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蓬壶
晏老爷子眼皮也没掀,只是摆摆手。
晏保宁一离开,遮挡晏珩山的障碍就没有了,露出极为清晰的侧脸。
“看见我爸了吗?别看他长得有些凶,其实很明事理,不是那种专横的长辈,把事情和他讲一讲,他一定会帮你的。”晏桉一边说一边扭头,然后发觉温郁脸色惨白,满眼恐惧,整个人都定住了。
晏桉连忙道:“你怎么了?”
温郁止不住地发抖,“我,想回去了。”
晏桉看他一副吓坏的样子,还以为是晏珩山的脸太严肃了,“我爸他只是长得有些冷淡,人其实很好的,你不要怕。”
“不行的话,你在房间里等我,我去和他说这件事好不好。”晏桉赶紧道。
温郁白着脸摇头,脑子嗡嗡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巧,会在这里碰见男人。
而晏珩山听见他们这里的动静,侧目一瞥,隐约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
温郁则是隔空对上他的眼睛,那种被注视的,无法逃脱的,濒死的感觉瞬间涌来,温郁站都站不稳了。
晏桉看温郁脸色十分的不好,扶着他上了楼梯,本来想带他回自己的房间,到门口猛地想起来,自己的房间太乱了,他不想破坏自己在温郁心目中的形象,于是又把温郁带到了二楼的小书房。
晏桉让温郁坐在沙发椅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是不是病还没有好利索。”
温郁垂着眼帘,摇头,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晏桉了。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小孩,十多岁的模样,他歪着头看了看晏桉,又看了看温郁,问,“哥哥,他是谁?”
“哥哥的同学。”晏桉又对温郁道:“这是我弟弟。”
温郁脸更白了,对方结过婚,还有两个孩子。
“哥哥,我新组装了一个模型,我带你去看好不好呀?”晏桐牵着晏桉的手,小声地说。
“不行,哥哥还要陪朋友。”
“就一会儿嘛。”晏桐晃着晏桉的胳膊哀求着。
两人相差的年龄比较大,晏桉很宠晏桐,被他这样哀求着,也硬不下心,想着反正晏珩山还要待会才能忙完,就让温郁先在这里等着。
晏桉走后,温郁一个人坐在小书房里。
说是小书房,也比温郁家里的书房大得多,落地窗外是大片绵延的青山,暗红色的书柜书桌,还有民国样式的台灯,很是华贵,温郁原本只是失神,后来目光慢慢聚焦到一张相片上。
相片放在书架上,一共三个人,最左边的人应该是高中时候的晏桉,右边的是晏桉的弟弟,比现在还要小,而中间那个人,穿着西装,英俊的脸上没有父亲的慈爱,只是冷淡,即便这样,晏桉和他弟弟也以一种很依赖的姿势紧紧靠着他,笑着比耶。
初高中的教科书,动漫的手办,这明显是晏桉的私人书房,却有很多父亲的照片,以及采访父亲的杂志,都放在显眼的位置,这是很明显的崇拜。
温郁猛地捂住脸,泪珠从指缝里溢出来,他很难堪,可更多的是对晏桉羞愧。
他被李映材下药,遇到晏桉的父亲,情急之下寻求他的帮忙,他甚至能回忆起他是怎么哀求对方的,那么没有脸皮……
客厅里,晏老爷子扶着拐杖,缓慢地站起来,他身体其他都很硬朗,就是腿不利索,近一点的路离不了拐杖,远一点便要坐轮椅。
“这件事虽然是你哥的错,但你也并不是全无责任。凡事不能做太绝。”
晏氏现在的掌权人虽是晏珩山,晏保宁却也占了不少股份,公司的重要决策,还是需要晏保宁点头才生效的,这是他为了制衡晏珩山故意而之,只是还是小瞧了晏珩山的手段,让晏保宁最后只剩下10%的股份,彻底边缘化,成为无足轻重的存在。
语重心长的说完,没有回应,晏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往下瞥,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他很随意地坐在那里,强健的双腿交叠,昂贵的腕表箍住手腕,手背青筋如虬结的树根根凸起,延伸至小臂,端茶杯时胸前的衬衣被撑出极为健硕饱满的形状,最后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点头,表示知道了。
晏老爷子气结,可心里也清楚,那么大的公司要想走得远,绝不可能让一个只顾一己之私,胸襟狭窄的人来接手,晏氏交给晏珩山,并不是一拍脑门决定的,而是知道,相比于老大,晏珩山更有领袖气魄。
“集团的事情我现在不好说那么多,但还是要敲打你一句,等过一段时间,还是让卫妄回到集团,不然你哥哥心里怨气更大,少不了做出什么事情来。”晏老爷子叮嘱着,他说这些晏珩山肯定心里清楚,心里清楚而不去做,那就在故意激怒对方。
他心里叹息,知道晏珩山还在他妈妈的事情怨恨。
晏老爷子住在疗养院,送走他后,晏珩山问管家,“晏桉回来了。”
“在楼上,还带了一位同学。”
