力。
二人四目相对,陆文州俯视着那张苍白惊慌的面孔,毫不留情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你说句话,我把命还你!”
许念满心悲怆,不等作出反应,整个人都被一股干燥温暖的气息笼罩,距离太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打在自己脸上的炙热鼻息,强大的压迫伴随着熟悉的触碰,令他必须全力以对才不至于让身体发出颤抖。
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对了,他来此只是想问那人一句,“离开故土,你可曾后悔?”
好在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很快从他的身体上撤离,径自来到窗前,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陆文州双手插兜,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的妻子很漂亮,女儿也很乖,不用向我示威,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
停了很久,背后都没有任何回应,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怒气冲天的摔门,他才苦笑着将口袋里被捏得变形的钱夹掏出。
颤抖着翻开,注视卡槽里的那张照片,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而深沉,缓缓地,低头吻了上去。
那是十八岁的许念,站在老宅的柳树下,笑容明亮干净,眼底没有半点阴霾。
那一年他刚爬上他的床,他发过誓要把他当宝贝一样疼一辈子。
第71章 谈恋爱还要孩子教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
闻舒坐在椅子中,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办公桌上,手里转着一根签字笔,细长的指头灵活翻飞,蝴蝶一样好看。
他边玩边揶揄沙发上的好友,“三十岁的人了,发脾气都不会,他敢动你你就不能打他吗?又不会还手。”
许念已经够烦的了,芝加哥的经历让他无地自容,早知道就不去开什么狗屁会!半点收获都没有,还出了这么大的糗。
“说真的,”闻舒见他垂头丧气,越发起了调戏人的兴致,“你是不是还想着呢?”
“想什么?”许念沉浸在懊恼中,回答时的目光有点儿呆。
闻舒把腿一收,踱步来到他面前,叉着腰居高临下,“想跟人复合呗!”
许念不屑于回答,一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的表情。
闻舒抱着双臂在办公室里来回走,那根签字笔被他放在嘴唇下,有意无意咬着,“你看啊,他现在没权没势,都穷得跑去乡下当农夫了,又老又丑身上还有老人味儿!况且你们两家之间还有世仇,值得你为了个破钱夹子去给人千里送?”
“他才三十八,哪来的老人味儿啊,也不是很丑,至少身材还在。”许念听得满头黑心,下意识反驳,话音落地,就见闻舒对自己不怀好意的笑。
许念被他笑得心底发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跟他没仇,我要报复的是陆家,又不是他。”
“这不一样?”闻舒问。
“不一样啊。”许念皱眉,不理解对方怎么会问这种白痴问题。
闻舒摸着下巴打量他,几秒后手掌搭在脑门上,发出一声恨提不成钢的长叹:“完了!你彻底没救了!”
许念被逗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决定不跟人在这里东拉西扯,本身也只是来开药,顺带着探望下闲得快要长蘑菇的院长大人。
正准备告别,听闻舒在背后道:“抽个时间去那边看看吧,效果不错,也不用太久,两三个月就可以,总比你这天天吃药强。”说的是两人共同的那点小秘密。
“再说吧,年底有空就去。”许念敷衍着拉开门。
闻舒看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叹息,总感觉这样的许念有点可怜。
半年前刚回国时,他就在对方身上发现了这种自暴自弃,看着每天精神饱满,实际就等着油尽灯枯。
想必人一旦失去对未来的期待,很多事就只剩下将就。
说难听点就是死了跟活着没什么区别。
闻舒其实不太能理解,打小就骄纵的性格让他即便已经三十二岁仍容不下半点委屈,受不了就分,放不下就找,干嘛非把自己活得这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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