管家下去后,晏珩山上了二楼,二楼是晏桉和晏桐在住,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有宇宙星空的图画,羊皮的鞋子一步一步陷入地毯中,所有的声响都被吸去。
小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晏桉两个字即将脱口而出,他却看见了一小截雪白莹润的脖颈。
推门的手滞住。
温郁带着对晏桉的愧疚偷偷哭了一会儿,擦过眼泪后,便准备去找晏桉,和他说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如果晏桉的父亲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会寻求他的帮助,可他们之间发生过那种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先不说他该怎么平静地讲出这件事,就仅仅只是面对他,温郁便难以做到。
温郁这样想着,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大,牵动了下半身,被蜇般的疼痛瞬间袭来,温郁轻轻地喘息一声,原本饱满的腮颊也涨红了,昨天晚上他偷偷看过疼痛的地方,明明已经过去几天了,还充血肿胀的厉害,像是要坏掉了,应该涂一些药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要因为那种事情而买药,他整个人便产生异常剧烈和难以平息的不堪和羞窘。
放在书架上的那张照片倒了下去,温郁走过去,将它扶正,雪白的小臂从珍珠雪纺的袖子中露出来,手腕细伶伶的,很莹润。
身后传来细小的脚步声,温郁没有留意,庞大黑影慢慢蔓延,直至将温郁整个人都笼罩住,温郁才像是嗅到危险的猎物猛地转过身来。
下一刻,他脸色惨白,双脚止不住地往后退,脊背很重地压在书架上。
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照片中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了他的身后,鼓囊囊的胸肌几乎贴着他,越发让他高大健硕的身体释放出极强的压迫感,英俊的脸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凶的,垂眼凝视着温郁,眼睛里有汹涌的东西在翻滚。
温郁咬着下嘴唇,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又怕又惊,这种凝视的目光让他很不适,像是大型兽类的舌头在一寸一寸地舔他,从他额头一路到脖颈,最后停留在他的锁骨上。
“叔叔,我是,晏桉的同学。”温郁声音发着抖,他侥幸地想,对方也许并没有认出他。
晏珩山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只是盯着温郁锁骨上那个被他吸吮、舔吻了三天的小红痣,嗓音不自觉地嘶哑,“还在疼。”
温郁脑子嗡得一声。
如果是以前他并不会明白对方话语里面的意思,可是现在……温郁脸涨红,慌乱地摇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晏珩山没拆穿他的自欺欺人,只是凝视着他的脸,杏核眼瞪得大大的,下眼眶那里蓄着一颗饱满的泪珠,摇摇欲坠,青涩而稚嫩的身体微微发着抖,是可怜的,凄楚的,害怕的。被弄狠了,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晏珩山喉咙忽然干得厉害,存了一些恶劣的心思,伸手,去拿硌温郁后脑勺的相框。
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珠立刻落下了,温郁惨白着脸,抖得非常厉害,几乎站不稳了。
在酒店里他做这个动作,是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许他动。
晏珩山极为缓慢拿起相框,放到另一个格子。
并不是要做那种强迫他的动作,温郁放下心后,却更难堪,自己的反应,对方一定知道他这三天并没有完全的失去意识,有些时候他是清醒的。
他人生经历很浅薄,对于情爱这种事情更是无知,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之前他还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再见面的几率几乎为零,可现在他却站在他的家中,和他孩子是同学,是好朋友。
温馨的照片,孩童天真的脸庞,这些都在提醒温郁,对方是有家庭,还是幸福的家庭。
温郁越想越羞愧,悔恨极了,珠粒般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汇聚在下巴颏,大滴大滴地砸下去。
晏珩山喉结往下一滑,问他,“哭什么。”
第8章
◎心事重重◎
而这个时候,晏桉回来了,他看见晏珩山站在温郁跟前,晏珩山身形那么高大,像一座小山,几乎完全覆盖住了温郁,而温郁整个人都在他投射的阴影之下,颤抖着,柔润的小脸失色,是被吓坏的样子。
他慌忙走到温郁跟前,像是母鸡护崽一样站在温郁前面,隔绝晏珩山看温郁。
晏珩山那张脸绝不是可亲的脸,吓坏小朋友是常有的事情,就连晏桐刚到晏珩山身边,一看见他就哭得不行,哄都哄不住,现在晏桐大了,很调皮,不论是管家还是他都没办法,但是晏珩山一回来他就乖了,跟小狗一样。
温郁容易害羞又胆小,看见晏珩山那张凶巴巴的脸,肯定更怕,刚才自己不在,不知道要煎熬成什么样子。
“晏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温郁。”晏桉又给晏珩山介绍。
晏珩山若有若无地盯了温郁一眼,“我知道。”
晏桉困惑,温郁脸却白得更厉害了。
“你快把你哥哥的事情讲出来。”晏桉想起正事,催促温郁。
温郁没有开口。
晏桉没办法,只好亲自和晏珩山说盛怀谦的事情。
晏桉还以为晏珩山还要盘问温郁事情具体的经过,没想到他很快给陈修明打去电话。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温郁的电话响了,是盛容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他难以兴奋,“小郁,你哥哥出来了。”
温郁泪水止住了,眼睫垂下来,羽翼般细细的颤抖,薄薄的脊背像是泄力一样,弯了一寸,那是身上的重担移去后的轻松。
对于他来说宛如天塌下来的困难,就这样被轻松地解决了。
温郁小声地道:“谢谢,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晏桉笑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爸爸你不是也要喊一声叔叔吗?”
晏桉不知道他和晏珩山发生过什么,所以才会这么大方热情,温郁垂下眼帘,不敢和他对视。
“我,想去,看看我哥哥。”
“好,我们一起。”晏桉道。
“不用,我自己去,可以。”温郁慌张道。
“没事,一起嘛,让司机送我们。”晏桉亲亲热热地拉住他的胳膊,“怀谦哥出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没有去看过他,走吧。”
两人关系好,平常要去什么地方,温郁不想去时,晏桉便是这样去拉他的胳膊,半是哄半是强迫带着他去,现在也是很自然地做出这样的动作。
晏珩山坐的地方在晏桉的后方,晏桉往左边一动便遮去他的阳光,往右边后,晏珩山整个人都亮了,他长腿交叠,西裤短了一截,露出工整昂贵的皮鞋。
晏桉背对着晏珩山,温郁还靠在书架上,是和晏珩山面对面的,晏桉看不到,温郁却看见晏珩山的撩起眼皮,盯着晏桉拉他的胳膊的手。
神情并不和善。
温郁惊怕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脸又白了。
晏桉愣过之后,有一些伤心,不过现在并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时候。
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不是司机常开送晏桉上学那辆,闪光耀眼的车身,双R标志,这是晏珩山的专车幻影。
晏桉难掩吃惊,“ 开这个车送我们?”
司机下车,一只手扶着车门顶部,另一只手向里面伸出,微微弓腰,做出请的姿势。
温郁其实想自己一个人去,可是过分推脱只会让对方不舒服,他只好在晏桉有些夸张地照顾下上了车,后座只有两个座椅,宽敞舒适,带着淡淡的牛革味道。
晏桉看温郁坐好后,抬脚就要上车,晏桐从别墅里面冲出来,手里还拿着小汽车,“哥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晏桉暗叫一声糟糕,还没来得及钻进车里,大腿便被人抱住了。
晏桐撅着小嘴,“我也要出去玩。”
他还没上学,晏桉也不经常回来,他又不敢和晏珩山胡闹,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无聊,好不容易晏桉回来一趟,自然不肯轻易放他走。
“我不是出去玩,我有事情要做。”晏桉求助地看向晏珩山,晏桐爱追人是习惯了,一般这个时候,晏珩山看他一眼,他便会自动松手。
只是这次,晏珩山并没有打算管教晏桐,相反的,晏桉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边解开西装纽扣,一边坐在温郁的身旁,他原本想要坐的位置。
“既然回来了,多陪晏桐一会儿。”晏珩山双目微阖,“我顺路到公司,送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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